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別墅客廳的巨大落地窗外,暮色正吞噬著最后一縷天光,
將連綿起伏的山巒染成一片深沉的墨色,我僵立在客廳中央柔軟的地毯上,耳畔,
失控般擂鼓的心跳聲,每一下都沉重地撞擊著我的胸腔?!芭浚浅1?。
”穿著深藍制服的救護人員從旋轉(zhuǎn)樓梯上走下來,聲音是職業(yè)屬性的淡然,
“經(jīng)過我們初步確認,您的先生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
”“沒有生命體征……” 我下意識地喃喃重復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失控地滾落,
“騙人的……不可能……你們再看看……再看看他……”聲音中滿是絕望的哀求。
他們的臉上是見慣了生死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結束工作后的疲憊感,
“我們已經(jīng)通知了警方,進一步的情況需要等他們到達后進行更詳細的確認,請您節(jié)哀。
”公式化的安慰后,一行人便腳步匆匆地開門離去。身體仿佛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我跌坐在寬大的沙發(fā)里,目光空洞地望著樓梯的方向,等待著那注定會到來的警笛聲。
“媽媽,爸爸怎么了?”五歲的糖糖打開一樓小臥室的門,慢慢走到我的身邊,
怯生生的試探著詢問,
懷里還緊緊抱著爸爸今天剛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個穿著粉色紗裙的精致布娃娃。
她小小的身體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靠墊里,眼睛里盛滿了困惑與不安,顯然有些嚇到了。
心臟猛地被揪緊,我勉強勾起嘴角,扯出一個盡可能自然的弧度,“……爸爸有點累了,
醫(yī)生叔叔說他需要……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很快就會好的。”“真的嗎?
”糖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我能去看看爸爸嗎?我就看一眼,保證不吵他睡覺!
”她伸出小小的手指,認真地比劃著。我深吸一口氣,用力壓下那快要噴涌而出淚意,
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輕松可信,“糖糖乖,爸爸現(xiàn)在睡得可沉了,我們要是去吵他,
他會生氣的。等爸爸休息好了,我們再去看他,好嗎?”糖糖失望地撅起了小嘴,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一小片憂郁的陰影。她不再說話,
只是把懷里的布娃娃抱得更緊了。這時,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破了客廳的沉寂。我立刻起身,
踉蹌著撲向玄關,心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拉開門,看到的卻不是警察制服,
而是兩張寫滿驚惶與焦慮的熟悉面孔——我的父母,懸著的心,這才稍稍落回半分。
父親緊抿著唇,母親則眼眶通紅,臉上淚痕未干,顯然在來的路上哭過?!靶〉?!
這到底出了什么事?。侩娫捓锬阋舱f不清,急死我們了!
小雨他……”母親焦灼地抓住我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噓!” 我立刻豎起食指,
用力地抵在唇邊,眼神凌厲地朝客廳沙發(fā)的方向示意,壓著嗓子道,“糖糖在!小聲點!
”母親瞬間收聲,擔憂地望向沙發(fā)上的小小身背影,眼神中的憂慮更重了?!疤砹?。
” 我瞥了眼墻上的掛鐘,指針正滑向九點,“警察估計很快就要到了,
你們先把糖糖帶回去。這里……這里現(xiàn)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合小孩子待著。
”看著我蒼白如紙卻異常嚴肅的臉,父母交換了下眼神。母親嘴唇翕動,似乎還想說什么,
卻被父親制止住了。他深吸一口氣,走進客廳,動作輕緩,
小心翼翼地將蜷在沙發(fā)里的糖糖抱了起來??吹酵夤堑拿婵?,糖糖終于開心了些,
伸出小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疤翘枪?,先去外公外婆家好嗎,等……爸爸休息好了,
媽媽就去接你。”我輕輕撫了撫女兒柔軟的頭發(fā),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車門關上,
母親卻又搖下車窗,夜風瞬時吹亂了她額前有些發(fā)白的碎發(fā),“小迪,讓你爸留下來陪你吧,
你一個人……媽實在不放心……”“山路不好走,夜路更危險。你一個人帶著糖糖開車,
我怎么放心?” 我堅決地搖頭拒絕,“糖糖就拜托你們照顧幾天,這邊事情一處理完,
我馬上聯(lián)系你們。”見我態(tài)度堅決,她最終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搖上了車窗。
我目視著車尾燈在濃重的夜色中漸漸遠去。就在紅色光點消失的同時,警笛聲已經(jīng)由遠及近,
劃破了山間的寂靜……“高女士,請詳細描述一下您發(fā)現(xiàn)鄒先生時的具體經(jīng)過。
”葉飛警官坐在我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他的旁邊端坐著一位年輕的警員,正拿著筆記本準備記錄接下來的詢問內(nèi)容。
別墅里此刻除了我們?nèi)?,還有幾名警察在樓上樓下仔細勘查著,
腳步聲、低語聲、相機快門聲交織在一起,令人神經(jīng)緊繃,每一分鐘都無比漫長。我點點頭,
雙手交疊著放在腿上。聲音中是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沙?。骸按蟾拧c多吧,
我下山買東西,回來就發(fā)現(xiàn)他……他那樣躺在床上……” 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
順著臉頰滑落。我抽了幾張茶幾上的紙巾,徒勞地擦拭著,身體難以抑制地輕微顫抖,
“怎么叫他……都沒反應……推也推不醒……”“具體是幾點回來的,記得嗎?
” 那雙鷹隼般敏銳的眼睛緊緊盯著我的臉,試圖捕捉我每一絲的表情變化。“應該是……?
” 我蹙起眉頭,努力回憶,隨即像是想起什么,慌忙地拿出手機,“應該是6點半左右,
我六點五十分打的急救電話?!蔽曳鐾ㄔ捰涗?,并將手機屏幕轉(zhuǎn)向他。
葉飛凌的厲目光在屏幕上掠過,點了下頭,示意旁邊的警員進行記錄,隨即他繼續(xù)道,
“在您出門之前,也就是您離開別墅下山之前,鄒先生是否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比如身體不適?
情緒不對?”“沒有……我出門前,他還好好的,還在陪女兒玩積木呢,
看起來……挺正常的?!薄澳钦垎柲唧w是幾點下山的?”“往返路程大概要一個多小時,
再加上買東西的時間……應該是五點前出門的。” 我假裝著一絲不確定的恍惚語氣,
適時地說出了這個我早已在心中計算了無數(shù)次的完美時間線。葉飛再次示意記錄,這時,
樓上傳來聲音,有人叫他過去,應該是法醫(yī)有了初步發(fā)現(xiàn)。片刻后他返回,重新坐下。
“根據(jù)現(xiàn)場的初步勘查和法醫(yī)初步判斷,
我們目前懷疑鄒先生的死因可能與突發(fā)性心臟功能衰竭有關。
他生前是否患有心臟方面的疾???”“心臟方面疾?。俊?我困惑地蹙起眉頭,
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每年都按時做全身體檢的,體檢報告我也都看過,
應該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啊?!薄艾F(xiàn)在只是基于一些體表征象做出的初步判斷,
還需要法醫(yī)的進一步檢驗,如果您不了解具體情況,
我們會調(diào)取鄒先生的完整醫(yī)療記錄進行確認?!?葉飛解釋道。
“他每年都在市中心的三甲醫(yī)院做體檢,你們可以去查一下。
”又經(jīng)過一番關于鄒雨的生活習慣、近期工作壓力、是否有服用藥物等情況例行詢問后,
葉飛的目光在我疲憊憔悴、布滿淚痕的臉上停留了幾秒?!案吲?,今天就先到這里,
我們會繼續(xù)調(diào)查,有任何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您,另外……” 他頓了頓,
“在案件調(diào)查清楚之前,請您務必留在本市,配合我們的后續(xù)工作?!薄拔颐靼祝~警官。
” 我點點頭,腳步虛浮,在一位年輕女警的攙扶下朝門口走去。我能清晰地感覺到,
那雙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一直牢牢鎖定在我的背影上……回到市中心的家中,
已是次日凌晨。推開門,我摸索著按下開關,打開了客廳的燈,
腦海中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別墅二樓那間臥室里的狼藉的景象——鄒雨扭曲的軀體,
散發(fā)著酸腐氣味的嘔吐物……胃部猛地一陣劇烈翻攪,我捂著嘴,跌跌撞撞地沖進衛(wèi)生間,
趴在馬桶上,吐了個天昏地暗?!瓗滋旌?,市刑偵支隊詢問室。
白熾燈光將不大的房間照得一片冷白,墻壁是令人壓抑的灰綠色,
角落里的攝像頭閃爍著微弱的紅光。我坐在冰涼的椅子上,面對著葉飛警官和他年輕的搭檔。
“高女士,” 葉飛的聲音打破了片晌的沉默,他將一份文件夾推到我面前,
“鄒先生的尸檢報告出來了。”我的臉上表現(xiàn)出恰到好處地疑惑和訝異神色。伸出手,
指尖微微顫抖著抽出紙張。目光掃過那些復雜的專業(yè)術語,
最終停在結論頁的那幾個加粗的黑體字上:“死因:生物堿中毒(高度疑似海檬果毒素)”。
“中毒?” 我驚駭?shù)秃簦霸趺磿卸??他……他怎么會中毒?!”“是的?/p>
尸檢結果排除了心臟疾病和其他自然死亡可能。案件性質(zhì)已經(jīng)發(fā)生重大變化,
我們初步定性為謀殺。接下來,我們需要對您進行更深入的詢問,請您務必配合,
如實回答每一個問題?!薄班u先生在7月5日,也就是案發(fā)當天,幾點鐘到達山間別墅的?
”詢問室里安靜得令人心慌,我定了定神,從外衣口袋中拿出手機,對我來說,
這個關鍵的道具,指尖在屏幕上滑動,“下午兩點五十分的時候。
” 我又一次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他,亮出另一條通話記錄,“兩點五十我和他有過通話,
因為糖糖……我女兒想問爸爸什么時候能到,我就給他打了電話。沒記錯的話,他掛掉電話,
大概一小時后到的別墅,所以應該是……三點五十左右?” 我的語氣帶著回憶般的不確定,
目光落在通話時間上,又看向葉飛?!盀槭裁茨翘旒s在別墅見面?據(jù)我們所知,
你們平時主要是居住在市中心那套房子里,對吧?” 葉飛的聲音低沉平淡,顯然,
這幾天里,他已經(jīng)對我們做過了詳盡的背景調(diào)查。“那天是糖糖的生日,” 我嘆了口氣,
極力表現(xiàn)出一絲感傷,“我們每年在糖糖生日那天,都會去山里的別墅給她慶生,
那里空氣好,又安靜……這是我們一家三口約定俗成的習慣,好幾年了?!薄八絼e墅后,
在你出門之前,他是否在別墅內(nèi)吃過什么東西?比如水果、點心?” 葉飛的問題步步緊逼。
“這……這我不清楚?!?我眼里滿是困惑,繼續(xù)道,“我一直在廚房忙著準備晚餐的東西,
他一進門,糖糖就纏著他玩積木了,他們在客廳,我沒注意過他有沒有吃什么東西。
”沉默……葉飛的目光在我依舊蒼白的臉上反復掃描,搜索著有無謊言的痕跡。
我猛地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眼中瞬間充滿了被冒犯的憤怒,聲音變得尖銳:“葉警官!
請問你是在懷疑我嗎?!”“高女士,請不要激動。” 葉飛的身體微微后仰,
掌心朝下攤開,做出一個安撫的手勢,試圖平復我的情緒,
“這只是一些基本的、必要的例行詢問,案件性質(zhì)重大,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每一個細節(jié),
我們都需要反復核實,這是對死者負責,也是對死者家屬負責。” 他語氣稍緩,
但目光依舊銳利,片刻,他清了清嗓子,仿佛不經(jīng)意地拋出一個關鍵問題,“不過,
就算……他沒吃過東西,但起碼,應該喝過什么吧?比如水?茶?或者……奶昔?
”“奶昔”兩個字說的極重。很明顯,他在給我施加心理壓力,這是警方的詢問手段。
仿佛深藏的秘密被窺見一般的認命,我將背脊泄力般地彎了下來,肩膀垮塌,
長長地、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我在給糖糖準備的奶昔里……放了一點安眠藥。
”“安眠藥?” 葉飛的眼睛微微瞇起?!笆堑模?我垂下眼,繼續(xù)道,“他到了之后,
我就讓糖糖把她的奶昔拿過去,和爸爸一起喝?!薄澳銥槭裁匆@么做?” 葉飛追問道。
“因為……因為我怕他又像以前一樣?!?我的眼眶泛紅,聲音里滿是委屈和無奈,
“他經(jīng)常這樣,在家里吃飯吃到一半,接到個電話就走人,陪糖糖去游樂園玩得正開心,
一個電話他就走了,每次糖糖都失望得不得了……那天是糖糖的五歲生日,
她特別期待和爸爸一起過,所以……我就……”我微抬起眼,
眼底藏著的是作為一個母親不得已為之的苦澀和掙扎,“又怕他睡著后,
糖糖一個人在客廳沒人照看,萬一磕著碰著……就……就讓他們一起喝了那杯奶昔。
”葉飛靜靜地聽著,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他依舊審視著我,
并且評估著這個解釋的可信度。片刻,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似乎暫時接受了這個解釋。“那么,高女士,” 他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問道,
“您對鄒先生的人際關系了解得多嗎?比如,
他的工作上、生活上是否與人有過明顯的過節(jié)或沖突?”我垂眸,
盯著桌面上那一道道細微的、不不知被多少人手指劃過的印痕,無力的回答,“他的事,
特別是工作上的事,很少跟我細說,說了我也不懂……至于朋友……我也認識得不多。
”空氣短暫凝固?!案兄x您的配合,高女士?!?他終于開口,
“后續(xù)有新的進展或者需要了解其他的情況,我們會再通知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我微微點頭,起身道謝,就在準備邁出門時,葉飛的聲音再次從身后傳來,
似是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另外,再次提醒您,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
請您務必不要離開本市,隨時保持通訊暢通。”步子微不可察地一滯,我沒有回頭,
喉間擠出的“嗯”,被旋即響起的腳步聲,淹沒。2離開警局,我驅(qū)車趕往父母家。
糖糖見到我后,一頭扎進我懷里,緊緊抱住我的腿,小臉埋在我身上:“媽媽!你去哪里啦?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心被狠狠地揪住。我立刻蹲下身,將她小小的身體用力抱在懷中,
眼淚不自覺的滴落,“怎么會呢,寶貝?媽媽怎么會不要糖糖呢?媽媽永遠都要糖糖!
”“別在門口站著了,快進來吧,飯都做好了?!?母親拾起我放在地上的幾個購物袋,
里面是給糖糖買的零食和水果,提起袋子,她繼續(xù)催著,“趕緊洗洗手,吃飯,糖糖都餓了。
”飯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顯然是爸媽一早就開始準備的。
糖糖的情緒很快被外婆夾來的各種好吃的吸引,認真地小口小口吃著。
而我面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卻味同嚼蠟,只是機械地往嘴里塞著,食不知味。飯后,
我將糖糖帶到她在外婆家的小臥室里,給她講了一段她最喜歡的睡前故事,
看著她漸漸發(fā)出均勻細小的呼吸聲,睡沉了,我才輕輕帶上房門,回到客廳。
父母已經(jīng)收拾好了碗筷,并排沉默地坐在沙發(fā)上。電視開著,卻關了聲音,
只是放著無聲閃爍的畫面,光影在他們疲憊的臉上明暗交錯。
我自顧自地窩進最邊上的單人沙發(fā)里,蜷縮起身體。電視里無聲的畫面跳動?!鞍?,媽,
鄒雨……死了?!蔽议_口,打破了眼前的沉默?!罢l死了?” 父親猛地從沙發(fā)上坐直身體,
轉(zhuǎn)向我,眼睛瞪得老大,一向老練沉穩(wěn)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班u雨死了。
” 我清晰地重復了一遍,聲音有些沙啞。“???!” 母親嚇得倒抽一口冷氣,
下意識地捂住嘴,沒有喊出來,怕吵醒房里正午睡的糖糖。她的臉色瞬間煞白,
淚水奪眶而出,“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磕翘炜茨愕臉幼?,我就感覺不對,
怎么會……怎么會死???……”父親用力撫住母親顫抖的肩膀,他自己的臉色也鐵青得嚇人,
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我,“你快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死的?
好端端的人……”我把那天回到別墅后發(fā)現(xiàn)他的過程,
以及剛剛在警局得知的關于他死因的情況,向他們大致講述了一遍。當然,
刻意省去了我下安眠藥給他和糖糖的那一小部分,只含糊地說警方正在調(diào)查中毒來源,
懷疑是有人投毒。父親聽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警察怎么說?有沒有懷疑的人?
”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現(xiàn)在……還在找線索,排查各種可能。
”“……這事……” 父親沉默了良久,客廳里只剩下母親壓抑著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
他端起茶幾上早已涼透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水,仿佛在艱難地斟酌用詞,最終,
他還是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著我,從嗓子里擠出了那句盤旋已久的問題:“閨女,這事,
應該……跟你沒關系吧?”“爸!” 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說什么呢?!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倆早就分居了,別瞞我!你倆這幾年是個什么狀態(tài),
我和你媽心里沒數(shù)嗎?糖糖有時候都說漏嘴,說你們根本就沒住一起!”“爸!
” 我再次厲聲打斷他,“別說了?!薄澳惆质菗哪?!”母親碰了碰他的手臂,
示意他別再說了,隨后又看向我,問道:“他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畢竟生意場上那么復雜,有不少利益沖突什么的……”“別瞎猜了?!蔽移v地揮揮手,
“有進展警察會通知的,我累了?!狈笱苤莶莸亟Y束了對話,我站起身,
腳步沉重地走進客房。在這個空間中,卸下了多日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和高度戒備下的偽裝,
疲憊感瞬間襲來,我?guī)缀跏窃谡吹秸眍^的瞬間,就昏沉著睡了過去。
……警方最后一次聯(lián)系我,是在鄒雨死后近兩個月。電話是葉飛親自打來的,
只是簡短地通知我去辦理手續(xù),領回鄒雨的遺體。在市局一個安靜的辦公室里辦理完手續(xù),
簽完名字,工作人員遞給我一個文件袋,里面裝著鄒雨的一些遺物和必要的證明文件。
微笑道謝后,剛走出辦公室,就看到葉飛的身影佇立在走廊盡頭的窗邊,他逆著光,
背影顯得有些模糊。顯然是在等我。“高女士。” 他轉(zhuǎn)過身,走向我?!笆掷m(xù)辦完了?
” 他問,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袋子上?!班?。” 我淡然點頭,向他道謝?!氨浮?/p>
”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挫敗感,“我們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殺害鄒先生的兇手。
”“葉警官,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我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充滿理解的寬慰。
“你說,兇手到底是在哪里下的毒呢?” 他似是自言自語,
又似是在向我這個“未亡人”發(fā)出靈魂的拷問。我迎上他那雙依舊銳利的眼睛,
那是一雙仿佛能直視我內(nèi)心深處秘密的眼睛,
但那雙眼睛此刻卻蒙上了一層不甘的陰翳與黯淡。我平靜的看著他,“這個,我也很想知道。
”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弧度,“希望有一天,警方能給我這個答案。”“告辭。
”“但是……” 葉飛止住我準備離開的的動作,聲音似是激動地有些顫抖,
“如果沒有那杯安眠藥,他在毒發(fā)時意識尚能保持清醒,或許就能及時打電話求救。
可能就不會死,你說是這樣嗎,高女士?”我沒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輕嘆道:“可是,人生沒有如果。”3葬禮那天,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
我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裙,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手中握著精心準備的悼詞紙。
“鄒雨……我的丈夫……”我聲淚俱下地念著那些充滿哀思與追憶的詞句,
描繪著他曾經(jīng)的“好”——他的善良,他的擔當,他對女兒的愛……淚水劃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