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刑場驚變,冷宮開局刺骨的寒意率先喚醒知覺。
林薇是在一陣鉆心的冰冷和劇烈的顛簸中恢復(fù)意識的。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粘住,
耳邊是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轆轆聲,還有鐵鏈拖曳的哐啷輕響。她費(fèi)力地睜開眼,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木柵欄,自己正蜷縮在一輛搖搖晃晃的囚車?yán)铩?/p>
身上穿著一件骯臟單薄的白色囚服,手腕和腳踝被冰冷的鐵鐐鎖著,磨破了皮,滲出血跡。
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過她的臉頰,帶來周圍嘈雜的議論聲?!芭蓿《緥D!竟敢謀害皇上!
” “沈家滿門忠烈,怎么就出了這么個禍害!” “長得倒是標(biāo)致,心腸卻如此歹毒,
真是死有余辜!”林薇猛地一驚,徹底清醒。這不是她的身體!這不是她熟悉的二十一世紀(jì)!
龐大的、不屬于她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沖入她的腦海,帶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沈清辭。 當(dāng)朝皇后,出身顯赫的將軍府沈家。 十六歲嫁與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蕭徹,
曾輔佐他登基,情深意重。 三日前,被誣陷以巫蠱之術(shù)詛咒圣駕,并勾結(jié)母家意圖謀反。
沈家滿門抄斬,血流成河。 她,廢后沈氏,今日午時三刻,于宣武門刑場,凌遲處死。
記憶最后定格在一雙冰冷徹骨的眼眸——她的夫君,當(dāng)今皇上蕭徹。他捏著她的下巴,
聲音溫柔卻如同毒蛇吐信:“清辭,別怪朕。要怪,就怪沈家權(quán)勢太盛,
怪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安心去吧,朕會記得你的。
”無盡的絕望、背叛的痛苦、家族覆滅的悲慟……屬于原主沈清辭的情緒幾乎將林薇淹沒。
她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嘗到一絲鐵銹味,才憑借強(qiáng)大的意志力將那股悲憤強(qiáng)行壓下。
她是林薇,來自現(xiàn)代的金牌律師,擅長在絕境中尋找漏洞,扭轉(zhuǎn)敗局。她不是沈清辭,
不會坐以待斃!囚車猛地停下,宣武門刑場到了。寒風(fēng)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葉,
天空灰蒙蒙的,壓得人喘不過氣。黑壓壓的百姓圍在刑場周圍,指指點(diǎn)點(diǎn),目光中有好奇,
有厭惡,有麻木。手持鋼刀的劊子手袒露著胸膛,面目猙獰。監(jiān)斬官高坐臺上,神色肅穆。
侍衛(wèi)粗暴地將她拖下囚車,押上高臺,按跪在地。冰冷的石磚透過薄薄的囚服刺痛膝蓋,
但比不過這世道的冰冷。林薇,不,現(xiàn)在是沈清辭了,她迅速環(huán)視四周,
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yùn)轉(zhuǎn)分析。監(jiān)斬官是刑部侍郎李崇,蕭徹的心腹。 守衛(wèi)森嚴(yán),
突圍無望。 證據(jù)?程序?記憶中原主的審判極其草率,
完全是蕭徹一手遮天……“時辰已到——”李崇拖長了聲音,拿起桌上的令牌,“驗(yàn)明正身!
”一名書吏上前,核對姓名籍貫。沈清辭抬起頭,目光冷冽如冰,
竟讓那書吏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李崇皺眉,拿起第二道令牌:“犯婦沈氏,罪大惡極,
依律,凌遲處死!即刻行刑!”“哐當(dāng)!”刻著“斬”字的令牌被擲于地上。
魁梧的劊子手拿起一把寒光閃閃的細(xì)小彎刀,一步步逼近。
臺下的人群發(fā)出興奮又恐懼的騷動。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
就在劊子手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衣襟時,沈清辭忽然抬起頭,用盡全身力氣,
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地高喊道:“且慢!”所有人都是一愣。劊子手動作頓住,看向監(jiān)斬臺。
李崇不悅:“犯婦沈氏,你還有何遺言?”沈清辭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顫抖,
強(qiáng)迫自己冷靜,目光直視李崇,聲音提高了八度,確保周圍的人都能聽見:“李大人!
本宮要問,依《大胤律·刑律》,判處極刑,需經(jīng)三司會審,卷宗遞交內(nèi)閣披紅,方可執(zhí)行!
本宮一案,可經(jīng)三司會審?內(nèi)閣可曾披紅?”李崇一愣,
顯然沒料到死到臨頭她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還是如此專業(yè)的程序問題。
他隨即冷笑:“沈氏,你罪證確鑿,陛下親自下旨定罪,何須三司會審!陛下口諭便是律法!
”“哦?”沈清辭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李大人熟讀律法,
難道不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便陛下親旨,程序亦不可廢!若無三司審核,
內(nèi)閣披紅,便是程序有誤,此判決便不做數(shù)!陛下乃圣明之君,豈會知法犯法,
行此不合律法之事?莫非是李大人您,或是朝中有人,欺上瞞下,意圖罔顧國法,
速殺本宮滅口不成?!”她語速極快,邏輯清晰,字字鏗鏘,
直接將一頂“欺君罔法”、“違背程序”的大帽子扣了下來。尤其最后一句“滅口”,
更是引人遐想。臺下頓時一片嘩然!“對啊,好像是有這么個規(guī)矩……” “難道真有冤情?
” “看她說的好像有點(diǎn)道理……”李崇臉色大變,猛地一拍驚堂木:“放肆!死到臨頭,
還敢胡言亂語,攀咬朝臣!陛下圣旨在此,豈容你質(zhì)疑!來人——”“李大人!
”沈清辭毫不畏懼地打斷他,目光如炬,“圣旨何在?請當(dāng)眾宣讀!讓天下人都聽聽,
圣旨上是如何陳述本宮罪狀,又是如何跳過三司內(nèi)閣,直接定讞處決的!若圣旨果真如此,
本宮甘愿受死!若非如此……”她冷笑一聲,不再多說。李崇的手僵在半空,額頭滲出細(xì)汗。
圣旨他當(dāng)然有,但上面的確沒有詳細(xì)寫程序問題,只是定了罪下了處決命令。若真當(dāng)眾宣讀,
被這女人抓住語病糾纏下去,質(zhì)疑圣旨的合法性……這后果他承擔(dān)不起!
他接到的命令是盡快處死沈氏,不要節(jié)外生枝!他此刻才驚覺,
這沈皇后何時變得如此牙尖嘴利,思維敏捷?句句扣著律法和程序,逼得他進(jìn)退兩難!
刑場上出現(xiàn)了詭異的寂靜。劊子手不知所措,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百姓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上的太監(jiān)尖聲高喊:“陛下有旨!
刀下留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沈清辭。她只是賭一把,
賭蕭徹為了面子不會讓事情鬧得難以收場,沒想到他的反應(yīng)這么快?太監(jiān)滾鞍下馬,
氣喘吁吁地跑到監(jiān)斬臺,與李崇低聲耳語。李崇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變得極其難看和不甘。
他狠狠地瞪了沈清辭一眼,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太監(jiān)上前一步,
朗聲道:“陛下口諭:沈氏雖罪大惡極,然其言亦非全無道理。為顯朕之公正,暫緩行刑。
廢后沈氏,褫奪封號,打入冷宮思過!欽此——”“臣遵旨。”李崇咬牙領(lǐng)旨。
臺下嘩然更甚!竟然真的暫緩了?這廢后居然在刑場上把自己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了!侍衛(wèi)上前,
粗魯?shù)乩鹕蚯遛o。沈清辭懸著的心稍稍落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第一關(guān),她賭贏了。
蕭徹果然極其愛惜羽毛,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程序上的瑕疵可能引發(fā)的非議,他都不愿承擔(dān),
寧愿暫時留她一命。但他絕不會讓她好過,冷宮……只怕是另一個地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目光冰冷。蕭徹,我們之間的賬,才剛剛開始算?!鋵m,
名副其實(shí)。偏僻得幾乎聽不到宮內(nèi)的任何喧囂,只有呼嘯的風(fēng)聲。破舊的宮門吱呀作響,
院子里雜草叢生,枯葉遍地。殿內(nèi)蛛網(wǎng)密布,家具殘缺不全,彌漫著一股陳腐和發(fā)霉的氣味,
寒冷刺骨,比外面似乎更甚。押送她的太監(jiān)將她狠狠推入院落,鄙夷地唾了一口:“罪婦,
就在這兒等死吧!”說完,便鎖上了宮門。沈清辭踉蹌幾步,勉強(qiáng)站穩(wěn)。
環(huán)顧這個她未來不知要待多久的“家”,心沉似水?!澳锬铩悄鷨幔磕锬?!
”一個帶著哭腔的、怯生生的聲音從角落傳來。沈清辭轉(zhuǎn)頭,
看到一個穿著破舊宮女服飾、瘦瘦小小、臉上還帶著淚痕的小姑娘,
正激動又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是記憶里原主的貼身宮女小桃,沈家陪嫁進(jìn)來的,
也是這深宮里唯一對原主忠心不二的人?!靶√??!鄙蚯遛o喚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小桃猛地?fù)溥^來,跪倒在地,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娘娘!您沒死!太好了!
奴婢聽說您……您……嚇?biāo)琅玖耍 彼薜脦缀醮簧蠚猓?/p>
“他們都說您回不來了……”沈清辭心中微暖,扶起她:“沒事了,暫時死不了。
”她打量了一下小桃,發(fā)現(xiàn)她臉頰紅腫,像是被人打過,“他們欺負(fù)你了?”小桃抹著眼淚,
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奴婢沒事……只要娘娘回來就好……冷宮里還有兩個嬤嬤,
是之前就在這兒的,很兇……她們搶了娘娘您之前留給奴婢的簪子……”沈清辭眼神一冷。
很好,剛來就給她下馬威。正說著,兩個身材粗壯、面相刻薄的老嬤嬤從偏殿晃了出來,
看到沈清辭,先是嚇了一跳,隨即露出輕蔑的神色?!皢?,還真回來了?命夠大的呀。
”王嬤嬤陰陽怪氣。 “回來了也是等死,還以為自己是皇后呢?”李嬤嬤啐了一口,
“小桃,死哪兒去了?還不快去燒水!想凍死老娘嗎?”小桃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就要去。
沈清辭卻一把拉住了她。她上前一步,雖然穿著囚服,渾身狼狽,
但那雙冷冽的眼睛和瞬間迸發(fā)出的氣勢,竟讓兩個老嬤嬤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本宮即便被廢,也曾是皇后,名諱仍在玉牒之上?!鄙蚯遛o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誰給你們的狗膽,敢搶本宮宮里人的東西?
還敢在本宮面前自稱‘老娘’?”王嬤嬤強(qiáng)自鎮(zhèn)定:“哼!擺什么架子!進(jìn)了這冷宮,
就是等死的罪婦!識相點(diǎn)——”“識相?”沈清辭打斷她,猛地抬手!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王嬤嬤臉上!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小桃和另一個李嬤嬤。
誰也沒想到這個剛剛死里逃生、看起來虛弱不堪的廢后,竟然敢直接動手!王嬤嬤捂著臉,
難以置信地瞪著沈清辭:“你!你敢打我?!”“打你又如何?”沈清辭目光如刀,
“本宮現(xiàn)在殺不了皇上,還殺不了你們兩個刁奴嗎?
”她猛地抓起旁邊窗臺上一個半碎的、邊緣鋒利的瓦片,直接抵在了王嬤嬤的脖子上,
聲音森寒如地獄傳來:“把搶的東西交出來。然后,滾出去給本宮弄些吃的、喝的、炭火來。
不然……”瓦片的尖角刺破皮膚,一絲鮮血流了下來。王嬤嬤嚇得魂飛魄散,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清辭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她是真的敢下手!“給給給!我們給!
”李嬤嬤先慫了,慌忙從懷里掏出那根銀簪,抖著手遞給小桃。 “吃的……吃的我們?nèi)ヅ?/p>
去弄……”王嬤嬤也徹底怕了,聲音發(fā)抖。“一刻鐘?!鄙蚯遛o松開她,扔開瓦片,
仿佛沾了什么臟東西,“弄不來,或者敢在里面動手腳……”她沒說完,
只是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兩個嬤嬤連滾爬爬地跑了,比來時快了十倍。小桃拿著簪子,
看著沈清辭,眼睛瞪得大大的,
充滿了震驚和一絲崇拜:“娘娘……您、您好像不一樣了……”沈清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壓下因虛弱和激動而產(chǎn)生的眩暈感。“沒什么不一樣?!彼粗鋵m荒涼的庭院,
聲音低沉而堅(jiān)定,“只是不想再任人宰割了而已。”要想活下去,要想復(fù)仇,這冷宮,
就是她的第一個戰(zhàn)場。她必須立威,必須狠,否則只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她讓小桃先簡單收拾一下能住人的地方,自己則仔細(xì)地勘察這個小小的院落。走到一處墻角,
她忽然停下腳步。幾塊磚頭似乎有些松動,其中一塊的角落里,似乎刻著什么印記。
她蹲下身,費(fèi)力地撬開那塊磚。下面空無一物,但磚塊的背面,
似乎用某種干涸的、暗褐色的液體,畫著一個極其簡易的、歪歪扭扭的箭頭符號,
指向更深的地下。沈清辭的心猛地一跳。這是原主留下的?還是更早之前的人留下的?
這箭頭……指向什么?是絕望中的胡亂涂畫,還是……隱藏著某個秘密的線索?
寒風(fēng)依舊凜冽,但沈清辭的心中,卻燃起了一簇微小的、名為希望和疑團(tuán)的火苗。
她將磚塊小心地放回原處,掩蓋好痕跡。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宮墻,
望向那富麗堂皇的太極殿。蕭徹,你把我送進(jìn)這里,或許是你最大的失誤。游戲,開始了。
第二章:暗流涌動,初結(jié)同盟冷宮的日子,是踩著刀尖跳舞。那日之后,
王、李兩個嬤嬤果然老實(shí)了許多。
她們按時送來了勉強(qiáng)能入口的食物、少量的炭火和干凈的飲水,雖然眼神依舊怨毒,
卻再不敢明著挑釁。沈清辭深知這只是暫時的平靜,奴才的敬畏源于恐懼,
而恐懼需要不斷用實(shí)力去鞏固。她讓膽小卻細(xì)心的小桃暗中留意兩個嬤嬤的動向,
以及冷宮外任何風(fēng)吹草動。她自己則開始利用有限的資源,最大限度地改善生存環(huán)境。
“娘娘,您這是做什么?”小桃看著沈清辭將破舊的窗紙重新糊好,
又用撿來的枯草和破布塞住墻壁的縫隙,好奇地問?!皽p少空氣對流,能保住一些熱氣。
”沈清辭忙得額頭冒汗,語氣卻平靜,“這叫保溫。還有,以后喝水必須燒開,
食物……盡量挑看起來干凈的吃。”她無法解釋微生物學(xué)說,只能以命令的形式下達(dá)。
她用那根失而復(fù)得的銀簪測試食物和飲水,確認(rèn)無毒后才讓小桃食用。
她甚至拆了一件舊衣的里襯,縫制了兩個簡陋的口罩,讓她們在打掃時戴上,減少灰塵吸入。
小桃似懂非懂,但看著娘娘雖然忙碌卻異常沉靜堅(jiān)定的側(cè)臉,心中莫名安定,一一照做。
娘娘真的不一樣了,像是……像是有了主心骨,
不再是那個只會默默垂淚、等待陛下回心轉(zhuǎn)意的可憐女子。生存稍得保障,
復(fù)仇的火焰便灼灼燃燒起來。沈清辭開始有計劃地從記憶碎片和小桃的敘述中拼湊信息。
當(dāng)今皇帝蕭徹,登基三年,根基未穩(wěn),急于收攏權(quán)力。沈家功高震主,是他首要鏟除的對象。
玉貴妃,兵部尚書玉峮之女,嬌弱貌美,深得圣心,
是構(gòu)陷沈清辭巫蠱罪的主要“苦主”和證人。 朝中局勢……小桃所知有限,
只隱約聽說瑞王蕭衍,作為先帝幼弟、當(dāng)今皇叔,似乎對陛下的一些政策頗有微詞,
但深居簡出,頗為低調(diào)。瑞王蕭衍……沈清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先帝幼弟,身份尊貴,
若能加以利用……這日午后,寒風(fēng)稍歇,沈清辭在院中踱步,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寸土地,
試圖尋找更多那日箭頭符號的線索,卻一無所獲。她心中思索,若那符號真是原主所留,
她想指引自己發(fā)現(xiàn)什么?證據(jù)?通往外面的密道?冷宮墻高院深,守衛(wèi)雖不嚴(yán),
但想出去難如登天。正沉思間,冷宮那扇破舊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不客氣地推開!
一陣香風(fēng)率先涌入,伴隨著嬌柔做作的笑聲:“姐姐可在?妹妹來看你了。
”沈清辭瞳孔微縮,轉(zhuǎn)過身。只見玉貴妃穿著一身繁復(fù)華麗的孔雀羽斗篷,抱著暖爐,
在一眾宮女太監(jiān)的簇?fù)硐拢U裊婷婷地走了進(jìn)來。她妝容精致,
眉眼間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憐憫,如同巡視領(lǐng)地的孔雀,與這冷宮的破敗格格不入。
小桃嚇得臉色發(fā)白,下意識地?fù)踉谏蚯遛o身前。王、李兩個嬤嬤則像見了主人的哈巴狗,
立刻諂媚地迎上去:“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玉貴妃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沈清辭身上,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看到她身上漿洗發(fā)白的舊衣和凍得發(fā)紅的手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皫兹詹灰姡?/p>
姐姐真是……清減了不少?!彼檬峙凛p輕掩鼻,仿佛嫌棄這里的空氣,“這地方可真冷,
姐姐千金之軀,怎么受得?。堪?,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呢?若是安分守己,
何至于落得這般田地?”字字句句,如同毒針,扎向人心最痛處。若是原主,
此刻怕是早已心痛欲絕,羞憤難當(dāng)。但此刻的沈清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靜無波,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托福,還沒死?!鄙蚯遛o淡淡開口,“比不得妹妹,
在暖閣香閨里,自然養(yǎng)得珠圓玉潤,只是……”她刻意停頓一下,
目光掃過玉貴妃過于豐滿的腰身,“似乎豐腴得有些過了,冬日進(jìn)補(bǔ),也需節(jié)制才好。
”玉貴妃最恨別人說她胖,臉色瞬間一變,但又強(qiáng)行壓下,
冷笑道:“姐姐倒是牙尖嘴利不改。也是,如今也只剩這張嘴還能動彈了。
”她向前走了兩步,逼近沈清辭,壓低聲音,語氣變得惡毒:“沈清辭,
別以為在刑場上耍點(diǎn)小聰明就能活命。陛下留著你,不過是可憐你,像留著一條瘸腿的狗!
識相的,自己尋個了斷,也免得活受罪!否則……”“否則如何?”沈清辭挑眉,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否則妹妹就要像構(gòu)陷我沈家一樣,再編造個罪名,
讓我死無全尸?還是說,妹妹怕我活著,終有一日,會將某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公之于眾?
”玉貴妃眼神猛地一慌:“你胡說什么!你有什么秘密!”“我有沒有胡說,妹妹心里清楚。
”沈清辭步步緊逼,目光銳利如刀,“比如,妹妹那日‘偶然’在我宮中發(fā)現(xiàn)的巫蠱人偶,
布料似乎格外新鮮,像是新裁的宮緞?又比如,指證我的那個小太監(jiān),
好像不久前才收了妹妹宮里一大筆賞錢?這些若是深究下去,不知陛下會作何想?
”這些都是原主記憶中的疑點(diǎn),當(dāng)時慌亂絕望未曾細(xì)想,此刻被沈清辭一一拎出,直戳要害!
玉貴妃臉色唰地變得慘白,手指緊緊攥著手帕:“你……你血口噴人!證據(jù)呢!”“證據(jù)?
”沈清辭輕笑一聲,“妹妹難道不知,這世間最怕的就是‘查’字?陛下如今寵你,
自然信你??扇粲幸惶?,厭了你呢?這些疑點(diǎn),會不會就成了扎進(jìn)他心里的刺?
君恩……可是最靠不住的東西,妹妹說是不是?”她將蕭徹對原主說的話,稍稍改動,
原樣奉還。玉貴妃被噎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看著沈清辭那洞悉一切般的冰冷眼神,
竟感到一陣寒意。這個沈清辭,怎么變得如此可怕!“你……你這個毒婦!
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眾!”玉貴妃氣急敗壞,揚(yáng)起手就想打下去!沈清辭卻猛地抬手,
精準(zhǔn)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玉貴妃痛呼出聲?!懊妹?,動手之前想清楚。
”沈清辭湊近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冷道,“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你這一巴掌下來,我或許會受傷,但你信不信,我至少有十種方法,讓你今天走不出這冷宮,
或者,讓你付出更慘痛的代價?比如,毀了你這張最得意的臉?”她的眼神太過狠戾決絕,
玉貴妃毫不懷疑她真的做得出來!她嚇得猛地抽回手,連連后退幾步,像是躲避毒蛇。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玉貴妃色厲內(nèi)荏地尖聲道,“我們走!”她來時氣勢洶洶,
走時卻近乎倉皇逃離,連斗篷掉了都顧不上撿。王、李兩個嬤嬤看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這廢后……連盛寵的貴妃娘娘都敢威脅,而且還威脅成功了?!
小桃則滿眼崇拜地看著自家娘娘。沈清辭冷冷地掃了兩個嬤嬤一眼:“看夠了?還不去干活?
”兩個嬤嬤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溜了。經(jīng)此一役,沈清辭在冷宮的威信徹底立住。
但她知道,玉貴妃此番受辱,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大的風(fēng)暴還在后面。
她必須盡快找到破局之法。機(jī)會很快悄然來臨。幾日后,小桃偷偷告訴她,
負(fù)責(zé)采買的一個小太監(jiān)悄悄遞話,說有人看到瑞王蕭衍奉旨巡查西六宮的防務(wù),
可能會路過冷宮附近的長街。沈清辭心念電轉(zhuǎn)。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機(jī)會,但值得一試。
她迅速撕下一條相對干凈的里衣布料,咬破手指——冷宮找不到墨筆。
她用鮮血在布條上寫下兩個字:“合作”。然后,
她將原主記憶中一件關(guān)于蕭徹的、極其隱秘的、涉及當(dāng)年奪嫡舊事的私密信息,
用只有皇室核心成員才能理解的隱語,濃縮成短短一句話,寫在后面。這是她最大的賭注,
賭蕭衍對蕭徹的不滿,賭他對這秘密的興趣。她將布條仔細(xì)纏在一塊小石子上。估算著時間,
她讓小桃在院墻附近故意大聲吵鬧吸引可能存在的守衛(wèi)注意,
自己則悄無聲息地爬上院內(nèi)一棵枯樹最高處——這里恰好能看到墻外那條長街。遠(yuǎn)遠(yuǎn)地,
一隊(duì)人馬果然逡巡而來。為首一人,身著親王常服,身姿挺拔,
面容隱在冬日的薄暮中看不真切,但氣度沉靜,與周圍侍衛(wèi)截然不同。就是現(xiàn)在!
沈清?看準(zhǔn)時機(jī),用盡力氣將石子擲出!石子劃過一道弧線,越過宮墻,
精準(zhǔn)地落在那隊(duì)人馬前方不遠(yuǎn)的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坝写炭??!
”侍衛(wèi)頓時警覺,紛紛拔刀護(hù)在瑞王身前。瑞王蕭衍卻抬手制止了他們。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冷宮的高墻,又看向地上那不起眼的石子,以及上面纏繞的白色布條。
他沉吟片刻,竟親自下馬,走上前,撿起了那顆石子。解開布條,
上面的血字在夕陽余暉下刺眼奪目?!昂献鳌倍?,簡單直接。 后面那句隱語,
卻讓他瞳孔驟然收縮,握著布條的手指微微收緊。他猛地抬頭,再次望向冷宮那堵高墻,
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磚石,看清里面那個本該絕望等死的女人。墻內(nèi),
沈清辭早已從樹上下來,屏息凝神。她不知道蕭衍會作何反應(yīng),這是她拋出的試探,
成敗在此一舉。墻外,蕭衍沉默良久。最終,他面無表情地將布條收入袖中,翻身上馬,
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帶隊(duì)繼續(xù)前行。但當(dāng)隊(duì)伍徹底消失在長街盡頭后不久,
一枚小石子從墻外被拋了進(jìn)來,落在草叢里。小桃趕緊撿來交給沈清辭。
石子上裹著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只有四個蒼勁有力的小字:“子時,偏門。
”沈清辭握緊紙條,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起來。魚,上鉤了。夜色如墨,
冷宮偏門那扇幾乎銹死的角門,被人從外面極輕地推開一道縫隙。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閃入,如同鬼魅,正是瑞王蕭衍。他依舊穿著常服,
但外面罩了一件深色斗篷,目光在黑暗中銳利如鷹,打量著站在荒蕪?fù)ピ褐械纳蚯遛o。
小桃被他帶來的侍衛(wèi)遠(yuǎn)遠(yuǎn)地支開望風(fēng)?!澳隳懽雍艽??!笔捬荛_口,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也很令人意外?!彼傅氖前滋斓难獣傅氖撬丝汤潇o得不像話的眼神。
“瑞王殿下肯來,說明我的籌碼,足夠動人?!鄙蚯遛o不卑不亢?!耙痪洳恢婕俚碾[語,
一個廢后的空口白話,就想讓本王與你合作?沈清辭,你可知勾結(jié)廢后,是死罪?
”蕭衍逼近一步,帶來強(qiáng)大的壓迫感。“殿下若怕,就不會來了。”沈清辭迎著他的目光,
毫不退縮,“是否是空口白話,殿下心中自有判斷。那樁舊事若公之于眾,陛下聲名受損,
但于殿下您……似乎利大于弊?”蕭衍眼神微瞇,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女人。她不僅知道秘密,
更懂得如何利用它來談判?!澳阆肴绾魏献鳎磕阌謶{什么與本王合作?”他問得直接。
“憑我知道更多蕭徹不愿人知的秘密。憑我了解他的性格弱點(diǎn)。憑我在這深宮里,
或許能做到一些殿下不方便做的事?!鄙蚯遛o語速平穩(wěn),“我的目的很簡單,復(fù)仇,
讓蕭徹和玉貴妃付出代價。而殿下您,想要什么?僅僅是當(dāng)一個閑散王爺?
”蕭衍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你很聰明。
但聰明人往往死得更快?!薄芭c其茍延殘喘,不如搏一把?!鄙蚯遛o目光灼灼,“殿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币魂嚭L(fēng)吹過,枯枝作響。良久,
蕭衍終于開口:“說說你的計劃。”沈清辭心中一定,知道初步同盟已然達(dá)成。她壓低聲音,
開始闡述她的想法:如何利用信息,如何離間帝妃,如何暗中收集更多罪證……蕭衍聽著,
眼中不時閃過驚異和贊賞。這個女人的心思之縝密,角度之刁鉆,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就在兩人低聲交談之際,忽然,冷宮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火把的光亮!“快!
搜仔細(xì)點(diǎn)!有侍衛(wèi)看到似乎有黑影往這邊來了!”一個尖利的太監(jiān)聲音響起!
是宮中巡邏的侍衛(wèi)!小桃嚇得面無人色,幾乎要暈過去。蕭衍臉色一沉,
下意識地按住腰間的佩劍。沈清辭也是心頭一緊,但極度的危機(jī)感反而讓她更加冷靜。
她迅速環(huán)顧四周,猛地拉住蕭衍的手腕,將他推向院內(nèi)那棵最大的枯樹之后,
那里有一個凹陷的陰影死角!“別出聲!”她用氣聲急促道,自己則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
主動向著宮門方向走去,同時故意提高聲音,帶著怒意呵斥:“什么人深夜喧嘩!
驚擾本宮清凈!活得不耐煩了嗎!”她的聲音成功吸引了門外侍衛(wèi)的注意。
宮門被拍得砰砰響:“開門!巡查!有刺客蹤跡!”沈清辭示意嚇傻的小桃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