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亮得過分。
吊燈冷冰冰的。
空氣是僵的。
只有勺子刮過碗壁的聲音。
燕麥粥。
一如既往。
糊糊的,沒味道。
像在吃漿糊。
汪太太把咸菜推到我面前,手指縮得飛快,好像我是什么病毒。
“多吃點?!?/p>
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對面的男孩——汪云天,我拼了命從燒成骨架的校車里拖出來的孩子——埋著頭,嚼得極其緩慢。
三年了,他沒正眼看過我一次。
他的右臂袖子空蕩蕩的,癟下去一截。
我的心猛地一抽。
“云天…”
我剛張嘴。
“食不言。”
汪先生截斷我的話。
他沒看我,慢條斯理地抹著面包片。
權威,不容置疑。
我閉上嘴。
愧疚像潮水沒頂。
那截空袖子,是我欠他的。
永遠欠著。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
輕快,帶著點不耐煩。
汪楚彤蹦下來,一屁股坐在我旁邊。
她是唯一的光源。
穿著帶鉚釘的皮夾克,染了一縷藍頭發(fā),跟這個家格格不入。
“早啊,囚犯大叔?!彼龥_我眨眨眼,抓起面包就啃。
“楚彤!”汪先生聲音一沉。
“干嘛?名字都不讓叫了?”
女孩梗著脖子,藍頭發(fā)一甩。
“人家本來就沒罪,法院早判了!你們這是非法拘禁!放在北美,律師能告到你們傾家蕩產!”
“這里不是北美!”
汪先生猛地一拍桌子!碗碟哐當一跳。
“吃飯!”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
楚彤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用力咀嚼著面包,像在嚼仇人的肉。
我低下頭。
粥碗里,映出我蒼白麻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