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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陽像被雷劈中,整個人僵在風(fēng)里。
他嘴唇抖了抖,擠出兩個字:“……什么?”
“癌?!?/p>
我吐出這個字,喉嚨里那股鐵銹味更濃了。
身體里那點(diǎn)力氣正飛快溜走,我不得不扶住旁邊冰冷的石碑才站穩(wěn)。
“晚期。沒幾天了?!?/p>
他眼睛死死盯著我,像要從我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
那目光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刮過我枯槁的手,最后落在我戴得一絲不茍的假發(fā)上。
他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得厲害:“……真的?”
“真的?!蔽页读顺蹲旖牵胄?,卻只牽動一片麻木。
“所以,幫我挑塊地方吧。挨著爸媽……清凈點(diǎn)?!?/p>
風(fēng)卷起墓園里枯葉,打著旋兒,發(fā)出沙沙的嗚咽。
遠(yuǎn)處松柏的陰影投下來,像巨大的、沉默的獸。
時陽沒再趕我走。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肩膀繃得像塊石頭。
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理我,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走。”
他步子邁得很大,很急,卻始終沒回頭看我一眼。
我拖著灌了鉛的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他后面。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fā)黑。
我只能死死盯著他挺直又僵硬的背影,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小時候如果路不好走,他就會背著我,那時他總嫌我重,卻從不把我放下。
現(xiàn)在,他連等我一步都不肯。
終于,他在一片向陽的坡地停下。
幾排墓碑靜靜立著,沐浴在慘淡的冬日陽光里。
他抬手指了指靠邊的一塊空地,聲音硬邦邦的:“就這。離爸媽近。”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
心口那塊壓了十二年的巨石,似乎松動了一點(diǎn)點(diǎn)。
終于……能回家了。
我?guī)缀跏秦澙返乜聪蚺赃吥莾勺⑴诺哪贡?/p>
想看清上面刻著的名字——我的爸爸,我的媽媽。
可下一秒,我全身血液都凍住了。
那兩座本該肅穆的墓碑,此刻像垃圾場一樣骯臟!
腐爛的菜葉、發(fā)臭的果皮、揉成一團(tuán)的廢紙,
甚至還有用過的衛(wèi)生巾,亂七八糟地堆在墓碑前,糊住了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更刺眼的是,原本青黑色的碑身上,被人用鮮紅刺目的油漆,歪歪扭扭地涂滿了惡毒的字眼:
“騙子!”
“忘恩負(fù)義!”
“白眼狼去死!”
“寧家的狗!”
那些字,張牙舞爪,像一條條帶血的鞭子,狠狠抽在我臉上,心上。
“不……”
我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嗚咽,眼前猛地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拽住了我胳膊。
時陽扶住我,可他的眼睛,也死死釘在那片狼藉上,瞳孔里瞬間燒起駭人的火焰。
那火焰燒掉了他所有的冷漠和刻薄,只剩下純粹的、暴怒的赤紅。
“誰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