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細針,刺得蘇清顏指尖發(fā)麻。她看著林薇薇那張梨花帶雨、寫滿“驚喜”的臉,看著張浩那副故作深情的急切模樣,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前世的畫面碎片般撞入腦海:被推出去時林薇薇那惡毒的冷笑,張浩那句“別怪我們”,蝕骨者腥臭的涎水滴落在臉上的觸感……
他們怎么敢?怎么敢再一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上演這令人作嘔的戲碼?
林薇薇已經(jīng)撲到近前,手臂就要纏上來,帶著哭腔:“清顏!我好怕!我們找你找得好苦……”
就在那雙手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
蘇清顏猛地后退一步,精準地避開了她的觸碰。動作干脆利落,帶著毫不掩飾的排斥。
林薇薇撲了個空,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一絲錯愕和不易察覺的惱怒閃過眼底,但很快又被更洶涌的淚水覆蓋?!扒孱仯磕阍趺戳??是我啊,薇薇……”
張浩也快步上前,試圖打圓場,語氣帶著責備又寵溺的味道:“清顏,你是不是嚇壞了?沒事了,現(xiàn)在有我和薇薇在,我們……”
“閉嘴?!?/p>
蘇清顏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刃,驟然斬斷張浩虛偽的話語。
她不再看那兩人,目光越過他們,直直射向始終沉默倚在卡車邊的陸沉淵。
男人接收到的她的視線,那雙深不見底的眼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極其輕微地、幾不可查地頷首。仿佛在說:隨你處置。
得到這無聲的回應,蘇清顏心中最后一絲顧慮徹底消散。她轉(zhuǎn)回目光,重新落在臉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的林薇薇和眼神閃爍的張浩身上。
“找我?”蘇清顏唇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找我做什么?看看我死了沒有?還是……”她的視線意有所指地掃過他們身后空蕩蕩的背包,“又缺物資了,想看看我還有什么能給你們搶的?”
這話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兩人臉上!
林薇薇和張浩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們再傻也聽出來,蘇清顏根本不是他們想象中那個會被輕易糊弄、心軟念舊的前閨蜜!她什么都知道了!
“清…清顏,你誤會了……”林薇薇強笑著,還想辯解,聲音卻不由自主地發(fā)顫。
張浩眼神一狠,下意識上前一步,似乎想用強硬的姿態(tài)壓服她:“蘇清顏!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是這個態(tài)度?快把物資拿出來!這鬼地方……”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蘇清顏手中的唐刀,毫無預兆地抬了起來,雪亮的刀尖穩(wěn)穩(wěn)指向他的咽喉。刀身上還殘留著不久前斬殺蝕骨者的黑血,散發(fā)出森然寒意。
“我的態(tài)度?”蘇清顏眼神冰寒,一字一頓,“就是送你們?nèi)ピ撊サ牡胤?。?/p>
殺意毫不掩飾!
林薇薇嚇得尖叫一聲,猛地后退。
張浩也被那凌厲的殺氣駭住,臉色發(fā)白,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你…你敢!殺人可是……”
“可是什么?”蘇清顏打斷他,語氣譏誚,“末世里,死幾個人,誰在乎?”
她手腕微動,刀尖又向前遞進半分,幾乎要觸到張浩的皮膚。
張浩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能感覺到那刀鋒的冰冷和銳利,死亡的陰影瞬間攫住了他!他毫不懷疑,蘇清顏真的會下手!
“不…不要……”他腿一軟,差點跪下去,“清顏,饒了我…都是…都是林薇薇!是她慫恿我的!是她說你空間里肯定還有好多好東西!是她讓我把你推出去的!”
生死關(guān)頭,虛偽的情誼脆弱得不堪一擊。
林薇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尖聲罵道:“張浩!你個王八蛋!明明是你自己貪心!是你說的解決了她那些物資就夠我們活很久!”
狗咬狗。
蘇清顏冷漠地看著他們互相撕扯揭露,心底最后一點因為前世而產(chǎn)生的波瀾也徹底平復,只剩下純粹的厭憎。
“說完了?”她聲音平靜無波。
兩人同時一僵,驚恐地看向她。
蘇清顏不再給他們?nèi)魏螜C會。前世恩怨,今日了結(jié)。
她手腕猛地發(fā)力,唐刀化作一道寒光——
“噗嗤!”
利刃割開皮肉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張浩的謾罵和求饒戛然而止,他捂著噴血的脖頸,眼睛瞪得極大,充斥著恐懼和難以置信,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薇薇發(fā)出凄厲至極的尖叫,轉(zhuǎn)身就想跑!
蘇清顏甚至沒有多看張浩的尸體一眼,身形如電,一步追上,唐刀從后方毫不留情地刺入!
尖叫驟停。
林薇薇低頭,看著從自己胸口透出的、滴著血的刀尖,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茫然,似乎無法理解這一切怎么會發(fā)生。
蘇清顏猛地抽回刀。
林薇薇的身體軟軟倒地,濺起一片灰塵,眼睛兀自圓睜著,凝固著最后的絕望和不甘。
世界安靜了。
只剩下紅霧無聲流淌,和空氣中迅速彌漫開的新鮮血腥氣。
蘇清顏站在原地,微微喘息。手很穩(wěn),心更冷。大仇得報,并沒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種沉重的、仿佛卸下了某種枷鎖的空寂感。
她甩了甩刀上的血珠,歸刀入鞘。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
陸沉淵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了過來,就站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他沒有看地上的尸體,目光落在她臉上,深沉難辨。
他的靠近沒有聲音,但她卻奇異地沒有感到被冒犯或警惕。
蘇清顏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她臉上或許還濺到了幾滴溫熱的血,眼神里帶著殺戮過后尚未完全平息的冷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兩人在彌漫的血腥味中無聲對視。
片刻后,陸沉淵的視線從她臉上,緩緩下移,落在了她自然垂落的左手上。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蘇清顏身體瞬間繃緊,但沒有掙脫。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帶著戰(zhàn)斗后微熱的體溫,指腹有粗糙的薄繭,摩擦過她的皮膚。
他抬起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手背一道不甚明顯的劃痕上——大概是剛才戰(zhàn)斗中被飛濺的石子或碎片擦傷的,滲出了細微的血珠。
他從自己作戰(zhàn)服的側(cè)袋里,拿出了一小片獨立包裝的酒精棉片,撕開,然后,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笨拙地,仔細擦拭掉那點血痕。
微涼的酒精觸感傳來,帶著輕微的刺痛。
蘇清顏怔住了。
她看著他低垂的、專注的眉眼,看著他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看著他一絲不茍地處理那一道微不足道、她自己甚至都未曾察覺的小傷口。
一種極其古怪的、難以言喻的感覺,悄然漫上心頭。
這男人,剛才眼也不眨地清理了七八個暴徒,此刻卻在意這一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擦傷?
他到底……
處理完傷口,他將用過的酒精棉片捏在掌心,這才抬起眼,再次看向她。
“好了?!彼穆曇粢琅f低沉冷冽,聽不出什么情緒。
蘇清顏沉默地看著他,看了好幾秒,才緩緩抽回自己的手。
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和力道。
她移開視線,看向地上的抽油泵和油桶,聲音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該干活了。”
“嗯?!标懗翜Y應了一聲,仿佛剛才那段插曲從未發(fā)生。
他轉(zhuǎn)身,極其自然地走到儲油罐的入口旁,開始動手協(xié)助她連接管道,沉默而高效。
蘇清顏壓下心頭那點異樣,也投入工作。
只是偶爾間隙,她的目光會不受控制地掠過那個沉默忙碌的高大身影。
這個男人,強大、神秘、行為難以捉摸。
他為何而來?
為何……對她似乎格外不同?
疑問像種子,悄然落入心湖,在一片冰封的死寂之下,泛開細微的、連她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