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早上七點(diǎn)整。床頭那只堅(jiān)持走針的復(fù)古鬧鐘，發(fā)出了堪比施工現(xiàn)場的鈴聲。
我猛地睜開眼，天花板的紋路悉數(shù)映入眼簾，熟悉，又帶著一絲即將訣別的陌生。我叫林安。
今天，我準(zhǔn)備和陳旭分手。身旁的陳旭還在睡，眉頭微蹙，
長長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長得很好看，
是那種會被學(xué)妹在論壇上偷拍發(fā)帖的類型。三年前，我就是被這張臉，
和他抱著吉他在社團(tuán)晚會上唱《晴天》的樣子迷住的。但愛情，和牛奶一樣，有保質(zhì)期。
我悄無聲息地起床，走進(jìn)浴室。鏡子里的我，黑眼圈濃重，眼神里是決策前夜的疲憊。
分手這兩個字，在我腦子里演練了不下幾百遍。每一個場景，每一個他的反應(yīng)，我都推演過。
他會哭嗎？還是會暴怒？或者，像他最近越來越常做的那樣，
用那種受傷小狗一樣的眼神看著我，讓我所有的決絕都變成一種殘忍。他的愛，
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密不透風(fēng)的“好”。我的所有行程，他都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我的所有喜好，
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但這種好，像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將我牢牢捆住。
我稍有偏離“軌道”的舉動，就會看到他眼神里一閃而過的恐慌和不安。這太累了。
我們都累了。我化了一個很淡的妝，換上了他上個月送我的那條米白色連衣裙。我想，
體面地開始，也要體面地結(jié)束。“安安，醒了？”陳旭的聲音從臥室傳來，
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他走了出來，身上還是那件穿了三年的灰色T恤，從背后抱住我，
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像一只大型犬?！扒槿斯?jié)快樂。”我的身體，在那一瞬間有些僵硬。
“情人節(jié)快樂。”我低聲回應(yīng)，從鏡子里看著我們相擁的樣子，像一幅和諧的畫，
內(nèi)里卻早已布滿裂痕。“今天我都安排好了。”他興致勃勃地說，
“九點(diǎn)去看新上映的愛情電影，中午去吃你最喜歡的那家日料，下午去江邊的美術(shù)館，
晚上……我訂了‘云端’餐廳的位置?！薄霸贫恕辈蛷d，城中最難訂位的旋轉(zhuǎn)餐廳，
需要提前半年預(yù)約。我的心沉了下去。他把今天安排得如此完美，完美到讓我接下來說的話，
顯得無比殘忍。“陳旭，”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面對他，“我們……”“噓。
”他用手指抵住我的唇，臉上是那種我最怕的、不容拒絕的溫柔笑容，“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先過完今天，好嗎？就一天。把所有不開心都忘了，就像我們剛在一起時那樣。好嗎？
”他又一次，用溫柔，封堵了我所有的話。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期待，有懇求，
還有一絲我當(dāng)時沒能讀懂的、深不見底的偏執(zhí)。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像他說的，就一天。
讓這最后一天，成為一段還算美好的回憶吧。整整一天，陳旭都表現(xiàn)得無可挑剔。
他像一個最完美的男友，牽著我的手穿過人群，在我看電影流淚時遞上紙巾，
在我說冷時立刻脫下外套。他甚至記得，我三個月前無意中提過一句，
美術(shù)館某個角落里的一幅畫，讓我想起了我的童年。他拉著我，精準(zhǔn)地找到了那幅畫，
然后在我耳邊輕聲說：“我還記得?！蔽业男模谀且豢?，動搖了。也許，是我太苛刻了？
也許，我們之間的問題，還有挽回的余地？直到晚上。“云端”餐廳，
360度的城市夜景在我們腳下流轉(zhuǎn)，璀璨如星河。小提琴的聲音悠揚(yáng)，燭光搖曳?！鞍舶玻?/p>
”陳旭從對面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單膝跪下。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絲絨盒子。周圍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帶著善意的微笑和起哄。不。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鞍舶?，嫁給我?！彼蜷_盒子，里面是一枚閃亮的鉆戒。
他的眼神那么真誠，那么熱烈，仿佛我是他整個世界的光。我的動搖，在這一刻，
變成了巨大的恐慌。我不能答應(yīng)。答應(yīng)了，我們就會墜入一個更深的、名為“婚姻”的牢籠。
“陳旭，你起來。”我的聲音在發(fā)抖?！按饝?yīng)我，安安?！薄拔也荒??！蔽艺酒鹕?，
不敢看他的眼睛，“對不起?！薄盀槭裁矗俊彼男θ萁┰谀樕?。“我們不合適。”這句話，
我說得那么艱難，又那么決絕，“分手吧。”時間仿佛靜止了。周圍的起哄聲消失了，
小提琴聲也聽不見了。我只能看到陳旭臉上的血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褪去，變成了慘白。
“……你說什么？”“我說，分手吧?！蔽也桓以倏此?，轉(zhuǎn)身就跑。我逃離了那家餐廳，
逃離了那些同情的目光，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我沖到路邊，伸手?jǐn)r車。
“林安！”陳旭追了出來，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放開！”我掙扎著。一輛出租車在我面前停下，
我拉開車門就想上去。“我不放！”陳旭的眼睛紅了，情緒完全失控，
“你今天哪兒也別想去！”就在我們拉扯的時候，一輛失控的貨車，
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和尖叫聲，從拐角處沖了出來。我只看到一束慘白的車燈，
和陳旭在那一瞬間，猛地把我推開的動作。然后，是巨大的撞擊聲。世界在我眼前，
變成了一片刺目的紅色。我看到陳旭飛了出去，像一片凋零的葉子。我看到血，
從他身下蔓延開來，染紅了情人節(jié)的街道。我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上被剮蹭的疼痛。我爬向他，顫抖著伸出手。
“陳……旭……”午夜十二點(diǎn)的鐘聲，伴隨著救護(hù)車的鳴笛聲，遙遙地，敲響了。然后，
一切陷入了黑暗。直到……“滴滴滴——”堪比施工現(xiàn)場的鬧鐘聲，再次響起。
我猛地睜開眼。天花板的紋路，悉數(shù)映入眼簾。我轉(zhuǎn)過頭，看到了床頭那只復(fù)古鬧鐘，時針，
正指著七點(diǎn)。身旁，陳旭的呼吸平穩(wěn)，眉頭微蹙，長長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一切，和早上，一模一樣。2我瘋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車禍，鮮血，
午夜的鐘聲……那一切都太過真實(shí)，真實(shí)到我能清晰地回憶起柏油馬路上血腥味的溫度，
和陳旭身體最后失去力量的沉重感?？涩F(xiàn)在，我完好無損地躺在床上，
陳旭也完好無損地躺在我身邊?！鞍舶?，醒了？”又是那句沙啞的問候。
他又一次從背后抱住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情人節(jié)快樂?！蔽业纳眢w，
因?yàn)樗@句和“夢里”一模一樣的話，而劇烈地顫抖起來。這不是夢?！霸趺戳耍孔鲐瑝袅?？
”他感覺到了我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我猛地從他懷里掙脫，沖進(jìn)浴室，反鎖上門。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慘白，眼神里充滿了驚恐。我擰開水龍頭，
用冷水一遍遍地潑在臉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Déjà vu。法語里，叫“既視感”。
可我經(jīng)歷的，不是既視感，而是該死的“現(xiàn)實(shí)重現(xiàn)”?！鞍舶玻銢]事吧？
”陳旭在外面敲門?！拔覜]事！”我大聲回應(yīng)，聲音卻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我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開始回憶。每一個細(xì)節(jié)。鬧鐘是七點(diǎn)響的。他會穿著灰色T恤出來。
他會說今天安排好了一切。電影，日料，美術(shù)館，最后是“云端”餐廳的求婚，
和那場致命的車禍。如果……如果這一切都會重演，那我能不能改變它？我打開門，
陳旭正擔(dān)憂地看著我?！拔医裉焐眢w不舒服。”我說，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破局方法，
“哪兒都別去了，就在家待著?！标愋胥读艘幌?，眼里的興奮變成了失落，
但他還是立刻說：“好，都聽你的。那我給你煮點(diǎn)粥?！彼麤]有質(zhì)疑。他總是這樣，
對我百依百順。我松了一口氣。只要不出門，就不會去餐廳，就不會吵架，更不會有車禍。
我們真的在家待了一整天。他給我煮了粥，陪我看了一整天的老電影。他很安靜，
沒有提任何情人節(jié)的話題，只是在我看電影的時候，悄悄握住我的手。我沒有掙開。
我的內(nèi)心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他的愧疚。也許，昨天我真的做得太殘忍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晚上十一點(diǎn)，十一點(diǎn)半，十一點(diǎn)五十分……我緊緊地盯著墻上的時鐘，
秒針每一次跳動，都像在敲打我的神經(jī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看來，我成功了。
那真的只是一個過于真實(shí)的噩G夢。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瓣愋?，
我去洗澡了?！薄班?，去吧?！彼麑ξ覝厝岬匦α诵?。我走進(jìn)浴室，打開花灑。
溫?zé)岬乃鳑_刷著身體，也沖走了我一整天的緊張和恐懼。就在我洗完澡，裹著浴巾，
準(zhǔn)備開門的那一刻。“砰！”一聲巨響，從客廳傳來。緊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瓣愋?？！”我猛地拉開門，一股濃烈的煤氣味撲面而來！
客廳里，陳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廚房的煤氣軟管，被割斷了，正嘶嘶地往外冒著氣。
窗戶，不知何時被人從外面用膠帶封得死死的。我沖過去想扶起陳旭，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身體一軟，也倒了下去。我的意識，在濃烈的煤氣味中，漸漸模糊。墻上的時鐘，指針，
正好指向了十二點(diǎn)。黑暗，再次降臨。……“滴滴滴——”鬧鐘聲。我驚恐地睜開眼。
是那該死的天花板。身旁，陳旭的呼吸平穩(wěn)，眉頭微蹙。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早上七點(diǎn)。
第三次了。我沒有尖叫，也沒有沖進(jìn)浴室。我只是躺在床上，渾身冰冷，
像墜入了一個無底的冰窟。這不是夢。這是一個詛咒。一個無論我怎么做，都無法逃脫的，
死亡循環(huán)。這一次，陳旭醒來時，我沒有躲?！扒槿斯?jié)快樂?！彼忠淮握f。我看著他，
看著這張我愛了三年的臉，第一次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陳旭，”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你告訴我，我們到底，要怎樣才能活過今天？”陳旭愣住了。他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安安，你在說什么胡話？”他不知道。這個循環(huán)，只有我一個人記得。
我像一個孤獨(dú)的囚徒，被困在了時間的牢籠里。而我身邊這個最親密的人，
卻是那個每天都會刷新記憶的、一無所知的獄卒。不，也許，我們都是囚徒。
我開始嘗試各種方法。第三次循環(huán)，我一大早就拉著他去了城郊的寺廟，我想，
在佛門清凈地，總不會出事吧。結(jié)果，午夜十二點(diǎn)，寺廟后山突然滑坡，
我們被埋在了塌方的泥土里。第四次循環(huán)，我報了警，我說有人要謀殺我們。
警察把我當(dāng)瘋子。午夜十二'點(diǎn)，我們被一個醉駕的司機(jī)，連人帶車一起撞進(jìn)了江里。
第五次循環(huán)，我?guī)チ酸t(yī)院，我說我們食物中毒了。醫(yī)生檢查后說我們很健康。
午夜十二點(diǎn)，醫(yī)院電路老化，引發(fā)火災(zāi)，我們所在的病房，煙霧最濃。死亡。死亡。死亡。
無論我做什么，無論我們躲在哪里。死亡，總會像一個精準(zhǔn)的刺客，
在午夜十二點(diǎn)的鐘聲敲響時，準(zhǔn)時降臨。車禍，煤氣，塌方，溺水，
火災(zāi)……每一次的死法都不同，但那種窒息和絕望的感覺，卻一次比一次更深刻。我崩潰了。
在不知道第幾次循環(huán)的早上，我從床上坐起來，看著窗外的天空，放聲大哭。
陳旭被我嚇壞了，他從背后抱住我，不停地問我怎么了。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什么都說不出來。我該怎么告訴他？告訴他我們今天會死？告訴他我們已經(jīng)死了無數(shù)次了？
他只會覺得我瘋了。就在我絕望到極點(diǎn)的時候，陳旭突然捧起我的臉，強(qiáng)迫我看著他。
他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困惑和擔(dān)憂。那里面，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極其復(fù)雜的東西。
“安安，”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別怕。這一次，我們換個玩法?！蔽业目蘼暎?/p>
戛然而止。3我的大腦，有那么幾秒鐘是完全空白的。我呆呆地看著陳旭，
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感覺自己像被一道驚雷劈中。他……剛才說了什么？
“換個玩法？”“你……”我顫抖著，幾乎無法組成一個完整的句子，“你……記得？
”陳旭沒有回答，只是用拇指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水。他的臉上，慢慢地，
浮現(xiàn)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笑容。那不是他平時那種溫柔的、陽光的笑。
那是一個帶著一絲疲憊，一絲了然，還有一絲……詭異的興奮的笑容?！班拧！彼c(diǎn)了點(diǎn)頭，
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心上，“我記得。從第三次開始，我就都記得了?！钡谌?。
就是我拉他去寺廟，被泥石流活埋的那一次。我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謶?，震驚，
以及一絲終于找到同類的狂喜，各種情緒在我身體里沖撞?！澳悄銥槭裁础蔽覇?，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因?yàn)槲也恢涝撛趺锤嬖V你。”他苦笑了一下，
“我怕你把我當(dāng)成瘋子。而且，我也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他捧著我的臉，
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嘆了口氣。“安安，原來死亡，是這么痛苦的一件事?！彼脑?，
讓我瞬間破防。是啊，死亡太痛苦了。那種反復(fù)體驗(yàn)生命被剝奪的感覺，
足以摧毀任何人的意志。而我，一直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在承受這一切。我再也忍不住，
撲進(jìn)他懷里，嚎啕大哭。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哭，而是委屈，是釋放。他緊緊地抱著我，
輕輕地拍著我的背?！皼]事了，安安，沒事了?！彼谖叶呎f，
“現(xiàn)在我們兩個人一起面對，總能找到辦法的?！彼膽驯?，還是那么溫暖，那么有安全感。
知道了他也記得這一切后，我感覺自己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我們第一次，
像兩個真正的戰(zhàn)友一樣，坐下來，冷靜地分析這個該死的循環(huán)?！拔医y(tǒng)計了一下。
”陳旭從床頭柜里，拿出了一個筆記本。我愣住了，我從沒見他用過這個本子。他翻開，
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我們每一次的死亡方式和時間?！暗谝淮?，車禍，23:58分左右。
”“第二次，煤氣中毒，24:00整?！薄暗谌?，泥石流，24:00整。”“第四次，
溺水，23:59分左右?！薄暗谖宕危馂?zāi)，24:00整。”他的字跡，
從一開始的潦草慌亂，到后面的冷靜清晰?！拔野l(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他說，
用筆圈出了那幾個時間，“無論死法是什么，我們最終的死亡時間，
都無限趨近于午夜十二點(diǎn)。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力量，
在確保我們必須在這一天結(jié)束時‘刷新’?！薄懊\(yùn)的修正力。
”我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個詞。我在一些小說里看到過?！翱梢赃@么理解?！标愋顸c(diǎn)了點(diǎn)頭，
“我們就像一個出了bug的程序，而午夜十二G點(diǎn)，就是系統(tǒng)強(qiáng)制重啟的時間。
”“那bug是什么？”我問，“我們要怎么修復(fù)它？”陳旭沉默了。是啊，bug是什么？
是我們提出的分手嗎？是那場車禍嗎？“或許……”我遲疑著說，
“只要我們能避免第一次的悲劇，循環(huán)就能被打破？”第一次，是在“云端”餐廳，
我提出分手，然后他追出來，發(fā)生了車禍?！澳愕囊馑际?，”陳旭看著我，
“我們只要好好地過完今天，不吵架，不分手，循環(huán)就會結(jié)束？”“有可能。
”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猜測。陳旭的眼睛亮了。他握住我的手，力道有些大?！昂谩！彼f，
“那我們今天，就過一個最完美的情人節(ji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就像……就像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蔽铱粗錆M期待的眼神，點(diǎn)了點(diǎn)頭。為了活下去，
為了打破這個詛咒，我愿意嘗試任何事。那一天，我們真的做到了。我們關(guān)掉了手機(jī)，
拔掉了網(wǎng)線，隔絕了和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我們窩在沙發(fā)上，看了一整天的老電影，
就像第二次循環(huán)時那樣。但這一次，我的心態(tài)完全不同。不再是恐懼和逃避，
而是帶著一絲虔G誠的、想要“修復(fù)”一切的希望。我們聊了很多，聊我們大學(xué)時的趣事，
聊第一次約會時的窘迫，聊那些曾經(jīng)讓我們開懷大笑的瞬間。我們刻意地，
避開了所有可能引發(fā)不快的話題。氣氛很好，好到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我們之間從未有過裂痕。晚上，陳旭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我們沒有點(diǎn)蠟燭，
也沒有開香檳。只是像最普通的夫妻一樣，坐在餐桌前，安靜地吃飯。時間，一分一秒地，
走向午夜。十一點(diǎn)五十九分。我們坐在沙發(fā)上，手牽著手，緊張地看著墻上的時鐘。秒針，
在一格一格地跳動。我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五十八，五十九……零點(diǎn)！
?！獕ι系睦鲜綌[鐘，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報時聲。我們還活著。我和陳旭對視了一眼，
彼此的眼睛里，都是狂喜。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我激動得快要跳起來，緊緊地抱住了陳旭。
“我們做到了！陳旭！我們……”我的話，戛然而止。因?yàn)椋腋杏X到，抱著我的那具身體，
突然，癱軟了下去。我低頭，看到陳旭的嘴角，溢出了一絲黑色的血液。他的眼睛，
正難以置信地看著餐桌上那盤他親手做的，我們剛剛一起吃完的，勃艮第紅酒燉牛肉。
“菜里……有毒……”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我瞬間明白了什么，驚恐地看向那盤菜。
然后，我的腹部，也傳來了一陣翻江倒海的劇痛。視線，開始模糊。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這一次的死亡，來得如此無聲無息，又如此的……荒誕。
在我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墻上時鐘的指針，又悄無聲息地，開始倒轉(zhuǎn)。
4當(dāng)鬧鐘第七次響起時，我沒有動，也沒有哭。我只是睜著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絕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深的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們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
我們避免了所有的爭吵和沖突，我們像一對模范情侶一樣，試圖“修復(fù)”這個bug。
結(jié)果呢？是一盤淬了毒的紅酒燉牛肉。這簡直就是一個惡毒的玩笑。
那個所謂的“命運(yùn)修正力”，或者說這個循環(huán)本身，根本就不想讓我們活。
它就像一個殘忍的貓，在玩弄兩只可憐的老鼠。無論我們怎么躲，它總有辦法，在最后一刻，
將我們置于死地。身旁的陳旭醒了。這一次，他沒有說“情人節(jié)快樂”。
他只是沉默地坐起身，然后，我聽到了他壓抑的、一拳砸在床墊上的聲音。他也記得。
他也和我一樣，陷入了新一輪的絕望。我們一整天，都沒有說話。房間里的空氣，
壓抑得像要凝固。我們像兩個被判了死刑的囚徒，在等待著午夜的再一次降臨。
我們試過報警，說有人投毒。警察來了，把廚房檢查了一遍，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他們看著我們的眼神，像在看兩個精神失常的瘋子。我們試過逃跑。我們開著車，
漫無目的地在高速上狂奔，想逃離這座城市。但無論我們開多遠(yuǎn)，
只要導(dǎo)航的目的地不是這座城市，車子就會在某個時刻，
莫名其妙地爆胎、熄火、或者被一輛憑空出現(xiàn)的貨車堵住去路。我們逃不掉。這個循環(huán)，
就像一個看不見的穹頂，把我們死死地罩在了這座城市里。第八次循環(huán)。
我們把自己鎖在了一個銀行的金庫里。我們想，這總該是絕對安全的地方了吧。午夜十二點(diǎn)，
金庫的通風(fēng)系統(tǒng)，突然出現(xiàn)了故障。我們窒息而死。第九次循環(huán)。我們跳上了遠(yuǎn)洋的貨輪，
想在海上度過午夜。午夜十二點(diǎn)，一場百年不遇的雷暴，精準(zhǔn)地劈中了我們所在的船艙。
第十次循環(huán)。我們什么都不做了。我們就在家，平靜地，等待著死亡。那天晚上，
十一點(diǎn)五十九分。我和陳旭坐在沙發(fā)上，手牽著手?！鞍舶?，”他突然開口，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永遠(yuǎn)都出不去了。你會……恨我嗎？”我看著他，他的眼里，
是深深的疲憊和痛苦。我搖了搖頭。事到如今，恨，還有什么意義呢？
我們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是這個巨大玩笑里，唯二的清醒者。“那……下一次，
我們還這樣嗎？”他問?！安恢馈！蔽艺f。午夜十二點(diǎn)的鐘聲，準(zhǔn)時響起。這一次，
是頭頂?shù)乃У鯚?，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不知道是第幾十次循環(huán)。我和陳旭，
已經(jīng)麻木了。我們不再嘗試逃跑，也不再嘗試尋找bug。我們就像兩個行尸走肉，機(jī)械地，
重復(fù)著這一天。起床，吃飯，發(fā)呆，然后，等待著晚上那場花樣百出的死亡。有時候，
是隕石墜落，方圓百里，只有我們這一棟樓被砸中。有時候，是家里養(yǎng)的那只溫順的金毛犬，
突然發(fā)了瘋，咬斷了我們的喉嚨。還有一次，我們喝水，被嗆死了。死亡，
已經(jīng)變成了一件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的事情。甚至，有點(diǎn)無聊。就在我以為，
我們會永遠(yuǎn)這樣，麻木地，重復(fù)到永恒的時候。陳旭，他變了。那一次循環(huán)的早上，
他又一次從床上坐起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沉默，而是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一開始很低，
后來，越來越大，笑得渾身發(fā)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驚恐地看著他?！瓣愋瘢?/p>
你……”“安安。”他止住笑，轉(zhuǎn)過頭，眼睛亮得嚇人，“我明白了?！薄澳忝靼资裁戳?？
”“我明白這個循環(huán)的意義了?！彼哪樕?，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狂熱的表情，
“這不是詛咒，安安。這是禮物。這是上帝賜予我們的，一份獨(dú)一無二的禮物！
”我被他的話，驚得說不出一個字。禮物？這無休止的死亡和重復(fù)，是禮物？
“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fù)u晃著，“在這里，我們永遠(yuǎn)不會老，
永遠(yuǎn)不會病，永遠(yuǎn)不會分開！我們不用擔(dān)心未來，不用擔(dān)心柴米油鹽，我們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我們會死！”我尖叫道?！八?？”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那不是死，安安。
那只是刷新。就像游戲存檔一樣，第二天，我們又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我們可以在這一天里，
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沒有任何后果！”他站起身，張開雙臂，像在擁抱整個世界。
“我們可以去搶銀行，可以去開戰(zhàn)斗機(jī)，可以去攀登城市最高的塔！
我們可以體驗(yàn)一萬種不同的人生！而這一切，都只有我們兩個人！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
永恒！”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因?yàn)榕d奮而漲紅的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瘋了。這個無盡的循環(huán)，終于，把他逼瘋了。不。又或者，他不是瘋了。
他只是……開始享受這場，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永恒。5. 陳旭的“頓悟”陳旭變了。
變得讓我感到陌生，甚至恐懼。他不再對死亡感到絕望，反而生出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
他開始將這無限循環(huán)的一天，當(dāng)成一個沒有任何規(guī)則的游樂場。第二天的早上（或者說，
是同一個早上的不知道第幾十次），他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沖進(jìn)廚房，點(diǎn)燃了煤氣灶，
然后把窗簾扔了上去?！瓣愋?！你干什么！”我尖叫著想去撲滅。他卻從背后抱住我，
把我禁錮在他懷里，強(qiáng)迫我看著那火苗迅速躥升，吞噬了整片窗簾。“別怕，安安。
”他在我耳邊低語，聲音里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狂熱，“反正十二點(diǎn)一到，
一切都會復(fù)原。我們先來體驗(yàn)一下，在烈火中擁吻的感覺，怎么樣？”火警的鈴聲大作，
濃煙嗆得我無法呼吸。而在我失去意識前，我看到的，
是陳旭那張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無比享受的臉。再次醒來，
依舊是二月十四日的早上七點(diǎn)。我第一時間從床上彈開，警惕地看著他?！白蛱斓母杏X，
是不是很刺激？”他對我笑著，仿佛在回味一場精彩的電影。我沒有回答，只是渾身發(fā)冷。
從那天起，他開始拉著我，體驗(yàn)各種瘋狂的、甚至是自毀式的“游戲”。我們?nèi)ジ咚偕巷j車，
開到三百碼，然后在最擁堵的路段，猛打方向盤，享受著撞擊前那一瞬間的失重感。
我們潛入機(jī)場，偷偷開走了一架小型飛機(jī)。他根本不會開，飛機(jī)歪歪扭扭地飛上天，最終，
像一只折翼的鳥，墜向了城市。在墜落的過程中，他興奮地大喊：“安安！你看！
我們像不像在演好萊塢大片！”我們?nèi)ヅ实鞘兄行哪菞澴罡叩?、還在施工的摩天大樓，
不帶任何安全措施。我們就坐在塔吊的頂端，雙腳懸空，俯瞰著腳下如螻蟻般的車流和人群。
“從這里跳下去，應(yīng)該很爽吧？”他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敢看他，
我怕我會真的被他蠱惑，和他一起，墜入那萬丈深淵。每一次，在死亡降臨前的最后一刻，
他都會緊緊地抱著我，在我耳邊說：“別怕，安安。明天，我們又可以重新開始了。
”我怕的，不是死亡。我怕的，是他。是這個將毀滅當(dāng)成娛樂，將死亡視作游戲的，
我曾經(jīng)愛過的男人。他開始享受這種“沒有后果”的自由。他變得大膽，肆意，
仿佛掙脫了所有道德和法律的枷鎖。有一次，我們走在街上，一個男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在過去的循環(huán)里，陳旭最多是皺皺眉。但那一次，他二話不說，抓起路邊的垃圾桶，
就朝那個男人砸了過去。男人倒在地上，頭破血流。周圍的人發(fā)出驚恐的尖叫。
陳旭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拉著我的手，笑著說：“解氣嗎？反正明天他就會忘了。
”我看著他，感覺自己像在看一個魔鬼。我試圖反抗。我拒絕陪他玩這些瘋狂的游戲。
但沒用。他有的是辦法逼我就范。他會用自殘來威脅我?！鞍舶?，你如果不過來，
我就從這里跳下去。反正我們不會真的死，但我會很疼。你忍心嗎？
”他會用那種我最無法抗拒的、受傷的眼神看著我?！鞍舶玻瑸槭裁茨悴慌阄?？
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在這里，我們是唯一擁有永恒的人啊。”我被他困住了。
不僅是困在這個時間的循環(huán)里，更是困在他用“愛”編織的、瘋狂的牢籠里。
他不再和我商量，而是開始單方面地，為我們規(guī)劃好每一天的“冒險”。
他越來越享受這種感覺。享受這種，可以絕對掌控我，絕對掌控這一天，
絕對掌控我們之間關(guān)系的感覺。他甚至開始……享受我們的死亡。他覺得，
那是我們每一次冒險結(jié)束后，最盛大的煙火。是我們愛情，最極致的證明。而我，
則在這場他主導(dǎo)的、名為“永恒”的狂歡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和靈魂。
我像一個被他牽著線的木偶，陪他上演著一幕又一幕瘋狂的戲碼。直到有一天。那天，
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把槍。他把槍遞給我，臉上帶著那種狂熱的笑容?！鞍舶玻?/p>
”他說，“想不想試試，親手‘刷新’我們的一天？”我看著那把冰冷的、黑洞洞的槍口，
再也無法抑制地，尖叫了起來。6. 完美的約會我的尖叫，似乎讓陳旭的狂熱冷卻了片刻。
他愣了一下，然后收起槍，走過來抱住我，像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昂昧撕昧耍?/p>
不玩這個，我們不玩這個。”他似乎也意識到，他把我逼得太緊了。于是，
下一次循環(huán)開始時，他改變了策略。他沒有再提任何瘋狂的冒險。他醒來后，
給了我一個溫柔的早安吻，然后說：“安安，今天，我們來過一個‘正?！那槿斯?jié)，
好不好？”我警惕地看著他。“我保證?！彼e起三根手指，做出發(fā)誓的樣子，“不開飛機(jī)，
不搶銀行，也不玩槍。就只是……約會。一個完美的約會。”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但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瘋狂之后，一個“正?！钡募s會，聽起來像天堂一樣誘人。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后，我經(jīng)歷了我人生中，最不可思議，也最毛骨悚然的一天。那天，
陳旭變成了一個完美的“先知”。出門前，他提醒我：“帶上傘，十點(diǎn)鐘會下雨。
”我將信將疑地帶上了。九點(diǎn)五十九分，我們剛走進(jìn)電影院，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一分鐘不差?？措娪皶r，我旁邊一個小孩一直在哭鬧。在前幾次循環(huán)里，
這件小事曾引發(fā)過我們的爭吵。但這一次，沒等我皺眉，陳旭就從包里拿出了一個棒棒糖，
遞給了那個小孩的媽媽。小孩立刻停止了哭鬧。中午去吃日料，我們剛坐下，
服務(wù)員就端上了我最愛吃的海膽和甜蝦?！斑@是我們店今天回饋老顧客的。
”服務(wù)員微笑著說。我知道，這家店根本沒有這個活動。是陳旭，利用了上一次循環(huán)的時間，
提前打電話用我的名義預(yù)訂，并付了錢。下午，在美術(shù)館。
我正站在那幅讓我想起童年的畫前，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突然走過來，對我說：“林小姐，
我們館長聽說您很喜歡這幅畫，特意囑咐我，如果您愿意，這幅畫可以贈送給您。
”我驚得說不出話。陳旭在我身邊，笑著解釋：“我昨天，替你給這家美術(shù)館捐了一筆錢。
”我知道，他說的“昨天”，就是上一次循環(huán)的二月十四日。他利用循環(huán)，
為我鋪就了一條完美無瑕的、灑滿了驚喜和浪漫的道路。他知道我會說什么，會做什么，
會在哪個時刻需要什么。我們過馬路，他會提前半秒拉住我，剛好避開一輛闖紅燈的自行車。
我們喝下午茶，他會提前提醒我，“這塊蛋糕有點(diǎn)太甜了，嘗嘗這塊?！倍菈K，
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他甚至能在我開口之前，就回答我還沒問出的問題。
“那家店的衣服不適合你，我們?nèi)デ懊婺羌?。”“別擔(dān)心，
你爸爸的電話我上午已經(jīng)接過一次了，告訴他我們很好。”“我知道你想問什么。答案是，
我愛你?！蔽蚁褚粋€提線的木偶，走在他為我精心設(shè)計的劇本里。每一步，
都被他完美地預(yù)測。晚上，我們沒有去“云端”餐廳。他帶我去了海邊。沙灘上，
有人用上千支蠟燭，擺出了我的名字。夜空中，無人機(jī)組成的編隊(duì)，
正在表演一場絢麗的燈光秀。最后的畫面，定格成了一行字?！鞍舶?，情人節(jié)快樂。
”海風(fēng)吹拂，他從背后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喜歡嗎？這些，
都是我向‘昨天’借來的。”我看著眼前這盛大而浪漫的一切，心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
我只覺得，冷。一種發(fā)自骨髓的寒冷。這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場被精確計算過的程序。
陳旭的每一個笑容，每一句情話，每一個看似不經(jīng)意的體貼舉動，
都是他利用無數(shù)次循環(huán)的經(jīng)驗(yàn)，反復(fù)排練過的結(jié)果。他不是在愛我。他是在表演。
表演一個“完美男友”的人設(shè)。而我，是他唯一也是永遠(yuǎn)的觀眾?！瓣愋??！蔽肄D(zhuǎn)過身，
看著他?！班牛俊彼难劾?，還帶著一絲期待我夸獎的、獻(xiàn)寶似的興奮。
“你不覺得……很累嗎？”我問。他的笑容，僵了一下?！笆裁?？”“我說，你這樣不累嗎？
”我一字一句地重復(fù)，“把每一天都當(dāng)成一場需要精確演繹的戲劇。你不覺得，很沒意思嗎？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DE的，是一種受傷和不解。“安安，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他說，“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最完美的情人節(jié)，
一個你永遠(yuǎn)不會提分手的，完美的一天?！痹瓉恚@才是他的目的。他以為，
只要他表現(xiàn)得足夠完美，只要他把這一天打造得無懈可擊，我就不會再有離開他的念頭。
他以為，用這些借來的“完美”，就可以修補(bǔ)我們之間早已存在的裂痕。他不懂。
他根本不懂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瓣愋瘛！蔽业穆曇艉芷届o，“我們聊聊吧。
”“聊什么？”他的眼神開始變得警惕。“聊聊我們之間的問題?！薄拔覀儧]有問題！
”他立刻打斷我，情緒有些激動，“我們今天過得很開心，不是嗎？你看，沒有吵架，
沒有不愉快，一切都很完美！”“這不是完美，陳旭。”我看著他，無比清晰地說，
“這是虛假。”“虛假？”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冷笑了一聲，“什么是真實(shí)？
難道像第一次那樣，你提分手，我出車禍，我們一起死在街上，那才是真實(sh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