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在幼兒園門口大聲喊:“爸爸昨晚又在王阿姨家睡覺!
”周圍接孩子的家長瞬間安靜下來。幾個媽媽看向我。老師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只覺得血“轟”地一下沖上頭頂。我蹲下來,盡量穩(wěn)住聲音:“小魚,不能亂說。
”四歲的女兒小魚歪著頭,很認真:“沒亂說!爸爸說王阿姨家沙發(fā)舒服,他睡得很香。
”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林小魚媽媽,孩子的話……”老師試圖打圓場。
我沒聽完,抱起小魚就走。步子又急又快。小魚在我懷里不安地扭動:“媽媽,你弄疼我了。
”回到家,我把小魚放在地上。林遠峰正從廚房出來,系著圍裙,手里端著剛洗好的水果。
“回來啦?今天幼兒園……”他笑著問。我打斷他:“林遠峰,小魚說,
你昨晚在什么王阿姨家睡覺?沙發(fā)很舒服?”林遠峰臉上的笑一下子沒了。
手里的果盤“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蘋果滾了一地。
他臉色變得很難看:“小孩子胡說八道什么!”“胡說?”我盯著他,“小魚才四歲,
她懂什么叫胡說?她連撒謊都撒不利索!”小魚被嚇到了,哇地哭出來:“爸爸撒謊!
你明明說的!昨晚你沒回家!”林遠峰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晚照,
你聽我解釋……”“解釋什么?”我的聲音在抖,“解釋你為什么總加班?
解釋你為什么半夜回來身上有陌生香水味?解釋你手機里那個叫‘老王’的頻繁通話記錄?
現(xiàn)在好了,連女兒都知道了!林遠峰,你把我當傻子嗎?”他張了張嘴,
眼神躲閃:“不是你想的那樣。王阿姨……她就是個普通朋友,有點困難,
我去幫幫忙……”“幫忙需要幫到人家沙發(fā)上睡覺?”我簡直要氣瘋了,“幫什么忙?
幫到床上去的忙?”“林晚照!”林遠峰也火了,聲音拔高,“你說話注意點!
別在孩子面前胡說!”“現(xiàn)在嫌我胡說了?你干那些臟事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孩子?
”積壓太久的委屈和憤怒徹底爆發(fā),“滾!你給我滾出去!去找你的王阿姨!
睡她的舒服沙發(fā)去!”我沖進臥室,把他放在柜子里的幾件衣服胡亂扯出來,
狠狠扔到客廳地上?!澳弥愕臇|西,滾!”林遠峰站著沒動,臉色鐵青。
小魚哭得撕心裂肺,抱著他的腿:“爸爸別走!爸爸別走!”他看著女兒,又看看我,
眼神復雜。有憤怒,有疲憊,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最終,他彎腰,
慢慢撿起地上的衣服?!昂?,我走?!彼曇艉艿?,“晚照,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我現(xiàn)在沒法說?!彼鹦◆~,用力親了親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小魚乖,聽媽媽話。
爸爸……過幾天回來看你?!彼畔潞⒆?,沒再看我,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咔噠”一聲關上。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小魚撕心裂肺的哭聲??諝馑兰?。
我靠著門滑坐到地上,渾身力氣都被抽干了。小魚撲過來,
緊緊抱著我:“媽媽不哭……小魚乖……”我抱著她小小的身體,眼淚止不住地流。
心像被捅了個窟窿,冷風呼呼地往里灌。晚上,哄睡了哭累的小魚。我坐在黑暗里。
手機屏幕亮著,停留在林遠峰的微信界面。最后一條消息,是他離開后半小時發(fā)的?!竿碚眨?/p>
相信我一次。別找我。照顧好自己和小魚。錢在卡里?!瓜嘈??
我點開那個叫“老王”的微信頭像。是個女人的自拍側影,波浪卷發(fā),紅唇。
朋友圈僅三天可見,一片空白。查通話記錄。最近幾個月,他和“老王”的通話頻繁得嚇人。
時間經(jīng)常是深夜。地點……我點開手機里的定位共享軟件。這是我們當初為了安全裝的,
怕對方出事。軟件顯示,過去三個月,有十七次,林遠峰深夜停留的地點,
都在同一個地方——城西的“錦秀花園”。一個普通住宅小區(qū)。根本不是他公司附近!
他一直在騙我!那個王阿姨,就住在錦秀花園?怒火夾雜著冰冷的絕望。不行。
我不能這么不明不白。我要知道,那個“王阿姨”到底是誰!第二天,我把小魚送去幼兒園。
直接打車去了錦秀花園。小區(qū)很大,綠化不錯。我像沒頭蒼蠅一樣在里面轉。
林遠峰會去哪一棟?哪一戶?我坐在中心花園的長椅上,死死盯著進出的每一個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熘形缌恕R粺o所獲。就在我準備離開時,一輛眼熟的黑色轎車開了進來。
是我們家的車!駕駛座上的,正是林遠峰!我的心猛地揪緊。車子停在12棟樓下。
他下了車,鎖好車門,腳步很快地走進單元門。單元門需要刷卡。我進不去。
只能死死盯著那扇門。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單元門開了。林遠峰走了出來。他不是一個人。
一個女人挽著他的手臂!那女人穿著米色風衣,波浪卷發(fā),側臉……和微信頭像一模一樣!
就是那個“老王”!她親昵地靠著他,臉上帶著笑,仰頭跟他說著什么。
林遠峰……沒有推開她。他甚至微微側頭,聽她說話。那一瞬間,
我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耳朵嗡嗡作響。我猛地從長椅后站起來,就要沖過去。
我要撕爛那個女人的臉!我要問問他林遠峰,這就是他說的“普通朋友”!“遠峰,
小心點后面。”那女人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帶著點緊張。林遠峰腳步頓了一下。幾乎同時,
幾個穿著黑色夾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迅速圍住了他們。動作很快,
很突然。林遠峰立刻把那個女人護在了身后?!澳銈兿敫墒裁??”林遠峰的聲音很沉,
帶著警惕。“林先生,”為首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皮笑肉不笑,“我們老板想見你。
關于那筆‘貨款’,該清一清了?!薄柏浛??”林遠峰皺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讓開!
”“不明白?”刀疤臉冷笑一聲,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的小東西,抵在林遠峰的腰側,
“現(xiàn)在明白了嗎?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對大家都好。”我看清了。那是槍!我嚇得魂飛魄散,
下意識捂住了嘴,才沒尖叫出聲。林遠峰身體僵住了。那個女人在他身后,臉色慘白。“好,
我跟你們走。”林遠峰聲音異常冷靜,“別為難她?!薄胺判?,我們只找你。
”刀疤臉示意旁邊的人。另一個男人上前,粗暴地把林遠峰和那個女人分開,
推搡著林遠峰往旁邊一輛沒有牌照的面包車走去。那個女人被甩在一邊,踉蹌了一下,
驚恐地看著?!吧宪嚕 钡栋棠樀秃?。林遠峰被塞進了面包車后座。車門“砰”地關上。
面包車立刻啟動,迅速駛出了小區(qū)。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從我看見他們出來,到林遠峰被帶走,
前后不過一兩分鐘。像一場荒誕的噩夢。那個女人還站在原地,驚魂未定,
看著面包車消失的方向。我渾身冰冷,手腳都在抖。顧不上那么多了。我沖了過去,
一把抓住那個女人的胳膊:“你是誰?他們是誰?他們把林遠峰帶去哪了?
”她被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辞逦业哪槙r,她眼里閃過一絲愕然和慌亂。
“你……你是林晚照?”她脫口而出。她認識我!“對!我是他老婆!”我死死盯著她,
“告訴我!剛才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誰?他們?yōu)槭裁醋チ诌h峰?”她眼神閃爍,
用力想抽回胳膊:“你放開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氣得發(fā)抖,
“我親眼看見你挽著他!他是因為你才被那些人抓走的!什么叫貨款?
林遠峰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我……”她語塞,臉色更白,“我真的不清楚!
我只是……我只是認識他……”“認識?認識到深更半夜打電話?認識到他去你家睡覺?
”我逼近一步,所有的憤怒和恐懼都爆發(fā)出來,“那個‘老王’就是你吧?王阿姨?
”她被我逼得后退一步,眼神躲閃:“你…你跟蹤我們?”“我不跟蹤,
怎么知道我的丈夫背著我,在外面還有個‘家’!怎么知道他惹上了拿槍的人!
”我的聲音尖銳得刺耳?!安皇悄阆氲哪菢樱 彼绷?,聲音帶著哭腔,
“我和林遠峰不是那種關系!我們……”“不是什么關系?普通朋友需要摟摟抱抱?
”我根本不信?!澳鞘亲鼋o別人看的!”她突然喊出來。我愣住了?!白鼋o誰看?
”她意識到說漏嘴了,立刻閉嘴,眼神更加驚恐,左右張望了一下:“這里不安全!
我不能說!你快走!”她用力甩開我的手,轉身就要跑。“站?。 蔽易飞先?,
“把話說清楚!林遠峰被他們帶去哪了?會有危險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頭也不回,腳步飛快,“你別再問了!也別再找我!你……你趕緊報警吧!”報警?
她讓我報警?她跑進了單元門,“砰”地一聲關上。留我一個人站在冰冷的陽光下,
如墜冰窟。報警……對,報警!林遠峰被持槍的人帶走了!我顫抖著手掏出手機,
撥通了110?!拔??110嗎?我要報警!我丈夫,林遠峰,
半小時前在錦秀花園12棟樓下,
被幾個持槍的男人強行帶上一輛沒有牌照的銀灰色面包車帶走了!車牌……車牌我沒看清!
那些人臉上有疤……為首的一個……”我語無倫次地說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接警員讓我冷靜,問了很多細節(jié)。我努力回憶,把看到的都說了?!昂玫?,女士,
情況我們記錄了。請保持電話暢通,我們會有民警盡快聯(lián)系你。你自己注意安全。
”電話掛斷。我握著手機,站在陌生的樓下。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緊了心臟。
林遠峰到底卷進了什么事情里?那個女人……她是誰?為什么讓我報警?警察很快聯(lián)系了我。
兩個穿著便衣的民警,一男一女,在小區(qū)附近的派出所見了我。他們詳細詢問了整個過程。
我強忍著恐慌,把看到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說了。包括那個女人,
包括她最后那句“做給別人看的”和“趕緊報警”?!澳莻€女人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
具體住哪里?”男警官問,很嚴肅。“我不知道她名字,微信叫‘老王’。
”我翻出手機里那個頭像,“就是這個女人。她住錦秀花園12棟,具體門牌我不清楚。
”我把那個微信號也給了他們?!傲诌h峰最近有什么異常嗎?經(jīng)濟狀況?人際關系?
”女警官問。異常?太多了。加班,晚歸,香水味,
陌生頻繁的通話……“他說是工作應酬……可他現(xiàn)在被那些人抓走了!”我聲音又抖起來,
“警官,求求你們,一定要找到他!他會不會有危險?那些人……他們有槍!”“林女士,
請你冷靜?!蹦芯僬Z氣沉穩(wěn),“我們已經(jīng)在調(diào)查了。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先回家等消息,
保護好自己和孩子。有任何新情況,立刻聯(lián)系我們?!彼o了我一張警民聯(lián)系卡。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家里空蕩蕩的。沒有林遠峰的身影。小魚從幼兒園回來,
怯生生地問:“媽媽,爸爸呢?他今天回來嗎?”我看著女兒純凈的眼睛,心像被刀割。
“爸爸……爸爸出差了,去很遠的地方工作,要很久才能回來?!蔽覐娙讨煅?。“哦。
”小魚低下頭,小聲說,“我想爸爸?!蔽揖o緊抱住她,眼淚無聲地流下來。晚上,
我根本睡不著。腦子里全是林遠峰被槍指著塞進車的畫面。還有那個女人慌亂的眼神。
那句“做給別人看的”到底什么意思?給誰看?給那些抓他的人看?
林遠峰……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險的事?我猛地坐起來。不行,不能干等警察。我得做點什么。
我打開家里的電腦。林遠峰的書房,平時他不讓我動。我以前尊重他,從不多問。
現(xiàn)在顧不上了。我打開他的電腦,需要密碼。試了他的生日,我的生日,小魚的生日,
都不對。試了我們結婚紀念日。登錄成功。我心跳得厲害。桌面很干凈,沒什么特別。
我點開“我的文檔”。里面有幾個文件夾?!肮ぷ髻Y料”、“家庭照片”、“學習文件”。
還有一個加密的文件夾。名字叫“項目備份”。需要密碼。我試了之前那幾個密碼,都不行。
會是什么?我煩躁地抓頭發(fā)。目光掃過書架。書架上有幾本很舊的書,
是他大學時看的專業(yè)書,一直沒扔。我鬼使神差地抽出一本《刑事偵查學》。書頁已經(jīng)泛黃。
嘩啦。一張小小的、折疊起來的便簽紙掉了出來。上面寫著一串數(shù)字和字母混合的字符。
XW2023#FZ這不像密碼。但我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把它輸進了加密文件夾。
文件夾打開了!里面只有兩個文件。一個Word文檔,名字是“情況簡報0715”。
一個Excel表格,名字是“關系網(wǎng)及重要節(jié)點”。我的手心全是汗。
點開那個Word文檔。
文檔抬頭是幾個冰冷的宋體字:「關于‘梟網(wǎng)’特大跨境販毒團伙調(diào)查進展(內(nèi)部參考)」
下面是一段文字:「……代號‘孤峰’(林遠峰)已成功接近目標核心成員‘刀疤’(劉三,
面部有陳舊性刀疤,特征明顯)。目前取得一定信任,
‘刀疤’生性多疑……近期‘梟網(wǎng)’有一批重要‘新貨’(指新型合成毒品)即將入境交易,
‘孤峰’正嘗試獲取具體時間、地點及交接暗號……此次行動風險等級:極高……」
「……外圍聯(lián)絡員‘青鳥’(王青,女,負責信息中轉及掩護)近期反饋,
‘梟網(wǎng)’似對‘孤峰’身份有所察覺,行動需極度謹慎……務必確?!路濉踩?/p>
非緊急情況不啟用直接聯(lián)絡……」嗡——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臟瘋狂地跳動,
幾乎要撞出胸膛。緝毒警?臥底?林遠峰?那個“老王”,王青,是他的聯(lián)絡員?
所謂的“去王阿姨家睡覺”,是他在傳遞情報?他身上的香水味……是那個王青的?
那些深夜的通話……是工作?所謂的“貨款”,是毒資?抓走他的人,是毒販!他們發(fā)現(xiàn)了?
“行動風險等級:極高”!“似對身份有所察覺”!所以……他暴露了?
所以那些人持槍把他抓走了!那個王青驚慌失措,
讓我報警……巨大的震驚和恐懼瞬間淹沒了我。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發(fā)冷。他不是出軌。
他是警察。他在做最危險的事。他一直在騙我……是為了保護我和小魚?
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是悔恨,是心疼,是鋪天蓋地的恐懼。他被抓走了!
毒販抓走了他!他們會怎么對他?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哭出聲,怕吵醒隔壁的小魚。不行!
我不能崩潰!林遠峰現(xiàn)在命懸一線!警察已經(jīng)在查了,但他們是官方渠道,程序復雜。
那個王青!她是聯(lián)絡員!她可能有辦法!我顫抖著抓起手機,找到那個“老王”的微信。
手指哆嗦著打字:「王青!我是林晚照!我看了他電腦里的文件!我知道了!」「告訴我!
怎么救他!」「求求你!告訴我!」消息發(fā)出去。石沉大海。沒有回應。頭像一片死寂。
我一遍遍撥打她的微信語音。無人接聽。她失聯(lián)了?還是也出事了?巨大的絕望攫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