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早過了,煤氣灶上沸騰著的,是張嵐昕做的海鮮羹。那藍綠色的火苗,
均勻地灼燒著鍋底,燙的鍋蓋噗呲噗呲,不時往外濺出點點湯汁。直到香氣飄滿屋子,
洗去一身汗味的李俊才來到了餐桌前。一時間,海鮮湯的鮮味和浴室的沐浴露味道,
混雜在了一起,如同張嵐昕的心情一樣。李俊下意識的摸了下口袋,環(huán)顧四周,起身,
從脫在沙發(fā)上的褲兜里摸出手機,慢慢悠悠地,又晃到了餐桌前。1、成年人的手機,
并不能稱之為手機,簡直就是身體的一部分,很多人,
恨不能和手機同時從娘胎里一起生出來,如果一直長在身上,便不用時時尋找了。
對于李俊來說,吃飯要是不看手機,簡直就如同出門不穿衣服一樣難受。尤其是在家里,
拿起手機,仿佛開啟了防護罩似的,能阻隔一切不想繼續(xù)的談話,睡覺前拿起手機刷一刷,
那舒爽程度,不亞于古代帝王欣賞美姬表演。張嵐昕的余光,穿過廚房的玻璃推拉門,
瞟了眼餐桌,很快又收了回來,她若無其事地,照例把湯端到了桌上,
又貼心的幫李俊盛了小半碗,方便它涼的快些?!笆謾C給我瞧瞧!
”張嵐昕拉開了李俊對面的餐椅,坐下的同時,順勢把手伸到了李俊面前。這是命令,
絲毫不容質(zhì)疑。這是她做人力多年,養(yǎng)成的魄力。做人力的,天生仿佛自帶雷達。
面試的人多了,又好像已經(jīng)成為了通曉人性的神,她見誰都覺得不對勁,見誰都有奸情。
而一群做人力的,那就更不得了了,便如同偵探團似的。如果一個人的太太是人力,
而老公單位的人力,也恰好在同一個群里,好巧不巧,兩位人力太太通過群聊,互加了微信。
那么這兩位,必定每天互通情報,一方必定將另一方老公的一舉一動,
悉數(shù)報告給對方的老婆。更有甚者,便會經(jīng)常跑到人力太太的老公面前,
半開玩笑似的說:“你最好老實點,我要把你的事通通告訴你老婆?!遍L此以往,
這位人力太太的老公,不管有沒有外遇,都會被傳成有外遇。
周圍同事每每提及都會說:“他要是沒被抓到過,老婆為什么管那么嚴,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才會如此待遇?!薄翱娧嘤趾湍阏f什么了?”李俊吹了吹湯,并沒有將手機交出?!皼]什么,
”張嵐昕雖然在單位咋咋?;?,但是和老公卻很嚴肅。時間靜止了幾秒,
而后又被李俊的一聲“嘶”,給打破了。李俊被燙了舌頭,好似故意的一樣。
張嵐昕并沒有拆穿他,這湯,哪有手機燙。李俊的額頭微微冒汗,空調(diào)是新的,
動力十足地給這個家吹著涼氣。李俊的心是滾燙的,他向來是個小心謹慎的,
多年的財務經(jīng)驗,將他培養(yǎng)成了一個心細如發(fā)的人。2、男人,像他那么小心謹慎的不多,
而多年的小心謹慎,保證了他不需要去提籃橋進修,不光是對老婆,就是在下屬面前,
他都保持著百分百的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下屬把他送進稅務局喝茶。只是,這次,
去北上出差,回來的太急,他忘記了一件事,刪交易流水。男人畢竟是男人,
很難做到滴水不漏,交易流水即便在此處刪了,還是能被心細的女人在別處復原,
尤其是做人力的女人,更是天然的偵察兵。見李俊沒有行動,張嵐昕一把就奪過手機,
熟練地打開了微信交易記錄。李俊此時的窘迫,仿佛頭頂有無數(shù)探照燈,赤條條照射著他,
心里怪張嵐昕從不給他面子,恨不得將手機奪回來,只是這奪與不奪,今日于他而言,
都沒什么差別。張嵐昕甚至都不要多翻,一條消費記錄便拉響了警報。只見她眉頭微蹙,
厲聲質(zhì)問道:“昨天下午兩點,皇家一號,消費兩千八百塊?工作時間!干什么去了!
”此刻的張嵐昕好似一只戰(zhàn)斗的雌鷹,但凡李俊給的答案,不符合她的心意,
那勢必要被啄的鮮血淋漓的。李俊額頭的汗不斷的,細細密密地析出,由小珠,越攢越多,
最終大珠小珠們,齊齊匯聚成了一股,從發(fā)根處涓涓流下,“啪嗒”,碎在餐桌上。
“就......就......就常規(guī)應酬,那個......老板非要我去的,
我拒絕過的,”李俊說話的聲音向來很低,低到只有他一人聽見,下屬經(jīng)常背地里形容他,
咕隆咕隆地,像是只說給他自己聽的?!澳阍谡f什么東西?”張嵐昕沒聽清,
望著低頭攪湯的李俊,聲音又高了八度,臉也又漲紅了三分?!澳阆蛭仪蠡闀r怎么說的!
這才多久,你就開始花天酒地了,你自己摸摸良心,你對的起我嗎?
”張嵐昕看著無動于衷的李俊,氣的發(fā)抖。“你到底外面有人沒人,你給句痛快話!
你到底還要沉默到什么時候?”整個家里,只有張嵐昕的質(zhì)問聲在回蕩?!澳阏f話啊,
你聾了嗎?”李俊的冷暴力,讓張嵐昕失去了耐心,隨著聲音落下的,還有李俊的手機。
李俊似乎被手機摔爛的聲音嚇的回魂了,他停下了手中攪湯的動作,往后縮了縮脖子,
早已沒了剛洗完澡的那種閑適,要不是坐著,雙腿怕是已經(jīng)軟的要跪下了?!鞍ィ涣木统?,
真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又找事呢?”終于,在張嵐昕的強勢攻擊下,李俊軟軟的,
飄出了一句話。3、如果說張嵐昕是雄鷹,那么,李俊姑且只能稱為棉花。不光在脾氣上,
就連在那種事情上,他也好久沒有展現(xiàn)雄風了。他越不碰張嵐昕,張嵐昕就越是懷疑,
莫不是外面吃飽了,所以家里的才吃不下。張嵐昕經(jīng)常質(zhì)疑他:“李俊,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每每聽到這話,李俊的壓力就更大了。他雖然是棉花的性格,
卻在某些方面帶著執(zhí)著,去藥店尋求外力,他是萬萬不肯去做的。只是他不知道,
懷疑的種子,早就已經(jīng)似細絲,一點點纏繞在張嵐昕的心頭,
默默地蠶食著夫妻倆多年的情分。況且張嵐昕是有底氣的,那位李俊單位的人力繆燕,
給她講過太多關(guān)于李俊周圍的花邊新聞了,再加上李俊雖然是個小經(jīng)理,工資卻沒張嵐昕高,
一個傳統(tǒng)的家庭,誰掙得錢多,那么,她就代表著正義?!澳阋粋€月工資多少!
你還有閑錢去會所!有錢不花在家里,花給外面女人!你簡直是腦子有問題!
”正義的張嵐昕,似乎也不給李俊辯解的機會了,不等李俊開口,她已經(jīng)繼續(xù)責備起來。
聽到張嵐昕又拿他工資說事,李俊張了張嘴,似有上百句話要說,又一句也說不出口。
憋了半天,終于說了句:“是是是,家里你的功勞最大?!泵看纬臣?,李俊總是認錯的最快,
張嵐昕那些本質(zhì)上是撒嬌,或責備的話,統(tǒng)統(tǒng)能被“是是是”瓦解,
其功效堪比海大富的化骨綿掌。從前張嵐昕就覺得,那些從她嘴里射出的話,
插在李俊這團棉花上,惱火的很。今天,又是如此,思及以往種種,
張嵐昕頓時心中升起一股怨氣。這女人的怨氣,就好比泳池的水,你要不給她疏通,
勢必會變質(zhì),發(fā)綠。李俊飛快的認錯,就好比往下水道灌了工業(yè)膠,使得這池水更流不出了。
“你就會是是是,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給誰花了嗎?我只想聽你的答案。
”張嵐昕改變了策略,想詐一詐他。花錢是一回事,給另一個女人花錢,
那就是不得了的事了。其實,這種時候的女人,是最為可憐的,萬一先生是真在外面有奸情,
且如實招供了,家庭便有分崩離析的危險,如果什么都問不出來,
這一根刺便會深深扎進肉里,夜半三更,太太輾轉(zhuǎn)反側(cè)之時,想到自己為家庭復出的辛勞,
又思及男人不貼心的模樣,難免會落下幾滴淚來。尤其是年少結(jié)為夫妻的,
太太的委屈怕會更濃烈,更有甚者,先生總能在睡夢中品嘗巴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