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林雪的眼淚差點又涌出來,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把哽咽憋了回去,聲音因為極度的克制而顯得有些嘶啞和怪異:
“王哲哥…我哥…我哥他…沒了…”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林雪強忍著巨大的悲痛,語速極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在辦公室…自殺了…就在侯亮平去找過他之后。王哲哥,我哥以前跟我說過,如果他出事,讓我把一個U盤交給你,他說只能給你!”
“里面…里面可能是很重要的東西!我哥…還有祁大哥…他們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有十幾秒,王哲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已經(jīng)變得異常凝重和低沉,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小雪…你冷靜點。你現(xiàn)在在哪?安全嗎?U盤在你手上?”
“我在家,安全,U盤在我手里。”
“聽著,小雪,”王哲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待在家里,鎖好門,除了我,誰叫門都別開。把U盤里的東西,立刻,馬上!拷貝一份發(fā)到我給你的加密郵箱,原件你藏好,然后…等我消息。什么都別做,保護好自己,明白嗎?”
“明白!”
林雪用力點頭,仿佛王哲能看見。掛了電話,她立刻沖回自己的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
手指因為緊張和悲痛而有些僵硬,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將那個纏著黑色膠帶的U盤插進接口。
屏幕上彈出一個窗口,要求輸入密碼。
林雪嘗試著輸入了林辰和祁同偉在孤鷹嶺行動的代號日期——那是她無意中在哥哥的筆記里看到過的。
屏幕一閃,一個隱藏的加密分區(qū)被打開。
里面沒有復(fù)雜的文件夾,只有幾個命名極其簡略的文檔和壓縮包:
“趙系往來”、“工程批條”、“人事違規(guī)”、“鐘家關(guān)聯(lián)”、“侯-鐘記錄”…
還有一個單獨的文件夾,名字是“孤鷹”。
林雪沒有時間去細看里面的具體內(nèi)容,那些冰冷的文件名已經(jīng)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寒意。
她按照王哲的指示,快速將整個U盤內(nèi)容壓縮加密,然后通過王哲提供的、需要多重跳轉(zhuǎn)驗證的匿名加密郵箱,發(fā)送了出去。
看著進度條走到100%,顯示“發(fā)送成功”,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不知道,這份她親手發(fā)出的、沾著她哥哥鮮血的文件,如同一顆被投入平靜湖面的核彈,瞬間在京城某些不為人知的圈層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京城,西郊,一處環(huán)境清幽卻戒備森嚴的院落。
溫瑤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手機里推送的突發(fā)新聞標題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眼睛生疼——
“漢東省公安廳某處長林辰,疑因壓力過大在辦公室內(nèi)自盡身亡”。
下面的配圖雖然打了馬賽克,但那熟悉的辦公室背景,那被抬出的擔(dān)架輪廓…
足以將她徹底擊垮。
她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那些刻意被她封存、以為早已淡忘的記憶,此刻如同洶涌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大學(xué)校園里,那個在圖書館窗邊陽光下安靜看書的側(cè)影;籃球場上,他奔跑跳躍時飛揚的神采和汗水;在他參加工作后,成為禁毒英雄后,她鼓起勇氣遞上情書時,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和后來溫和卻堅定的拒絕…
“溫瑤,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適。我的路…太窄,太暗,不想拖累任何人?!?/p>
他當時的話語,此刻如同最鋒利的刀子,一遍遍凌遲著她的心。
原來…原來他早就看到了結(jié)局嗎?
原來他推開她,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因為太喜歡,怕她卷入這無邊的黑暗?
巨大的悲痛過后,是一種焚心蝕骨的恨意。
恨那些逼死他的人,恨那個道貌岸然的侯亮平!
溫瑤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沖到鏡子前。
鏡子里的人雙眼紅腫,頭發(fā)凌亂,臉上淚痕交錯,狼狽不堪。
她擰開水龍頭,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遍沖洗著臉頰,試圖讓混亂的頭腦清醒。
然后,她對著鏡子,努力整理好自己的頭發(fā)和衣服,擦掉眼淚,盡管眼眶依舊通紅。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徑直走向父親的書房。
她的父親,溫正國,此刻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后,翻閱著一份厚厚的文件。書房里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和紙張的氣息,氣氛嚴肅而凝重。
顯然,漢東省廳一位廳長,一位處長持槍自盡這種驚天丑聞,已經(jīng)第一時間擺在了這位位高權(quán)重的領(lǐng)導(dǎo)案頭。
溫瑤走到書桌前,沒有哭,沒有鬧。
她看著父親那張不怒自威、此刻也帶著一絲沉郁的臉,然后,在父親略帶詫異的目光注視下,她做出了一個讓溫正國都為之動容的動作。
“撲通?!?/p>
溫瑤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雙膝重重地磕在冰涼堅硬的紅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她挺直脊背,仰起頭,紅腫的眼睛里沒有哀求,只有一種燃燒著的決絕。
“爸?!彼穆曇羲粏。瑓s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林辰死了,是被逼死的,他和祁同偉,是孤鷹嶺禁毒的英雄,是拿過一等功獎?wù)碌?!他們不該是這個下場,侯亮平!趙立春!還有他們背后那些人!他們才該死,他們才該下地獄?!?/p>
溫瑤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生生擠出來的:
“爸!我求您!我知道您有您的考量,我知道這很難,但我求您…看在他救過我命的份上,看在他曾經(jīng)是個英雄的份上!看在他…看在他護著我的曾經(jīng)份上!”
她的聲音哽咽了,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倔強地仰著頭,不讓眼淚落下。
“爸,我給您磕頭了!求您…給他討個公道,求您…別讓英雄的血白流?!?/p>
說完,溫瑤毫不猶豫地彎下腰,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