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十二歲那年，表姐慕清顏本該嫁進(jìn)顧家。二十三歲那年，
我替她穿上了那身鳳冠霞帔?；槎Y前一晚，表姐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
信上只寫了八個字："雨桐，替我嫁給他吧。"舅母跪在我面前，哭著說："雨桐，
陳家就靠你了！顧家的聘禮已經(jīng)收了，若是退婚，兩家都會顏面掃地！
"我那時剛從女校畢業(yè)，懵懵懂懂，只知道表姐不見了，陳家要完了?？晌也恢赖氖?，
顧慕寒早就看穿了這場掉包?；ㄞI停在顧家大門口時，他就站在臺階上，一身黑色中山裝，
面如冰霜。當(dāng)紅蓋頭被挑起的那一刻，我看見他眼中閃過的失望和憤怒。"陳雨桐。
"他念著我的名字，聲音冷得像上海冬日的風(fēng)，"倒是好膽量。"我張口想要解釋，
他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留下我一人在眾目睽睽下尷尬不堪。新房里，我等了他一整夜。
直到天快亮?xí)r，他才推門進(jìn)來，渾身酒氣，眼神如刀。"你以為這樣就能嫁進(jìn)顧家？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陳雨桐，你當(dāng)我是瞎子？"酒精的味道撲面而來，
他的手指冰涼如鐵。"我沒有..."我想要辯解。"沒有什么？"他冷笑，
"沒有替你那個逃婚的表姐頂包？沒有貪圖顧家的家業(yè)？"一記耳光狠狠甩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疼。"顧少爺，我...""閉嘴。"他松開我，眼中滿是厭惡，
"既然你這么想嫁進(jìn)來，那就好好做你的顧家少奶奶。"他掀開被子，
粗暴地撕扯著我的衣裳。"不要..."我掙扎著。"現(xiàn)在知道怕了？"他的聲音帶著譏諷，
"當(dāng)初設(shè)計這一切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后果？"新婚夜，他對我就像對待一件器物，
冷漠而殘忍。黎明時分，他起身穿衣，看也不看我一眼。"記住，
你永遠(yuǎn)不可能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門被重重關(guān)上，我蜷縮在血跡斑斑的床單里，
淚水無聲滑落。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場婚姻將是一場噩夢?？晌覜]想到，
這噩夢一做就是十年。十年來，他對我從未有過一句溫話，每次相遇都像仇人。
我在這座豪宅里，過得比下人還不如。沒有人敢跟我說話，沒有人敢對我好，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顧少爺厭惡這個替嫁的妻子。"陳雨桐，你憑什么住在主臥？
"張媽冷著臉對我說，"少爺吩咐了，你搬到后院去。"后院是以前儲物的地方，潮濕陰冷，
冬天連個火爐都沒有。我沒有反抗，默默收拾著簡陋的行李。一件旗袍，幾本書，
還有當(dāng)年表姐留下的那枚玉鐲，就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搬到后院的第一個晚上，我凍得發(fā)抖。
薄薄的棉被根本抵御不了上海冬日的寒冷，我蜷縮成一團(tuán)，卻怎么也暖不過來。半夜里，
顧慕寒喝醉了酒，踉蹌著闖進(jìn)我的房間。"慕清顏...清顏..."他醉眼朦朧地看著我，
伸手想要擁抱。我身體一僵，想要躲開，卻被他死死抱住。"清顏，
你為什么要丟下我..."他的聲音帶著醉意和痛苦。我閉上眼睛，任由他把我當(dāng)成她。
酒醒后，他看清是我，眼中立刻升起憤怒的火焰。"賤人！"又是一記耳光，
"竟敢趁我醉酒..."我捂著臉，冷冷地看著他："是你自己闖進(jìn)來的。""住口！
"他抓起桌上的茶壺，狠狠摔在地上，"永遠(yuǎn)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瓷片飛濺，
割破了我的手臂，血珠一滴滴落在地上。他看著我流血的手臂，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但很快又恢復(fù)冷漠。"自己處理干凈。"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看著手臂上的傷口，
突然笑了。笑這十年的委屈，笑自己的愚蠢，笑這場注定沒有結(jié)局的婚姻。
第二章顧家的規(guī)矩很多。每日清晨五點(diǎn)起床，要給老夫人請安；每日三餐，
要親自檢查廚房；每月的賬目，要一筆一筆核對清楚。這些本該是主母的職責(zé)，
現(xiàn)在全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陳雨桐，這月的賬目怎么多了二十塊大洋？
"張媽拿著賬本質(zhì)問我。我翻看著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頭疼得厲害。從小在女校長大，
這些當(dāng)家理財?shù)氖虑槲乙桓[不通，但沒人會教我，只能自己摸索。"是買藥的錢。
"我指著賬本上的一行小字，"老夫人的安神藥。""買藥？"張媽冷笑，
"我看是你中飽私囊吧？"我的手握成拳頭，強(qiáng)忍著憤怒："張媽，請你說話客氣點(diǎn)。
""客氣？"她更加囂張，"一個替嫁的貨色，也配讓我客氣？""夠了。
"顧慕寒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張媽立刻收斂了嘴臉，恭敬地行禮："少爺。
"顧慕寒走進(jìn)來，掃了一眼賬本，又看了看我蒼白的臉色。"張媽，你可以退下了。
"等張媽離開，房間里陷入死寂。顧慕寒坐在椅子上，點(diǎn)燃一支煙，
煙霧在他俊美的臉龐前繚繞。"很委屈？"他忽然開口。我抬頭看他，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我說，"他彈了彈煙灰，"很委屈嗎？""不委屈。"我回答得很快。
他嗤笑一聲："陳雨桐，你變了。"變了嗎？十年的冷暴力，十年的屈辱，
我如果還是當(dāng)年那個天真的女學(xué)生，早就瘋了。"少爺還有什么吩咐嗎？"我語調(diào)平靜，
"沒有的話，我去準(zhǔn)備晚飯了。"他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抬起頭。
"我緩緩抬頭，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他的手指輕撫過我的臉頰，
那里還殘留著今晨張媽打的巴掌印。"疼嗎？"這句關(guān)懷來得太突然，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不疼。"他的手指頓了頓，然后更用力地按在我的傷處。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卻咬牙不肯出聲。"不疼？"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那這樣呢？
"他的大拇指狠狠按在我的傷口上，疼得我眼淚直流。
"顧慕寒..."我顫抖著叫他的名字。"叫我什么？"他忽然松開手。"少爺。""記住，
"他湊近我的耳邊，呼吸噴灑在我的脖頸上，"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少爺。"說完，
他轉(zhuǎn)身就走。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緒。這十年來，他除了憤怒和厭惡，
何曾對我表現(xiàn)出其他的情緒？今天，他怎么了？夜里，我躺在冰冷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灑在地上，將房間分割成明暗兩部分，就像我的人生。突然，
房門被輕輕推開。我閉著眼睛裝睡，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慢慢靠近。顧慕寒在床邊站了很久，
然后輕輕坐下。他的手輕撫過我的頭發(fā)，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怕驚醒我。
"清顏..."他在黑暗中輕聲呢喃。我的心狠狠一抽。原來，在他心里，
我永遠(yuǎn)都是她的替身。他坐了很久，最終還是離開了。我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漬，
淚水無聲滑落。表姐，你在哪里？你知道我為了你，過得是怎樣的生活嗎？第二天清晨，
我照例起床準(zhǔn)備早餐。廚房里，幾個下人正在竊竊私語。"聽說了嗎？
少爺昨天去了太太的房間。""真的假的？這十年來，少爺從來不碰她的。""誰知道呢，
也許是喝醉了吧。"我裝作沒聽見，專心準(zhǔn)備著粥品?？墒鞘謪s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陳雨桐。"張媽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回頭，看見她拿著一封信。"有人送來的。
"她冷冷地說，"說是給你的。"我接過信封，看見上面熟悉的字跡，心臟猛地一跳。
慕清顏。是表姐的字。第三章我拿著信跑回房間，手指顫抖著撕開信封。"雨桐，見字如面。
十年了，你還好嗎？我在巴黎過得很好，這里的生活自由自在，沒有人逼我嫁給不愛的人。
聽說你替我嫁給了顧慕寒，我很抱歉，但也很感激。如果沒有你，
我現(xiàn)在還被困在那個牢籠里。顧慕寒對你好嗎？我想他應(yīng)該不會太為難你，畢竟你是無辜的。
雨桐，如果你過得不開心，就離開吧。十年的時間，也夠還清陳家的恩情了。
——清顏"我看完信，手都在發(fā)抖。她在巴黎過得很好？她說顧慕寒不會為難我？
她讓我離開？我突然瘋狂地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慕清顏，
你知道這十年我是怎么過的嗎？你知道我因為替你嫁人，承受了多少屈辱嗎？
我把信撕成碎片，任由它們飄散在風(fēng)中。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顧慕寒站在門口，
看著滿地的紙屑，眉頭緊皺。"什么東西？""沒什么。"我快速收拾著地上的碎紙。
他走過來，從我手中搶過一片紙屑，仔細(xì)看了看。雖然只是一個角落，
但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熟悉的字跡。"是她寫的。"他的聲音很冷靜，
但我聽得出其中的顫抖。我停下動作，慢慢抬頭看他。"她說什么了？""沒說什么。
""我問你，"他猛地蹲下，抓住我的肩膀，"她說了什么？"他的手很用力，
捏得我肩膀生疼。"她說她在巴黎過得很好。"我一字一句地說，"她讓我離開你。
"顧慕寒的臉色瞬間慘白。"她...她真的在巴黎？""是。"他松開我，踉跟著站起來，
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顧慕寒。"我叫住他。他回頭看我，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慌亂。
"你要去找她嗎？"他沒有回答，但答案已經(jīng)寫在臉上了。我突然笑了："去吧，
去找你的心上人。""陳雨桐...""我說去吧！"我大聲喊道，"去找你的慕清顏！
帶她回來！我讓位給她！"他怔怔地看著我，仿佛第一次見到我一樣。"你瘋了？""是，
我瘋了！"我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十年了！整整十年！我替她嫁給你，
替她承受你的冷暴力，替她做你不要的妻子！現(xiàn)在她一封信就能讓你去找她，那我算什么？
"顧慕寒被我的話震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樣歇斯底里的模樣。"我算什么？
"我繼續(xù)吼著，"我是人，不是貨物！不是她想扔就扔，想要就要的東西！""夠了！
"他厲聲喝道。"不夠！"我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你知道這十年我是怎么過的嗎？
你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嗎？夢見你用各種方式折磨我，夢見我死在這個冰冷的房子里！
"他的手慢慢收緊，青筋凸起。"你以為你很無辜？"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
"如果不是你們陳家貪圖顧家的財產(chǎn)，如果不是你心甘情愿地替她嫁過來，
會有今天這些事嗎？""心甘情愿？"我冷笑，"你覺得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
面對家族的存亡，面對長輩的哀求，有得選擇嗎？""那是你們的事！"他咆哮道，
"與我何干？""對，與你何干。"我忽然冷靜下來，"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折磨我十年，
所以你可以在我面前念著別的女人的名字，所以你可以因為她的一封信就丟下我去找她。
"他不說話了，只是死死地盯著我。"顧慕寒，我累了。"我坐回床邊，
聲音疲憊得像是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什么意思？""離婚吧。
"我抬頭看著他，"你去找你的慕清顏，我也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你敢！""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冷笑，"橫豎都是死，
早死晚死有什么區(qū)別？"他突然沖過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陳雨桐，你是我的妻子，
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我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的手越收越緊，
我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他突然松開了手。我劇烈地咳嗽著，
大口大口地喘息。"記住，"他的聲音冰冷如鐵，"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說完，
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我摸著脖子上的指印，苦笑不已。是啊，我怎么可能離開？
我是顧家花錢買來的妻子，是他們的私有財產(chǎn)。第四章接下來的幾天，顧慕寒沒有再出現(xiàn)。
聽下人說，他去了碼頭，訂了去巴黎的船票。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就像聽到別人的事情一樣平靜?？墒且估?，我還是會失眠。不是因為舍不得，而是因為害怕。
如果他真的找到了慕清顏，如果他們一起回來，我該怎么辦？第五天的傍晚，
張媽急匆匆地跑來找我。"不好了！少爺出事了！"我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
"什么事？""船在海上遇到了風(fēng)暴，少爺落水了！"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差點(diǎn)站不住腳。
"現(xiàn)在怎么樣？""已經(jīng)送到醫(yī)院了，但是...但是醫(yī)生說情況很不好。"我什么都沒想，
拔腿就往外跑。醫(yī)院里，顧慕寒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
醫(yī)生說他在海里泡得太久，又受了重傷，現(xiàn)在還在昏迷中。我坐在床邊，看著他緊閉的雙眼，
心中五味雜陳。這十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么安靜的樣子。沒有憤怒，沒有厭惡，
就像睡著了的孩子。"太太，您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了，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護(hù)士小姐輕聲勸我。"不用，我在這里守著。""可是您的身體...""我說了不用。
"我的聲音有些嚴(yán)厲，護(hù)士小姐不敢再勸，悄悄退了出去。第四天的深夜，顧慕寒終于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見我坐在床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怎么在這？"他的聲音很虛弱。
"你昏迷了四天。"我遞給他一杯水，"醫(yī)生說你需要好好休養(yǎng)。"他接過水杯，
慢慢喝了幾口。"清顏呢？"我的手微微一顫："什么？""我是說，我有沒有找到她？
"我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心中一陣刺痛。"沒有。"我平靜地說，"船還沒到巴黎就出事了。
"他的臉上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這樣啊..."房間里陷入沉默。我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卻被他叫住了。"陳雨桐。""嗯？""謝謝你。"我回頭看他，不明白他在謝什么。
"謝謝你照顧我。"他又補(bǔ)充了一句。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對我說謝謝。
我的鼻子突然有些酸："應(yīng)該的。"從醫(yī)院回來后，顧慕寒變了很多。他不再對我惡言相向，
也不再動手打我，只是很沉默。每天大部分時間，他都坐在書房里發(fā)呆，
或者對著慕清顏的照片出神。"少爺，該用晚飯了。"我輕輕敲門。"進(jìn)來吧。
"我端著托盤走進(jìn)去，將飯菜擺在桌上。"都是您愛吃的。"他看了一眼，
點(diǎn)點(diǎn)頭："放著吧。""您最近吃得太少了，身體還沒完全恢復(fù)...""陳雨桐。
"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嗯？""你為什么要照顧我？"這個問題讓我愣住了。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因為習(xí)慣，也許是因為他是我的丈夫，
也許是因為..."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我最終選擇了最安全的答案。
他苦笑："只是名義上的。""那也是丈夫。"他忽然站起來，走到我面前。"陳雨桐，
我們離婚吧。"這句話如晴天霹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什么？""我說，我們離婚吧。
"他重復(fù)了一遍，聲音很輕很輕，"十年了，我欠你的也該還清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我想了十年的話，現(xiàn)在從他嘴里說出來，我卻高興不起來。
"為什么？""因為我累了。"他轉(zhuǎn)過身去，"這十年的婚姻，對你對我都是一種折磨。
既然清顏不會回來了，那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xù)下去。"我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他繼續(xù)說，"足夠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你還年輕，可以重新開始。"重新開始。多么簡單的四個字，可是對我來說，卻如此艱難。
"好。"我聽見自己說。他回頭看我，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你...同意了？""嗯。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這樣吧。"我轉(zhuǎn)身離開書房，走到門口時，
聽見他在身后輕聲說："對不起。"我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對不起。
也許這三個字，比一切的報復(fù)和仇恨都更讓人痛苦。第五章離婚的手續(xù)辦得很快。
顧慕寒說到做到，給了我一大筆錢，足夠我過上富足的生活。搬出顧家的那天，
我沒有帶走任何值錢的東西，只是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臨走前，
我最后看了一眼這座住了十年的大宅。飛檐斗拱的建筑，精致典雅的庭院，
還有那個冰冷如監(jiān)獄的后院小屋。這里有我太多的回憶，大部分都是痛苦的。
"少奶奶...不，陳小姐。"張媽站在門口，神情有些復(fù)雜。這十年來，
她對我從來沒有好臉色，現(xiàn)在看我要離開了，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陳小姐，
以后...保重。"我點(diǎn)點(diǎn)頭，提著簡陋的行李箱走出了顧家的大門。回頭看了一眼，
顧慕寒站在二樓的窗前，靜靜地看著我。我們對視了幾秒鐘，然后我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在法租界租了一間小公寓，開始了新的生活。沒有人管束，沒有人惡語相向，
沒有規(guī)矩和束縛，這是我十年來第一次嘗到自由的滋味?？墒牵覅s高興不起來。
也許是習(xí)慣了那種壓抑的生活，突然獲得自由，反而讓我感到茫然。我開始學(xué)畫畫，學(xué)鋼琴，
學(xué)那些以前想學(xué)卻沒有機(jī)會學(xué)的東西。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但總覺得缺了些什么。
一個月后，我在街上遇到了老朋友李婉。"雨桐？真的是你嗎？"她驚喜地抱住我，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李婉是我女校時代的同窗，
也是唯一知道我替嫁真相的朋友。"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顧慕寒對你好嗎？"她關(guān)切地問。
我笑了笑："都過去了，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離婚了？"她吃了一驚，"怎么會？
"我簡單地告訴她這些年的經(jīng)歷，她聽得眼眶發(fā)紅。"雨桐，你受苦了。"她握住我的手，
"不過現(xiàn)在好了，你終于自由了。"自由。這個詞聽起來很美好，但對我來說，
卻帶著一種莫名的空虛感。"對了，"李婉突然想起什么，"你知道慕清顏回來了嗎？
"我手中的茶杯差點(diǎn)掉在地上。"什么？""前幾天我在百樂門看到她了，還是那么漂亮，
身邊還跟著一個外國男人。"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她...她回來了？""是啊，
聽說是來參加朋友的婚禮的。不過雨桐，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這些事情跟你也沒關(guān)系了。
"沒關(guān)系嗎？晚上回到公寓，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慕清顏回來了。
她回到了這個讓她逃離十年的城市。顧慕寒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了，會去找她嗎？
我告訴自己這些事情與我無關(guān)了，可是心中卻止不住地?fù)?dān)心。第二天，
我還是忍不住去了顧家附近。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見那座熟悉的大宅，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門口。車門打開，慕清顏款款走了出來。十年不見，
她還是那么美麗，身上有一種我從未有過的優(yōu)雅和從容。我躲在樹后，
看著她徑直走向大宅的大門。門房認(rèn)出了她，恭敬地為她開門。她進(jìn)去了。
她真的回到顧家了。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天色漸暗才離開。回到公寓，
我坐在窗前發(fā)呆。他們重逢了嗎？他們在說什么？十年的分離，
他們還是當(dāng)年那對相愛的戀人嗎？這一夜，我徹底失眠了。第六章第二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