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當牛做馬三十年，換來的是他親手簽下的病危通知書，
和律師遞給我父母的那枚一元硬幣——我的全部遺產(chǎn)。他說，這是我作為他前妻最后的體面。
我死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時，他正為他的白月光舉辦盛大的婚禮。三十年的付出，
三十年的青春，只值一塊錢?？尚Φ氖牵莻€被他護在手心一輩子的兒子，竟是白月光的種。
我替別人養(yǎng)了三十年的孩子，散盡娘家家財，鋪就他的青云路，最后落得尸骨無存。再睜眼，
我回到了1977年，回到一切悲劇的起點。這一次，我看著他熟悉的臉，笑了。顧延臣，
這輩子，我不會再讓你從我這里拿走一分錢。我要把你欠我的，連本帶利，全都討回來。
至于你的遺產(chǎn)？放心，我也會給你留一塊錢的。1“林舒，你到底在磨蹭什么！把錢給我！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推開房門，撞在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被這聲音驚得渾身一顫，猛然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斑駁脫落的石灰墻，
墻上貼著一張褪色的“為人民服務(wù)”的宣傳畫。我身上蓋著的是硬邦邦的粗布棉被，
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霉味。這是……我和顧延臣結(jié)婚時的婚房。我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死在了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聽著護士們議論顧延臣盛大的二婚婚禮。門口的男人見我發(fā)愣，
不耐煩地走了進來，一把掀開我的被子?！把b死？我告訴你林舒，今天這錢你給也得給，
不給也得給！薇薇的前途，絕對不能耽誤！”男人熟悉又冰冷的聲音像一根針，
狠狠扎進我的心臟。是他，顧延臣。我看著他年輕了三十多歲的臉，英挺的眉，薄薄的唇，
此刻正因為不耐煩而緊緊抿著。就是這張臉，騙了我一輩子。上輩子，也是在這個時候，
他的青梅竹馬、他的“好妹妹”白薇薇，因為家里成分問題，失去了工農(nóng)兵大學的推薦名額。
顧延臣心急如焚，跑來逼我回娘家要錢，要湊夠三百塊，去給白薇薇“打點關(guān)系”。
那時的我，愛他愛到塵埃里，毫不猶豫地回了娘家。父母心疼我，
把準備給我弟弟娶媳婦的錢都拿了出來。結(jié)果呢？錢給了白薇薇，
她轉(zhuǎn)身就用這筆錢和別的男人跑了。顧延臣遷怒于我，怨我沒用，怨我家沒本事，從那以后，
我們之間就有了第一道裂痕?？尚ξ耶敃r還傻傻地安慰他，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
現(xiàn)在想來，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一場針對我娘家錢財?shù)尿_局！“看什么看？快起來！
”顧延臣見我遲遲不動，語氣更加惡劣，“我數(shù)三聲，你要是再不起來，別怪我不客氣！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理所當然的命令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我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心臟因為重生帶來的沖擊和滔天的恨意而劇烈跳動。我盯著他，一字一句，
清晰地說道：“顧延臣，錢，我沒有。就算有，一分都不會給白薇薇。”2顧延臣愣住了。
他似乎完全沒料到，一向?qū)λ僖腊夙?、他說東我絕不敢往西的我會說出這種話。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像是被人當眾打了一耳光?！傲质妫阍僬f一遍？”他壓低了聲音，
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里帶著威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薇薇她多可憐，
她要是上不了大學，這輩子就毀了！”“她毀了，關(guān)我什么事？”我冷笑一聲，
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她可憐，我就不可憐嗎？我爸媽辛辛苦苦攢下的錢，
是給我弟弟娶媳婦的，不是給她白薇薇鋪路的！”上輩子我就是個傻子，
竟然覺得白薇薇楚楚可憐，覺得顧延臣重情重義。他對我，何曾有過半分情義？
“你……你不可理喻！”顧延臣氣得手指都在發(fā)抖，“林舒，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冷血自私了？我們是一家人，薇薇也是我們的家人！”“家人？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顧延臣，你搞清楚，我姓林，她姓白。我和她，
什么時候成了一家人？倒是你，一口一個薇薇，叫得比誰都親熱，不知道的，
還以為她才是你的媳婦！”這番話，像是一把尖刀，精準地戳破了他那層偽善的面具。
顧延臣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他一直都習慣了我的順從，
習慣了用“家庭”“情分”這些大道理來綁架我。他以為這次也一樣，只要他擺出態(tài)度，
我就會乖乖聽話。但他算錯了。死過一次的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戀愛腦的蠢貨了。“我告訴你，
這錢，你想都別想?！蔽蚁崎_被子下床，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看都沒再看他一眼，
“有那時間在這跟我耗，不如自己去想想辦法。”我知道，他根本沒什么辦法。
他家窮得叮當響，全家上下就指望著他那點微薄的工資?！傲质妫 鳖櫻映冀K于爆發(fā)了，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你是不是忘了，
是誰把你從鄉(xiāng)下帶出來的？沒有我，你現(xiàn)在還在家種地！我讓你做點事，你就推三阻四？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滾回鄉(xiāng)下去！”手腕上傳來鉆心的疼，但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滾回鄉(xiāng)下？我心里冷笑。他以為這還是他的殺手锏嗎？他根本不知道，再過幾個月，
全國就會恢復高考。我這個高中畢業(yè)生，只要抓住機會，未來的路比他寬闊百倍！
而他顧延臣，將會永遠被困死在這個小小的縣城里。我緩緩抬起頭，迎著他憤怒的目光，
平靜地吐出兩個字：“好啊?！?顧延臣徹底懵了。他攥著我的手腕，力道不自覺地松了些，
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大概想過我會哭，會鬧，會求饒，但絕沒想到我會如此平靜地答應下來。
“你說什么？”“我說好啊，”我重復了一遍，甚至還笑了一下，“我們離婚，
你把我送回鄉(xiāng)下。這樣一來，你就不用再看到我這個‘冷血自私’的女人，
我也不用再被你逼著去刮我父母的血汗錢。我們一拍兩散，
你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幫你‘親愛的薇薇妹妹’，兩全其美，多好?！蔽业男θ荩?/p>
似乎比我的話語更讓他感到震驚和恐慌。他眼中的怒火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和懷疑。他大概在想，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在欲擒故縱。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把映几?，你們……在吵架嗎？”白薇薇來了。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襯衫，眼睛紅紅的，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她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手里還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稗鞭?，你怎么來了？”顧延臣立刻松開我，快步迎了上去，
語氣瞬間溫柔了八度，“外面風大，不是讓你在屋里等我嗎？”“我聽見你們的聲音，
有點擔心……”白薇薇把粥遞給他，目光卻小心翼翼地瞟向我，帶著幾分委屈和愧疚，
“嫂子，你是不是因為我生氣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延臣哥為難的。這大學，
我不上了就是了……”說著，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好一朵嬌弱的白蓮花。上輩子，我就是被她這副模樣騙得團團轉(zhuǎn)，覺得她善良又懂事，
掏心掏肺地對她好。現(xiàn)在看來，只覺得無比惡心。顧延臣一看她哭，心疼得不行，
連忙安慰道：“胡說什么！這大學你必須上！這事你別管，交給我！”說完，他轉(zhuǎn)過頭，
用一種失望至極的眼神看著我：“林舒，你看看你，把薇薇嚇成什么樣了！她是你妹妹，
你就不能多體諒她一點嗎？”我差點氣笑了?！邦櫻映?，我再說一次，我沒有妹妹。
”我走到他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哭哭啼啼的白薇薇，“還有，白薇薇，
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態(tài)的把戲。想上大學，讓你延臣哥自己想辦法，別把主意打到我頭上。
”“嫂子，我沒有……”白薇薇哭得更兇了，身體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夠了！”顧延臣一把將白薇薇護在身后，怒視著我，“林舒，我真是看錯你了！
既然你這么絕情，那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離婚！”4“離就離?！蔽彝鲁鲞@三個字，
比他還要干脆利落。顧延臣和白薇薇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尤其是顧延臣，
他提出離婚，本是想用這個來嚇唬我，逼我妥協(xié)。在他看來，這個年代的女人，
離了婚就等于天塌了，名聲毀了，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他篤定我不敢。可我不僅敢，
還答應得如此爽快。這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吧┳樱銊e沖動??！”白薇薇最先反應過來，
她急急地拉住顧延臣的胳膊，滿臉焦急地勸我，“延臣哥也是一時氣話，你怎么能當真呢？
快，快給延臣哥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拼命給顧延臣使眼色。
我看得明白，她比顧延臣更怕我們離婚。一旦我走了，誰來當這個冤大頭，出錢供她上大學？
誰來照顧顧家這一家子老小，讓她可以毫無負擔地和顧延臣談情說愛？我冷眼看著她表演，
心中毫無波瀾?！暗狼福课覜]錯，為什么要道歉？”我轉(zhuǎn)向顧延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顧延臣，你是個男人，說話可要算數(shù)。明天一早，我們就去街道辦。
”顧延臣被我逼到了墻角，騎虎難下。周圍已經(jīng)有鄰居探頭探腦地往我們屋里看了，
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如果現(xiàn)在反悔，以后還怎么在院里立足？他咬了咬牙，
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離就離！誰不離誰是孫子！”“好?！蔽尹c點頭，然后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在離婚之前，我們得先把賬算清楚?！薄八阗~？算什么賬？”顧延臣一臉警惕。
“我們結(jié)婚時，我娘家陪嫁了一臺縫紉機，還有一百塊錢的彩禮，這些都是我的婚前財產(chǎn)，
得還給我。另外，這間房子，雖然是你單位分的，但我嫁過來之后，
也跟著你一起還了三年的房租，這房子也有我的一半。”我平靜地羅列著，
這些都是上輩子我死后，律師告訴我，我本該擁有的東西。顧延臣聽得目瞪口呆，
仿佛第一次認識我。“林舒，你瘋了！彩禮錢早就花完了！這房子是單位的，
你憑什么分一半！”“花完了，就從你的工資里扣。房子的問題，我們可以去街道辦問問，
看我有沒有資格分。”我頓了頓，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誘餌，“當然，
我也可以不要這些。”他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真的?！蔽铱粗?，緩緩說道，
“我什么都不要，凈身出戶。但我有一個條件?！薄笆裁礂l件？”他迫不及待地問。
我微微一笑，說出了一句在這個時代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的話?！澳惆涯忝滤械呢敭a(chǎn)，
包括這間房子未來的產(chǎn)權(quán)，你父母將來留給你的遺產(chǎn)，以及你未來三十年工資收入的50%，
全部簽一份協(xié)議，轉(zhuǎn)給我進行‘代為保管’。我每個月，只從這些財產(chǎn)里，
拿一塊錢作為管理費?！薄白鳛榻粨Q，我承諾，終身不再嫁，并且會像從前一樣，
照顧你的父母，直到他們百年之后。”5顧延臣和白薇薇都石化了。
他們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仿佛我剛剛說的是外星語。空氣死一般寂靜。半晌，
顧延臣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突然嗤笑出聲，笑聲里充滿了輕蔑和嘲弄。“林舒，
你是不是被氣瘋了？什么‘代為保管’？你把我當三歲小孩耍嗎？
把我的房子、遺產(chǎn)、未來三十年的工資都給你？你做的是什么白日夢！”白薇薇也回過神來，
連忙上來打圓場，她輕輕拉了拉顧延臣的衣袖，柔聲細語地對我說：“嫂子，你別說氣話了。
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不想和延臣哥分開……但這種話，說出來不是讓延臣哥更難堪嗎？
這協(xié)議……太荒唐了?！彼蛔忠痪?，都在暗示我異想天開，用心險惡。我沒有理會她，
只是定定地看著顧延臣。“我沒有瘋，也沒說氣話。顧延臣，我就是這么想的。
”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愛你，愛到不想離開你的世界。既然你不要我了，
那我就換一種方式陪著你。我不要你的錢，我只是幫你存著。你什么時候需要，
只要理由正當，我可以給你。”我把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仿佛一個被愛情傷透了心，
卻依舊卑微到塵埃里的可憐女人?！澳惴判?，這份協(xié)議，我會找街道辦的王主任做公證。
我每個月只拿一塊錢，剩下的，一分一毫都還是你的。你得到了自由，可以去追求你的幸福，
而你的父母，依舊有我這個‘兒媳婦’照顧。你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我為他鋪開了一條看似完美的金光大道。一個不用花一分錢就能甩掉的黃臉婆，
一個凈身出戶后還愿意繼續(xù)當牛做馬的免費保姆。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的買賣嗎？
顧延臣眼中的嘲弄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算計和懷疑。他不是傻子，
他想不通我這么做的邏輯。一個女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林舒，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樣？”他死死地盯著我，試圖從我臉上看出一絲破綻。我迎著他的目光，
坦然地搖了搖頭：“我沒?；?。我只是……還愛你而已?！边@三個字，我說得無比真誠，
卻又無比冰冷。顧延臣的身體僵了一下。他最吃的就是我這套深情?？山裉欤?/p>
這份深情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和煩躁。他想拒絕，可我開出的條件又實在太過誘人。
他想答應，又覺得這背后一定藏著一個巨大的陷阱。最終，他煩躁地一擺手：“荒謬！
我不會簽這種東西！”說完，他拉著還在發(fā)愣的白薇薇，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我看著緊閉的房門，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擴大。顧延臣，你很快就會回來求我了。
6我沒有追出去，而是不緊不慢地走進廚房，開始生火做飯。我知道，這件事的關(guān)鍵，
不在顧延臣，而在我的好婆婆——王桂蘭。果然，沒過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王桂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沖了進來?！傲质?！我剛才聽見延臣在門口嚷嚷著要離婚？
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又惹他生氣了！”她一進門就興師問罪，叉著腰，
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剝的架勢。上輩子，我最怕她這副模樣。每次她一瞪眼，
我就嚇得話都說不囫圇。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可笑。我放下手里的菜刀，轉(zhuǎn)過身，
臉上擠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媽，不是我惹他，是延臣他……他為了白薇薇，
非要跟我離婚。”“又是那個狐貍精！”王桂蘭一聽白薇薇的名字，頓時火冒三丈，
“我早就說過，那個白薇薇不是個好東西，整天纏著我們家延臣！延臣也是鬼迷了心竅！
”她罵罵咧咧，卻絕口不提勸兒子回頭。因為她心里清楚，顧延臣早就煩我了。
我“恰到好處”地抹了把眼淚，哽咽道：“媽，延臣他鐵了心要離。他說，要是我不同意，
就把我送回鄉(xiāng)下，還要我把我娘家陪嫁的縫紉機和一百塊錢彩禮都還給他?！薄笆裁?？！
”王桂蘭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他敢！那縫紉機可是我們家的寶貝，還能接活賺錢呢！
那一百塊錢早就花了，上哪給他找去！”她急得在原地團團轉(zhuǎn)，
生怕家里的財產(chǎn)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失。我看著她的反應，知道時機到了。
我“為難”地開口：“媽，其實……我也不是非要拖著延臣。他既然不愛我了，
我留下也沒意思。我跟他提了一個法子，只要他答應，我不僅凈身出戶，什么都不要，
以后還跟從前一樣，伺候您和爸……”“什么法子？”王桂蘭立刻抓住了我的手，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便把那份“代管協(xié)議”的內(nèi)容，添油加醋地跟她說了一遍。當然，
我隱去了那些法律術(shù)語，只強調(diào)了核心：我走人，但錢和物都留下，我還繼續(xù)當免費保姆。
王桂蘭聽完，眼睛都直了。她活了半輩子，從沒聽過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兒子甩掉了不喜歡的媳婦，家里一分錢沒少，還白得一個終身伺候他們的傭人！
“這……這是真的？”她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真的。媽，
我就是舍不得你們，舍不得這個家。只要能讓我用這種方式留下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好！好！好！”王桂蘭連說三個好字，她緊緊攥著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舒啊，
你真是我們顧家的好媳婦！你放心，這件事包在媽身上！我今天就是豁出這條老命，
也一定讓延臣把字給簽了！”看著她斗志昂揚地沖出去的背影，我緩緩地、無聲地笑了。
王桂蘭，我上輩子被你磋磨致死。這輩子，就讓你親手把你的寶貝兒子，
推向我為你準備的地獄。7婆婆王桂蘭的戰(zhàn)斗力，遠超我的想象。
她直接沖到了顧延臣的單位，在廠門口上演了一場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把顧延臣逼得顏面盡失，只能灰溜溜地被她揪著耳朵拽回了家?！澳氵@個沒良心的東西！
林舒多好的媳婦，你非要離！現(xiàn)在人家愿意凈身出戶，還答應繼續(xù)照顧我們，
你居然還不愿意？你的心是不是被狗吃了！”王桂蘭的唾沫星子噴了顧延臣一臉。
顧延臣又氣又窘，漲紅著臉吼道：“媽！你懂什么！那協(xié)議根本就是個圈套！是羞辱我！
”“羞辱你？我看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王桂蘭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跟了你，現(xiàn)在被你踹了，還愿意給你當牛做馬，她圖什么？
不就是圖你這個人，心里還念著你嗎！你倒好，把人家的真心當驢肝肺！
”白薇薇在一旁急得眼淚汪汪，想插話卻又不敢?！鞍⒁蹋鷦e生氣，
延臣哥他不是那個意思……”“你給我閉嘴！”王桂蘭狠狠瞪了她一眼，
“這里沒你說話的份！要不是你這個狐貍精，我們家能鬧成這樣？
”白薇薇被罵得縮了縮脖子，委屈地看向顧延臣。顧延臣心疼不已，
一把將她護在身后：“媽！你別罵薇薇！這事跟她沒關(guān)系！”“怎么沒關(guān)系？
我看你就是被她灌了迷魂湯！”眼看他們就要吵得不可開交，我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
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皨?，延臣，都消消氣，先吃點水果吧。”我把果盤放在桌上，
仿佛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爭吵與我無關(guān)。我的出現(xiàn)，讓屋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顧延臣看著我，眼神復雜，有憤怒，有不解，還有一絲被算計的惱怒。我沒有看他，
而是慢條斯理地拿起一塊蘋果，遞給王桂蘭：“媽，您別逼延臣了。強扭的瓜不甜。
既然他覺得這份協(xié)議是羞辱他，不愿意簽，那就算了?！蔽翌D了頓，輕輕嘆了口氣，
目光掃過墻角的縫紉機?！拔疫@就去收拾東西。我的陪嫁，還有我媽給我的那一百塊錢，
麻煩你們準備一下。等我回了娘家，就讓我哥過來拉?！薄安恍?！
”王桂蘭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那臺縫紉機是她的命根子！我故作驚訝地看著她：“媽，
我們都要離婚了，我的東西，總不能還留在顧家吧？”王桂蘭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只能把所有的怒火都轉(zhuǎn)向自己的兒子，用眼神逼迫他。顧延臣的額角青筋暴起。
一邊是母親的逼迫和家庭的安寧，一邊是可預見的巨大損失。另一邊，是他可笑的自尊心，
和白薇薇楚楚可憐的眼神。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我知道，還差最后一把火。我看著他，
幽幽地開口：“顧延臣，要不這樣吧。我們在協(xié)議上再加一條：只要你三年內(nèi)不娶，
這份協(xié)議就自動作廢。到時候，你的所有東西，都還是你的，和我再無瓜葛?！边@話一出，
顧延臣的眼睛，猛地亮了。8三年。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三年算什么？尤其是在這個年代，
離婚再娶本就不易，拖上三年更是尋常。顧延臣心里的天平，在這一刻，徹底傾斜了。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審視。他大概覺得，我提出這個條件，是因為還對他抱有幻想，
以為三年時間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這簡直是愚蠢至極。但他喜歡我的愚蠢。因為我的“愚蠢”，
能讓他以最小的代價，解決眼下最大的麻煩。他可以暫時穩(wěn)住他媽，
保住縫紉機和那一百塊錢，還能讓我這個免費勞動力繼續(xù)為他家服務(wù)。而他需要付出的，
僅僅是一紙在他看來毫無約束力的、三年后就會自動失效的“廢紙”。這筆賬，
怎么算都劃算。“延臣哥……”白薇薇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搖，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顧延臣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別擔心。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仿佛是下了巨大的決心，
沉聲說道：“好。我簽?！薄把映迹 卑邹鞭钡秃粢宦?，滿臉的不可思議。
王桂蘭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我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平靜，
仿佛早就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我從房間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和筆，甚至還有一盒紅色的印泥。
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在協(xié)議的末尾，清晰地寫下了那條補充條款：“本協(xié)議有效期為三十年。
若乙方（顧延臣）在協(xié)議生效之日起，三年內(nèi)未與任何女性締結(jié)婚姻關(guān)系，
則本協(xié)議自動終止。”寫完，我把協(xié)議推到他面前?！昂灠伞！鳖櫻映寄闷鸸P，
筆尖在紙上懸停了許久。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極其復雜，似乎想把我徹底看穿。
但我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最終，他在白薇薇絕望的目光和王桂蘭催促的眼神中，
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并重重地按上了紅色的手印。我拿起那份簽好的協(xié)議，
輕輕吹了吹上面的墨跡，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了貼身的口袋里。這張紙，很輕。
但它承載的，是顧延臣的整個未來。也是我復仇的第一步。我抬起頭，看向顧延臣，
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延臣，謝謝你。”他不知道，他以為的三年之期，
恰恰是我為他設(shè)下的最深的陷阱。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再過不到半年，
恢復高考的消息就會傳來。而白薇薇，為了能名正言順地得到一個上大學的名額，
會不惜一切代價，逼著他立刻跟她結(jié)婚。9第二天一早，我和顧延臣就去了街道辦。
王主任看著我們遞上去的離婚申請和那份奇特的“財產(chǎn)代管協(xié)議”，驚得眼鏡都差點掉下來。
“小顧，小林，你們這是……胡鬧嘛！”王主任扶了扶眼鏡，語重心長地勸道，
“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到離婚這一步？”顧延臣漲紅著臉，
一言不發(fā)。他覺得丟人。我則表現(xiàn)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低著頭，小聲說：“王主任，
是我們感情破裂，過不下去了。這協(xié)議……是我自愿的，您就給我們辦了吧。
”王主任看看我，又看看顧延臣，嘆了口氣。那個年代離婚是大事，但既然雙方都同意，
手續(xù)也齊全，他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在辦完手續(xù)，拿到那張薄薄的離婚證明時，
顧延臣明顯松了口氣。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終于甩掉的包袱，
帶著一絲解脫和不易察覺的憐憫。他大概覺得，我為了留在他身邊，已經(jīng)卑微到了極致，
連尊嚴都不要了。走出街道辦的大門，陽光有些刺眼?！傲质妫鳖櫻映冀凶∥?，
“雖然我們離婚了，但……你也別太難過。以后有什么困難，可以來找我。
”他說得冠冕堂皇，仿佛一個仁慈的施舍者。我心里冷笑，
面上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嗯，我知道了?！彼粗业臉幼?，似乎很滿意，
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背影都透著一股輕松和愉悅。我看著他消失在街角，緩緩收起了臉上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