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間的脈沖信號凌晨三點十七分，市立醫(yī)院負三層的地下通道像一條被凍住的河流。
應急燈的冷白光貼著斑駁的墻面流動，在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林野拉長的影子，
每一步腳步聲都像砸在冰面上，“嗒、嗒”地撞向通道盡頭，又彈回來，
纏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走到標著“停尸間”的厚重金屬門前時，
他的指尖先于大腦觸到了口袋里的門禁卡——卡片被體溫焐得溫熱，
邊緣磨出的毛邊蹭過指腹，這一點微弱的暖意，在即將面對的寒意面前，顯得格外諷刺。
刷卡的“嘀”聲打破了凝滯的空氣，緊接著，門軸發(fā)出老舊的“吱呀”聲，
像生銹的齒輪在強行咬合。一股寒氣瞬間涌來，不是普通的冷，
是裹著消毒水的刺鼻味、尸身的淡腥味，還有冰碴子刮過皮膚的刺痛感，
林野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白大褂領口蹭到下巴，布料上凝結的細小霜花簌簌落在鎖骨上，
涼得他打了個哆嗦。恒溫系統(tǒng)正以4℃的精準維持著這里的死寂，
通風管道里傳來氣流的“嘶嘶”聲，混著壓縮機每三分鐘一次的嗡鳴，
像某種深海巨獸沉睡時的呼吸，緩慢而沉重。他的目光掃過排列整齊的金屬停尸柜，
突然頓在地面——停尸柜之間的縫隙里，有幾道極淡的水漬。
不是冷凝水那種不規(guī)則的暈開狀，而是四趾并攏、帶著尖爪痕跡的形狀，
像某種小型動物踩過的爪印，只是在低溫下已經(jīng)半凍成了冰粒，邊緣泛著細碎的白霜。
“難道是老鼠？”林野皺了皺眉，又覺得不對——醫(yī)院負三層的防鼠措施極嚴，
更何況這爪印的大小，更像貓的痕跡。他是生物信號監(jiān)測項目組的實習生，入職剛滿一個月，
這是他第一次獨自負責“特殊實驗體”的監(jiān)測工作。所謂“特殊”，
是導師張教授在交接時含糊其辭的說法，只塞給他三張身份卡，
強調(diào)“這三具都和三天前的城郊隕石墜落有關，務必小心”。
前兩具編號732、733的尸體安靜地躺在停尸柜里，拉開柜門時，
尸布下的皮膚泛著尸蠟般的灰白，沒有絲毫異常。
林野按流程將納米傳感器貼在他們的頸動脈處，儀器屏幕上始終是一條平直的綠線，
像冰封的湖面，符合“無生命體征”的所有定義。但當他推著解剖臺，
將最后一具編號734的尸體從柜中移出時，指尖突然觸到了異樣。尸體的手腕很涼，
皮膚像硬紙板一樣缺乏彈性，可在腕骨處，
有一道淺褐色的壓痕——形狀恰好是某款熱銷的智能運動手環(huán)的輪廓，
壓痕邊緣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金屬光澤，像是手環(huán)被強行扯下時，
不銹鋼表扣蹭在皮膚上的碎屑。林野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那道壓痕，
又將尸體的袖口往上卷了卷——小臂上露出三道細小的劃傷，傷口已經(jīng)結痂，
可痂皮的顏色不是正常的暗紅色，而是泛著詭異的青藍色，像被液態(tài)氮凍傷后留下的痕跡，
透著一股不屬于地球物質的冷意?！捌婀帧彼哉Z，
從銀色的工具箱里取出納米傳感器。這是項目組剛研發(fā)的第三代設備，
比指甲蓋還小的黑色芯片上，布滿了肉眼看不見的納米級探針，
能捕捉到人體神經(jīng)末梢萬億分之一伏特的電信號——哪怕是死后十二小時內(nèi)的神經(jīng)殘余活動，
都能被它精準記錄。林野用酒精棉擦拭了734號尸體的頸動脈處皮膚，將傳感器輕輕貼上，
又用透明的醫(yī)用膠帶固定好連接儀器的導線。就在他直起身，
準備按下儀器側面的“啟動”鍵時，屏幕突然毫無征兆地跳了一下。那一下很輕，
像風吹過燭火的晃動。原本該是死寂的綠色基線，竟泛起了一圈極淡的波紋，
幅度只有0.1毫伏——這個數(shù)值比人體正常神經(jīng)信號弱了上千倍，
卻像一顆石子砸進林野心里的冰面，瞬間激起了驚濤駭浪?！笆窃O備故障？
”他皺著眉揉了揉眼睛，指尖懸在“重置”鍵上方，又猶豫了——早上校準儀器時，
各項參數(shù)都顯示正常，怎么會突然出問題？可沒等他想明白，
停尸間的門突然被一股莫名的氣流頂開，風卷著通道里的灰塵灌進來，
吹得應急燈的光暈微微晃動，投在墻上的影子像活過來一樣扭曲。緊接著，
一道黑影從門縫里溜了進來，動作輕得像一片飄落的羽毛，落地時沒有絲毫聲響。
那是一只通體漆黑的貓，沒有一根雜毛，連胡須都是黑色的，唯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在冷白的燈光下泛著類似熔融金屬的光澤——不是普通貓眼睛的透亮，
而是帶著某種金屬質感的反光，像兩顆嵌在黑絲絨里的黃銅珠子。
它完全沒理會站在一旁的林野，徑直穿過停尸柜之間的縫隙，爪子踩在金屬地面上，
發(fā)出極輕的“嗒嗒”聲，像是在精準地避開某些看不見的障礙。最后，
它跳上了解剖臺旁的金屬器械架，架子上放著鑷子、剪刀和消毒棉罐，
貓的身體壓得架子微微晃動，卻沒碰掉任何東西。然后，
它對著734號尸體的方向弓起脊背，尾巴尖輕輕晃動，喉嚨里滾出低沉的呼嚕聲。
那呼嚕聲很奇怪，不是家養(yǎng)貓撒嬌時那種柔軟的低頻震動，而是帶著某種穿透力的震顫感，
頻率低得幾乎要和空氣共振，林野能感覺到耳后有細微的發(fā)麻感，
像是有無數(shù)根細針在輕輕刺著皮膚。“去去，別在這搗亂?！绷忠皠傁霃澭屭s，
更詭異的事情突然砸進了他的視線——解剖臺上，734號尸體的右手食指，
正以一個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內(nèi)蜷曲了半厘米。不是尸體僵硬后的肌肉抽搐。
林野在解剖課上見過無數(shù)次尸僵抽搐，那種抽搐往往是不規(guī)則的、劇烈的，
帶著肌肉纖維斷裂的僵硬感；而這一下動作，帶著明顯的控制感，
像活人從深度睡眠中醒來時，無意識地活動手指，緩慢，卻有明確的軌跡。
林野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他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停尸柜上，金屬柜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在空曠的停尸間里反復回蕩，
像驚雷一樣炸響。那只黑貓被嚇得瞬間炸毛，尾巴豎得筆直，耳朵緊緊貼向腦后，
琥珀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警惕，卻不是對著林野，而是死死盯著734號尸體的胸口。
緊接著，周圍的停尸柜開始出現(xiàn)異動。距離解剖臺最近的兩個柜子，
門上的綠色指示燈突然開始不規(guī)則閃爍，亮滅的頻率越來越快，從最初的每秒一次，
變成每秒三次，像失控的警報器，映得林野的臉忽明忽暗。然后，柜門下方的縫隙里，
傳來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不是風吹動尸布的“嘩啦”聲，
而是某種東西在里面調(diào)整姿勢時，棉質尸衣蹭過金屬內(nèi)壁的“沙沙”聲，細微，卻異常清晰，
像無數(shù)只螞蟻在爬過耳膜。更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那兩扇柜門竟緩緩向外彈出了一條縫隙。
大約兩厘米寬的縫隙，從里面能看到白色的尸布微微隆起，不是自然垂落的狀態(tài)，
而是像有什么東西在尸布下?lián)沃?，一點一點地往上頂，試圖沖破布料的束縛，坐起身來。
林野的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里的通訊器——按照項目組的規(guī)定，
遇到任何異常情況，必須第一時間向導師匯報?？芍讣饷酵ㄓ嵠鞯乃查g，
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設備屏幕一片漆黑，按電源鍵沒有反應，
連開機時的紅色指示燈都不亮，像一塊毫無生氣的黑色塑料。他又慌忙掏出手機，
屏幕上的信號格顯示“無服務”，連醫(yī)院內(nèi)部的WiFi都搜不到，
仿佛整個負三層被一個無形的信號屏蔽罩裹住了，切斷了與外界的所有聯(lián)系。
“這不可能……”林野的聲音發(fā)顫，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解剖臺，這一次，
他看到了更恐怖的畫面——黑貓突然對著734號尸體的胸口發(fā)出尖銳的嘶叫。
那叫聲不像貓科動物面對威脅時的低吼，更像某種警報，尖銳得像金屬劃過玻璃，
刺得林野的耳膜發(fā)疼。他順著黑貓的目光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了——那具尸體的胸腔，
正以一種極慢、卻極其規(guī)律的頻率起伏著。不是呼吸。林野很清楚，
這具尸體已經(jīng)死亡超過十二小時，肺部早已塌陷，不可能再有呼吸動作?？赡瞧鸱姆?，
卻和活人的呼吸節(jié)奏驚人地相似，只是速度慢了三倍，每一次胸口抬起，
都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仿佛有個無形的齒輪在驅動著這具軀體。更讓他震驚的是，
貼在頸動脈處的傳感器屏幕上，原本微弱的波紋已經(jīng)變成了清晰的脈沖曲線。
綠色的線條每一次起伏都帶著固定的峰值，頻率穩(wěn)定在2.3赫茲——這個數(sh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