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他們走在一條岔道,小哥在前,張瑾沅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
突然,小哥毫無預(yù)兆地停下,同時左手向后一橫,手掌穩(wěn)穩(wěn)地按在張瑾沅的額頭上,阻止了她前進(jìn)。
張瑾沅嚇得僵住,大氣不敢出。
小哥沒有回頭,右手卻閃電般探出,在黑暗中精準(zhǔn)地捏住了什么。
張瑾沅只聽到一聲極其細(xì)微的“噗嘰”,像捏爆了一顆小漿果。
一股難以形容的腥甜氣味在黑暗中彌漫開來。
“前面三步,石縫,毒蝎巢。”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黑暗中亮起的一盞微燈。
張瑾沅心臟狂跳,后怕瞬間爬滿脊背。
這是自從進(jìn)入青銅門后,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危險,不知她是幸還是不幸……
幸運的是,進(jìn)入青銅門沒過多長時間就遇見了小哥……而不幸的是,如果沒碰見人面鳥就好了。
這些天除了饑餓,她過的還是太安逸了些。
原來危險就在她無知無覺要踏下去的地方!
“怎……怎么知道的?”她聲音發(fā)顫。
短暫的沉默。
就在張瑾沅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口了,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融入黑暗的流動:“聽。風(fēng)里有空洞的回音,帶腥氣。”
他頓了頓,補充了兩個字,像丟給她一把生銹卻關(guān)鍵的鑰匙:“……還有,腳下石頭的聲音,不一樣?!?/p>
張瑾沅愣住了。
風(fēng)?石頭的聲音?她剛才只顧著跟緊小哥,根本沒注意這些!一股強烈的求知欲壓過了恐懼。
“小哥……能……能再教我點嗎?”她鼓起勇氣,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就……就一點保命的?”
她可不想下次自己撞進(jìn)蝎子窩里。
黑暗中,長久的寂靜。
就在張瑾沅以為希望落空時,小哥動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極其輕微地改變了一下站姿,重心落在前腳掌,身體微微前傾,像一張蓄勢待發(fā)的弓。
“看路,” 他吐出兩個字,然后以一種比平時更慢、但異常清晰的節(jié)奏,邁出了第一步。
落腳時,腳尖先輕輕點地,感受,然后才穩(wěn)穩(wěn)放下整個腳掌,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響。
他在示范!張瑾沅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著他腳下的方向(雖然依舊一片漆黑),耳朵豎得像雷達(dá),捕捉著那微乎其微的落腳聲和氣流變化。
她笨拙地模仿著,抬腳,腳尖試探性地輕點……原來,黑暗中的路,是這樣“走”出來的!
度過那片危險之地,張瑾沅抬手擦了擦額間的汗珠,細(xì)細(xì)回想,看似毫無張亂的走法,卻像極了課間無聊時研究的八卦陣……
當(dāng)時只是一時興趣,怎會研究透啊?!
但如果知道自己有這一遭,我打死也會研究透啊??!
……
三個月了,為什么還沒有警察來啊。
張瑾沅每次睡前都會幻想,等出去后一定要好好享受一陣小生活兒,燒烤,火鍋,辣花蟹……嘿嘿。
張瑾沅的“床鋪”從冰冷的石頭,挪到了靠近小哥休息點的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
她的腳底板磨出了薄繭,雖然還是疼,但已能咬牙跟上大部分路程。
她學(xué)會了更有效地分配那點可憐的食物,學(xué)會了靠水流聲和巖石溫度變化大致判斷方向(小哥教的),甚至能在小哥清理那些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小東西”時,提前捂住耳朵,或者把發(fā)光的皮卡丘鑰匙扣按亮——她發(fā)現(xiàn)微弱的光源有時能讓某些畏光的玩意兒退避三舍(這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
有一次她半夜(姑且稱之為半夜)被噩夢驚醒,心有余悸,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滾,腦袋竟然直接枕在了一個堅硬光滑的物體上——是小哥放在身側(cè)的刀鞘!她嚇得一激靈彈開。
黑暗中,她能感覺到小哥的目光掃了過來。
“對……對不起!我我我睡覺不老實!”張瑾沅尷尬得腳趾摳地。
那邊沉默了幾秒。
然后,那把裹著布條的古刀,似乎被往她這邊輕輕推了推,剛好停在她剛才“枕”過的位置旁邊。
一股暖意沖散尷尬。
張瑾沅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把校服外套卷成一團(tuán)墊在刀鞘旁,輕輕把后腦勺靠上去。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布料傳來,帶來一種奇異的、堅固的支撐感。
黑暗中,另一側(cè)的呼吸聲,依舊平穩(wěn)悠長。
……
三個月零三天(石壁上劃了九十二道杠杠)。
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刻,真是毫無預(yù)兆。
整個青銅門內(nèi)的空間,猛地一震!
帶著金屬鏈條扭曲的“嘎吱”聲從地心深處炸開!頭頂碎石簌簌砸落,腳下巖石瘋狂顛簸。
張瑾沅強裝鎮(zhèn)定,站立不穩(wěn),向前撲倒。
一只冰冷的手閃電般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
是小哥!
他猛地將她扯向自己,動作快得只在黑暗里留下一道殘影。
張瑾沅天旋地轉(zhuǎn),后背重重撞上一塊冰冷堅硬的物體。
同時,她腳下的地面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一具通體漆黑、邊緣泛著詭異幽綠光澤的巨大玉棺,驟然從地面升了出來!
“啊——!”驚呼被掐斷在喉嚨里。
她整個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按進(jìn)了棺材內(nèi)部!
冰冷、帶著濃重土腥和奇異藥香的空氣瞬間灌滿口鼻。
頭頂?shù)墓饩€迅速消失,沉重的棺蓋帶著萬鈞之力,“轟隆”一聲巨響,在她眼前驟然合攏!
最后的一剎那,她驚恐的視線越過小哥按在她肩頭的手,捕捉到了他臉上——那是她認(rèn)識他三個月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那張永遠(yuǎn)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到了極其細(xì)微的、一閃而過的凝重與慌張。
“閉氣!”他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空間里炸開,緊繃如同最后的命令。
緊接著,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肺葉火燒火燎的劇痛。
張瑾沅死死捂住口鼻,心臟瘋狂擂動,血液沖上頭頂。
小哥……他沒進(jìn)來!他在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時間在極致的恐懼和缺氧中粘稠漫長。
就在她眼前陣陣發(fā)黑,意識即將飄散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