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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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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純屬虛構!腦子寄存處?。?/p>

嚴荷是被活活凍醒的。

冷,刺骨的冷往骨頭縫里鉆。她迷迷糊糊裹緊被子,手摸到的卻是又硬又糙的布料,硌得慌。不對啊,她昨天加班到凌晨,明明是在自己那間堆滿設計稿和樣衣的出租屋倒頭就睡的,空調(diào)開得暖暖和和,蓋的是輕飄飄的羽絨被……

眼皮像掛了鉛,沉得要命。她費勁巴力地睜開一條縫。

嚯!

屋頂黑黢黢的,幾根粗木頭房梁,結著蜘蛛網(wǎng)。土黃色的墻皮東一塊西一塊地往下掉,露出里面更丑的泥胚子。一股子混合著霉味、塵土味還有點兒牲畜糞便的怪味兒,直往鼻子里鉆。

嚴荷猛地坐起身,動作太快,眼前一陣發(fā)黑,太陽穴突突地跳,疼得像有人拿鑿子在里頭鉆洞。

“嘶——”她倒抽一口涼氣,捂著頭。

無數(shù)不屬于她的畫面碎片,像是開了閘的洪水,蠻橫地沖進她的腦子——

狹窄昏暗的灶房里,瘦小的女孩踮著腳刷比她臉還大的鍋,冰冷的水凍得手指通紅;割豬草時鐮刀劃破了手,血珠滾下來,連塊干凈的布都沒有,只能抓把土按上;昏黃的煤油燈下,她偷偷藏著課本,借著那點微弱的光復習,旁邊是父親嚴厲的呵斥:“死丫頭片子,點燈不要錢???趕緊睡覺!明天還得出工!”

最后定格在一張紙,一張能改變命運的紙——大學錄取通知書。喜悅還沒來得及在心底炸開,就被另一張蒼白卻得意的臉猛地打碎。堂姐嚴秀拿著那張本該屬于她的通知書,笑嘻嘻地對她說:“荷啊,別怨姐,你那病歪歪的身子,就算考上大學也讀不下來。姐是農(nóng)村戶口,比你更需要這個機會!嬸子和叔都點頭了?!?/p>

絕望。無邊無際的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那個瘦弱的女孩。她把自己關在這間破廂房里,哭了三天,哭到最后眼睛腫得像核桃,嗓子啞得發(fā)不出聲。外面?zhèn)鱽淼氖悄赣H王桂芬不耐煩的拍門聲和斥罵:“嚎喪呢!沒考上就沒考上!哭什么哭!趕緊給我起來,過兩天就去公社報到下鄉(xiāng)!”

轟!

所有的記憶碎片狠狠砸進嚴荷的意識深處,和她自己——那個21世紀因為連續(xù)熬了三個大夜趕設計稿而一頭栽倒在電腦前、再沒醒過來的倒霉設計師嚴荷——徹底攪和在了一起。

她,重生了!

重生在1978年11月12日,蘇北漣水縣高溝公社嚴家老院這間破廂房里。成了這個也叫嚴荷、剛滿十八歲、命運卻被徹底篡改、即將被父母打包送去鄉(xiāng)下吃苦的可憐姑娘。

“呼…呼……”嚴荷捂著劇痛的腦袋,大口喘著氣,冷汗浸濕了薄薄的里衣,黏膩冰冷地貼在背上?;靵y的記憶沖擊過去,剩下的是無比清晰的認知和一股子壓都壓不住的邪火。

她成了這個嚴荷,那個前世加班猝死的倒霉設計師的記憶和靈魂,成了現(xiàn)在這個嚴荷最后的倚仗。

高考名額被頂替?下鄉(xiāng)?給弟弟賺彩禮?

嚴荷的眼神一點點冷下去,像結了冰的湖面。她掀開那床硬邦邦、還帶著一股子陳舊棉花味兒的破被子,赤著腳踩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寒意順著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讓她打了個激靈,腦子卻愈發(fā)清醒。

目光飛快掃過這個小破屋:一個吱呀作響的破炕,炕上堆著打滿補丁的薄被。角落里一口掉漆的木箱,旁邊放著一個洗得發(fā)白的藍色粗布書包。唯一能證明時間的東西,是貼在土墻上一張破舊的單張日歷——

1978年11月12日,星期三。

猩紅的數(shù)字刺得嚴荷眼睛疼。明天?不對!細綱里寫的是今天?不對不對,她猛地甩頭,試圖驅散重生帶來的時間錯亂感?!鞘撬笆罉嬎嫉墓适略O定?怎么現(xiàn)在如此清晰?不管了!

關鍵信息像烙印一樣燙在她腦子里:原主是三天后,也就是11月15號,必須去公社報道下鄉(xiāng)頂替。

只剩三天!

嚴荷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墻邊,死死盯著日歷。沒錯,是11月12號。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三天,還有時間!

視線下移,落在書桌——一張三條腿還勉強穩(wěn)當,另一條腿用石頭墊著的破桌子上。桌面上散亂地放著幾本舊課本,還有一張蓋著公社大紅印章的紙。

她一把抓起來。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插隊落戶通知書》。

接收地點:漣水縣高溝公社第三生產(chǎn)大隊。 報到時間:1978年11月15日上午九時。

落款日期是五天前。

“呵……”嚴荷捏著這張輕飄飄卻重若千斤的紙,指尖冰涼。這就是原主的“催命符”?父母鐵了心要用她去給那個寶貝兒子嚴強換彩禮錢!

憑什么?就憑她是抱養(yǎng)的?

腦子里屬于原主的記憶碎片再次翻涌:五歲那年冬天,她被裹在一條破棉絮里,丟棄在嚴家村口的大槐樹下。是路過的嚴建國,也就是她現(xiàn)在的爹,把她撿了回來。當時村里人都說老嚴家心善,撿了個“賠錢貨”回來養(yǎng)。那時候家里還沒弟弟嚴強。后來有了親生的兒子,她這個“撿來的”就從“女兒”變成了“長工”,喂豬、割草、洗衣、做飯…稍有不滿,就是一頓打罵。能讀到高中,都是她拼了命擠出時間偷偷學的!

嚴荷只覺得一股子邪火在胸腔里燒,燒得她口干舌燥。她走到那個破書包前,一把拎起來。書包很輕,里面沒什么東西。

嘩啦一下,她把書包里的東西倒在坑坑洼洼的土炕上。

幾支用到只剩鉛筆頭的鉛筆,一塊用得只剩指甲蓋大小的橡皮,一個破舊的鐵皮鉛筆盒,再有就是……一張折疊起來的、一看就是從作業(yè)本上撕下來的紙條。

紙條皺巴巴的,邊緣毛糙。

嚴荷的心猛地一跳,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她手指有些發(fā)顫地打開紙條。

上面是一行熟悉又刺眼的、帶著點刻意模仿鋼筆字的圓珠筆跡:

“荷,別怪姐,姐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你身體本來就不好(貧血),農(nóng)村戶口更需要機會。你在鄉(xiāng)下好好干,說不定也能有出息。姐在城里,會念著你的好?!恪?/p>

貧血?

嚴荷死死盯著括號里那兩個字,每一個筆畫都像淬了毒的針,扎得她眼睛生疼。原主身體壯得像頭小牛犢,從小到大連感冒發(fā)燒都少有!哪來的貧血?

她猛地想起什么,雙手發(fā)瘋似的在那些散落的書本里翻找。

有了!

一張同樣折疊起來、蓋著縣醫(yī)院紅戳的“病歷證明”被她翻了出來。紙張很新,和那張皺巴巴的紙條形成鮮明對比。

她屏住呼吸,打開病歷。

姓名:嚴荷。 診斷:重度貧血(建議休學靜養(yǎng),不宜劇烈運動和繁重腦力勞動)。 落款日期:1978年8月20日。 醫(yī)生簽名:一個潦草的、根本看不清的名字。

嚴荷的目光死死鎖在“重度貧血”那幾個字上。她前世是設計師,對筆跡線條有種近乎變態(tài)的敏感。這病歷上的字跡,尤其是“重度貧血”那幾個字,那起筆落筆的力道轉折,那刻意模仿醫(yī)生龍飛鳳舞卻顯得格外僵硬笨拙的連筆……

和剛才那張紙條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是嚴秀!果然是嚴秀這個黑了心肝的堂姐干的!她偽造了病歷,騙走了原主的錄取通知書,頂替原主上了大學!還用這么一張假病歷,堵死了原主抗爭和復讀的路!讓她只能認命,被父母當成一件貨物,送去鄉(xiāng)下“干活賺彩禮”!

“呵…呵呵……”嚴荷捏著那張假病歷,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紙張在她手里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氣得渾身都在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沒辦法”!好一個“念著你的好”!

就在這時,院子里傳來一聲尖利刻薄、穿透力極強的叫罵,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子,狠狠刮過嚴荷的耳膜:

“死丫頭!作死??!日頭都曬腚了還不起?裝什么死!趕緊給我滾起來拾掇你那堆破爛!明兒一早就給我滾去公社報道!再敢賴著不去,看我不打折你的腿!白吃白喝這么多年,養(yǎng)頭豬還能殺了吃肉,養(yǎng)你這個賠錢貨有啥用?耽誤你弟娶媳婦,我就把你賣到山溝溝里去!”

是王桂芬!她的“好”母親!

伴隨著惡毒的罵聲,是重重的腳步聲朝廂房這邊走來。

砰!砰!砰!

門板被拍得震天響,上面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聽見沒有!死妮子!開門!再不開門我踹了!”王桂芬的聲音帶著潑婦特有的蠻橫和不耐煩。

嚴荷聽著那震耳欲聾的拍門聲和污言穢語,再看看手里那張寫著“重度貧血”的假病歷,再看看桌子上那張勒令她三天后下鄉(xiāng)的“判決書”……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混合著剛剛燃燒起來的滔天怒火,在她心底瘋狂交織、沖撞。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因為接收了雙重記憶而還有些迷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淬煉過的冰冷和狠厲。

門外的拍打變成了踹門,破舊的門板不堪重負地呻吟著。

嚴荷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那顆屬于前世設計師、也屬于今世被欺壓少女的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跳動著。

三天!

她只有三天時間!從這間破屋子,從這家人手里,從這被頂替、被賣掉的命運里,撕開一條路!


更新時間:2025-08-28 11:1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