俞小寧盯著黑板，教授的講解聲在耳邊變成模糊的背景音。她第三次翻開那本不屬于她的黑色筆記本，指尖輕輕撫過那些整齊得近乎苛刻的公式和圖表。這些符號對她而言如同天書，卻有一種奇異的美感——像是另一種語言的詩。
"量子態(tài)疊加原理..."她小聲念著其中一個標題，搖了搖頭，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這個叫祁陽的物理系學(xué)生，寫字時用力均勻得像是印刷品，每個希臘字母都完美得不可思議。
下課鈴響起，俞小寧猛地合上筆記本。她已經(jīng)耽誤了整整一節(jié)課的時間發(fā)呆，這太不像她了。通常她都是最專注的那個，總能在教授講到精彩處時眼睛發(fā)亮。
"小寧！"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教室門口傳來。林妙妙扎著高高的馬尾辮，手里晃著一杯奶茶，"聽說你早上英勇撞人了？"
俞小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好友走到走廊角落。"你怎么知道的？"
"全校最安靜的文學(xué)院女神俞小寧在走廊狂奔撞人，這種新聞傳得比校園網(wǎng)還快。"林妙妙咬著吸管，眼睛彎成月牙，"所以，對方是誰？長什么樣？"
"一個物理系的，叫祁陽。"俞小寧翻開筆記本扉頁給好友看，"我們拿錯了筆記本，我得還給他。"
林妙妙的眼睛突然睜大："祁陽？物理系那個天才？"
"天才？"
"你不知道？"林妙妙壓低聲音，"他大二就進了張教授的量子物理研究組，那是通常只收研究生的實驗室。聽說他高中時就發(fā)過SCI論文，去年還拿了全國大學(xué)生物理競賽特等獎。"
俞小寧眨了眨眼，腦海中浮現(xiàn)那個在走廊蹲著幫她撿紙張的身影。他看上去并不像她想象中的"天才"模樣——沒有傲慢的眼神，也沒有不可一世的態(tài)度，只有一種近乎笨拙的認真。
"不管怎樣，我得把筆記本還給他。你有辦法聯(lián)系到物理系的人嗎？"
林妙妙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學(xué)生會文藝部明天正好要和物理系學(xué)生會開會，我?guī)湍銌枂枴?
"謝謝。"俞小寧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再次翻開那本黑色筆記。在最后一頁，她發(fā)現(xiàn)了一行小字，不同于前面工整的公式筆記，這行字有些潦草，像是深夜疲憊時寫下的：
"如果宇宙有意識，那么電子雙縫干涉實驗中的觀察者效應(yīng)，是否證明了意識本身能夠影響物質(zhì)？"
俞小寧怔住了。這個問題的詩意遠超她的預(yù)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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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陽站在實驗室的窗前，手里捏著那本淺藍色筆記本。他已經(jīng)讀完了里面所有的詩和故事片段，有些甚至讀了兩遍、三遍。這太不像他了——通常他的注意力只會分配給那些能被實驗驗證的問題。
"祁陽，計算結(jié)果出來了嗎？"張教授的聲音從實驗臺另一側(cè)傳來。
"馬上好。"祁陽迅速合上筆記本，將它塞進背包最里層。他走回自己的位置，強迫大腦回到熟悉的量子力學(xué)計算中。
三小時后，實驗告一段落。張教授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今天就到這里吧。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學(xué)校下個月要舉辦跨學(xué)科創(chuàng)新大賽，我建議你參加。"
祁陽皺眉："我的研究進度——"
"正需要新鮮空氣。"張教授打斷他，"你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找個人文社科的學(xué)生組隊，換個視角看問題。"教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比如文學(xué)院的某個同學(xué)。"
祁陽的耳根突然發(fā)熱："您聽說了什么？"
"只是建議。"張教授笑著拍拍他的肩，"對了，劉遠說學(xué)生會的林妙妙在找你，好像是為了什么筆記本的事？"
祁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本打算今天就聯(lián)系俞小寧歸還筆記本，卻鬼使神差地拖到了現(xiàn)在。"我知道了，謝謝教授。"
走出實驗室，祁陽掏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林妙妙留給劉遠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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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生活動中心的咖啡角，俞小寧提前十分鐘到達，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將祁陽的黑色筆記本端正地放在桌上，又把自己的淺藍色筆記本放在旁邊。不知為何，她感到一絲莫名的緊張，像是要參加一場重要的面試而非簡單的物品交換。
"俞小寧？"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她轉(zhuǎn)身，看到祁陽站在那里，白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的頭發(fā)有些亂，像是剛從實驗室跑出來。
"你好。"她站起來，突然意識到自己比對方矮了大半個頭，"這是你的筆記本。"
"謝謝。"祁陽接過本子，同時遞出她的藍色筆記本，"你的詩...很有趣。"
俞小寧眨了眨眼："你看了？"
"只是確認失主。"祁陽的耳尖微微泛紅，"抱歉，我應(yīng)該提前聯(lián)系你的，但實驗..."
"沒關(guān)系。"俞小寧接過自己的筆記本，意外發(fā)現(xiàn)它比記憶中更整潔，一些原本松散的書頁被小心地夾好了，"物理公式也很美，雖然我看不懂。"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陽光透過樹葉在桌面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你是文學(xué)院的？"祁陽突然問。
"嗯，大三，主修創(chuàng)意寫作。"
"我物理系，也是大三。"祁陽停頓了一下，"張教授——我的導(dǎo)師，提到學(xué)校要辦跨學(xué)科創(chuàng)新大賽，建議我找個文科生組隊。"
俞小寧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祁陽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棕色，像是融化的巧克力。
"你在邀請我？"她問。
"只是...一個想法。"祁陽移開視線，"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俞小寧正要回答，手機突然響起。是林妙妙。"抱歉，我得接一下。"她按下接聽鍵，聽了幾句后臉色變了，"什么？現(xiàn)在？...好吧，我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她歉意地看向祁陽："室友說導(dǎo)師臨時要見我們，我得趕回去。"
"當然。"祁陽點點頭，"關(guān)于比賽的事..."
"我們可以再聊。"俞小寧匆匆收拾東西，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你有微信嗎？"
交換聯(lián)系方式后，俞小寧快步走向門口。推門前，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祁陽還站在原地，陽光籠罩著他的輪廓，讓他看起來像是被鍍了一層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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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宿舍門，俞小寧發(fā)現(xiàn)只有陳雪一個人在。
"導(dǎo)師呢？"她問。
陳雪從電腦前轉(zhuǎn)過身："什么導(dǎo)師？"
"你不是說——"
"哦，那個啊。"陳雪揮揮手，"我騙你的。我只是想看看那個傳說中的物理系天才長什么樣，所以躲在咖啡角旁邊的植物后面。"
俞小寧瞪大眼睛："你什么？"
"別生氣嘛。"陳雪走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你知道劉遠怎么說他嗎？'沒有感情的學(xué)習(xí)機器'。但我覺得他看你的時候，眼神還挺...人類的。"
俞小寧把抱枕砸向室友："你太離譜了！"
"說正經(jīng)的，"陳雪接住抱枕，表情突然嚴肅，"你真的要和那個書呆子組隊參加比賽？"
"我還沒決定。"俞小寧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發(fā)現(xiàn)里面多了一張便簽紙，上面用工整的字跡寫著一行公式和一句話：
"E=mc2=F·d·cosθ=W
如果能量可以轉(zhuǎn)化，文學(xué)和科學(xué)是否也能找到共通點？"
她輕輕觸摸那行字跡，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喂，你笑什么？"陳雪湊過來。
"沒什么。"俞小寧合上筆記本，但那個公式和問題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想起祁陽站在陽光里的樣子，想起他說"你的詩很有趣"時微微發(fā)紅的耳尖。
也許，文理之間的距離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