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親自出馬。
我就不信，有人能抵擋得住沈家大小姐「金錢」加「本人」的雙重攻勢。
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當(dāng)然，也就是在普通的臉上多敷了點昂貴的珍珠粉，穿了身最時興的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戴著整套紅寶石頭面，坐著八人抬的鎏金大轎，浩浩蕩蕩地出了門。
隊伍直奔瘦西湖畔的「明月樓」，那是揚州最有名的酒樓，我打聽好了，謝蘭珩今日受邀在此參加一場文會。
我的轎子一到，明月樓的老板親自出來迎接，點頭哈腰。
我扶著丫鬟的手，自認為儀態(tài)萬方地走下轎子，目光一掃，就在臨窗的一群文人墨客中，精準地找到了那個青衫身影。
他正與人論詩，側(cè)臉清雋，神情專注，完全沒被樓下的動靜干擾。
我清了清嗓子，準備上前用我苦練了一晚上的、矜持又不失熱情的語調(diào)打個招呼。
突然旁邊插進來一個爽利又帶著幾分英氣的女聲：
「喲，我當(dāng)是誰這么大排場，原來是沈星河你又來撒錢了？」
我皺眉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絳紅色騎裝，手握馬鞭，身材高挑明媚的姑娘正抱臂看著我，嘴角帶著一絲戲謔的笑。
是林飛鳳。
江淮鹽運使的獨女，我從小到大的死對頭。
她爹掌著鹽引，也是富得流油。
她本人則不愛紅裝愛武裝，最看不慣我這種「庸俗」的做派。
「林飛鳳，好狗不擋道?！刮覜]好氣地說。
「嘖嘖，」林飛鳳繞著我走了一圈，打量著我這身行頭，「聽說你最近跟新科探花郎杠上了？人家不搭理你，你就追到文會上來？」
「沈星河，強扭的瓜不甜，你這副暴發(fā)戶的樣子，嚇唬嚇唬那些沒見過世面的軟腳蝦就算了，謝探花清風(fēng)朗月般的人物，能看得上你？」
她聲音不小，周圍不少人都聽見了，包括那群文人。
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掩嘴偷笑。
謝蘭珩似乎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目光淡淡地瞥了過來。
我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普普通通的長相，再次成了別人攻擊我的利器，尤其是在我想引起注意的人面前。
我心頭火起，正要反唇相譏。
林飛鳳卻搶先一步，越過我，徑直走向謝蘭珩那桌，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一個細長的錦盒，笑容爽朗：「謝兄，昨日聽聞你在此論道，特來拜訪。家父偶得一幅《山居圖》，疑似大家真跡，知你精于此道，特命我送來請你品鑒一二?！?/p>
她舉止落落大方，帶著一股江湖兒女的灑脫，與這文會的氣氛竟不顯突兀。
謝蘭珩微微一怔，起身還禮，態(tài)度客氣許多：「林小姐客氣了，謝某才疏學(xué)淺，恐難辨別……」
我看著他們相談甚歡，林飛鳳那身刺眼的紅裝和明媚的笑臉，襯得我這一身金銀珠寶像個笑話。
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和憤怒涌上心頭。
比被人嘲笑長相時，更甚。
我咬緊了下唇，死死捏著團扇。
好，謝蘭珩，林飛鳳。
你們一個清高，一個颯爽，就我沈星河俗氣，是吧？
我用錢砸不動你是吧？
我偏要砸！
我還要砸得你不得不低頭！
我轉(zhuǎn)身就走，丟下一句：「回府！」
轎子晃悠悠地抬起，我坐在里面，氣得渾身發(fā)抖。
「告訴我爹！」我猛地掀開轎簾，對著外面喊道，「去查！查那個謝蘭珩！查他家里有什么人，缺什么，想要什么！我就不信，他毫無弱點！」
「江南首富的女兒看上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