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在頭痛欲裂中醒來的。宿醉的后遺癥讓我整個人都昏昏沉沉。我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我自己的臥室。
我記得昨晚是在沙發(fā)上睡著的……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和兩片止痛藥，旁邊還有一張便簽紙。
字跡清秀有力，是秦知許的。
“醒了把藥吃了。——秦?！?/p>
沒有落款，只有一個姓。簡單，又透著一絲不容拒絕的親昵。
我看著那張便簽，昨晚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她的真心話，我握著她的手，還有那個疑似的、額頭上的吻……我的臉不爭氣地?zé)崃似饋怼?/p>
這算什么？我們這算是什么關(guān)系？
我懷著復(fù)雜的心情，吃完藥，沖了個澡，然后去了公司。
一整天，秦知許都沒有找我。我們像是有了新的默契，在公司里，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不知為何，我總能感覺到，她偶爾投過來的視線，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周五下午，快下班時，她忽然用內(nèi)部通訊軟件給我發(fā)了條信息。
“明天有空嗎？”
我心頭一跳，回復(fù)道：“有。”
“明天上午十點，去城西的美術(shù)館。就當(dāng)是為‘東湖壹號’項目做市場調(diào)研，找找靈感?！?/p>
市場調(diào)研？找靈感？這個理由，聽起來可真是……冠冕堂皇。
“好?！蔽一貜?fù)。
放下手機，我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周圍的同事看到我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第二天，我特意提前了半小時到美術(shù)館門口。我換下了平日里的T恤牛仔褲，穿了一件干凈的白襯衫和休閑褲，還特意抓了抓頭發(fā)。
十點整，一輛白色的保時捷準(zhǔn)時停在了路邊。
秦知許從車上下來。
她今天沒有穿職業(yè)裝，而是一身淺藍色的長裙，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針織開衫，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臉上畫著淡妝。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又知性，像個文藝片里的女主角。
我看得有些呆了。
“看什么？”她走到我面前，被我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沒什么?！蔽一剡^神，笑了笑，“秦總監(jiān)今天，很漂亮?！?/p>
她臉上飛起一抹紅霞，嘴上卻說：“油嘴滑舌。走了，調(diào)研?！?/p>
她刻意強調(diào)了“調(diào)研”兩個字，像是在提醒我，也像是在提醒她自己。
我們一起走進美術(shù)館。今天正好有一個現(xiàn)代藝術(shù)展，展廳里人不多，很安靜。我們并肩走著，慢慢地欣賞著墻上的畫作。
沒有了工作的身份，我們就像一對普通的朋友……或者，是正在約會的男女。
“你看這幅畫，”我指著一幅色彩濃烈的抽象畫，“像不像我們上次那個被斃掉的方案？”
她看了一眼，竟然真的認真思考起來，然后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一樣的不知所云。”
我被她一本正經(jīng)的毒舌逗笑了。她也忍不住，嘴角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像陰天里突然出現(xiàn)的一縷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
我們逛了很久，聊了很多關(guān)于藝術(shù)和設(shè)計的看法。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審美和理念，竟然驚人地一致。那種棋逢對手、心有靈犀的感覺，讓我覺得非常愉悅。
中午，我們在美術(shù)館附近的一家西餐廳吃飯。
“說實話，”我切著牛排，對她說，“我以前覺得，你就是個只會壓榨員工的資本家。”
她喝了口檸檬水，挑了挑眉：“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覺得，”我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你是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還會怕打雷的資本家?！?/p>
她被我的話噎了一下，隨即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卻沒有了往日的凌厲，反而多了幾分嗔怪的意味。
“不許再提那件事。”她小聲說。
“好，不提?！蔽倚χ饝?yīng)。
吃完飯，我們沒有立刻回去。她提議去附近的公園走走。
我們就那樣漫無目的地走在公園的小路上，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陽光正好，微風(fēng)不燥。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和我的女魔頭上司，享受這樣一個悠閑愜意的午后。
“陳嶼，”她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我，“謝謝你?！?/p>
“謝我什么？”
“謝謝你……讓我過了這么一個……不用思考工作的下午?！彼f，“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放松過了?！?/p>
她的眼神里，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卸下所有防備的真誠。
我心頭一動，一股沖動涌了上來。
我想告訴她，我喜歡看她笑的樣子，喜歡她在我面前卸下防備的樣子。我想告訴她，我愿意，成為那個能讓她隨時放松下來的人。
但話到嘴邊，我又咽了回去。
時機，還不成熟。我們的關(guān)系，還隔著一層名為“上下級”的窗戶紙。我不想，因為我的魯莽，嚇跑這只剛剛愿意對我敞開一點心扉的、帶刺的刺猬。
“你要是喜歡，”我最終只是笑了笑，說，“以后，我們可以經(jīng)常出來‘調(diào)研’?！?/p>
她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臉上又泛起了紅暈。她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個聲音，像羽毛一樣，輕輕地搔刮著我的心臟。
回去的路上，她開車送我。到了小區(qū)樓下，我解開安全帶，卻沒有馬上下車。
“那個……”我看著她，“周啟明……是誰？”
我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那個一直盤旋在我心里的問題。
聽到這個名字，她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她的眼神，也一下子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