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初遇里,他帶著光,也帶著他的全世界。
那場在星巴克角落里兵荒馬亂的初遇,像一顆被悄悄埋進土壤的種子?;氐礁咧蟹敝卣n業(yè)中的林薇,給它澆灌了全部的心事和決心。
書桌的臺燈下,摞成山的試卷和參考書之間,她貼上了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寫著哥哥林啟大學的名字。那是她的圣殿,她的耶路撒冷。因為,那個人在那里。
每一個困倦的清晨,每一個熬夜的深夜,那個穿著白T恤、笑容清爽的身影,和那所大學古老的校門、郁郁蔥蔥的梧桐道模糊地重疊在一起,成了她疲憊時最有效的強心劑。她想象著第二年秋天,她也能走在那個校園里,或許能“偶然”遇到他,他可以不用再叫她“妹妹”,她也可以不再那樣笨拙慌張。
高考前的那個寒假,林啟回家,偶爾提起大學生活,林默的名字總會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
“林默那家伙,又拿獎學金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哦?!?“我們前幾天打籃球,林默把他女朋友帶來看了,哎喲,膩歪得很。” “……是嗎?!?“林默他們組那個項目好像拿了獎,挺牛的?!?/p>
每一次提及,都讓那所大學和那個人的光芒更盛一分,也讓她追趕的腳步更急切一分。
然而,命運似乎并不總是眷顧一腔孤勇的暗戀。
高考放榜那天,陽光刺眼。林薇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個與她心心念念的大學分數(shù)線相差甚遠的數(shù)字,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世界的聲音瞬間遠去,只剩下心臟沉重又緩慢的跳動聲。
她失敗了。
所有的憧憬、所有深夜的燈火、所有關(guān)于未來的設(shè)想,都在這一刻碎得無聲無息。她沒能抵達他的城市,沒能走進他的世界,甚至連以一個“新生學妹”的身份再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微小可能性,都被徹底剝奪。
那個漫長的暑假,變得灰暗而漫長。林啟回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說:“沒事,薇薇,那所學校分數(shù)線確實高,你考的學校也不錯,專業(yè)也挺好的?!?/p>
是啊,也不錯。她去了一所離家不遠的城市,一所普通的大學。校園很小,沒有參天的梧桐,只有常見的香樟。生活平靜,甚至有些平庸。
大學生活徐徐展開,新的環(huán)境,新的同學。她嘗試著融入,參加社團,去圖書館,和室友一起逛街看電影。她似乎慢慢習慣了沒有“一定要去他所在地方”這個執(zhí)念的生活。只是偶爾,在某個瞬間,比如看到穿著白T恤的高瘦男生背影,比如路過星巴克聞到熟悉的咖啡香,比如聽到撲克牌洗牌的嘩啦聲,心里會猝不及防地漏跳一拍,隨即泛起一絲淡淡的、已經(jīng)習慣了的酸澀。
她和他,失去了唯一可能交集的路徑。
哥哥林啟偶爾會打來電話,聊聊近況,問候家人。電話那頭,他依舊鮮活熱鬧,充斥著林薇無法參與的、另一個世界的生活碎片。
而在這些碎片里,偶爾會夾雜著那個名字。
“哎,對了,林默保研了,真不愧是學神。” “我們前幾天聚餐,林默好像跟他女朋友分手了,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林默他們實驗室好像接了個大項目,忙得腳不沾地?!?/p>
這些消息,像隔著厚厚的玻璃窗看到的風景,模糊而遙遠。她會安靜地聽著,嗯嗯地應(yīng)著,不再有多余的反應(yīng)。掛了電話,可能會對著窗外發(fā)一會兒呆。
他保研了,真厲害。他……分手了?為什么?他會難過嗎?他那么忙,是不是還經(jīng)常喝咖啡?
但這些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輕輕一聲“咚”,漾開幾圈細微的漣漪,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她知道,這些都和她沒關(guān)系了。他依舊是哥哥那個優(yōu)秀的室友,活在電話那端、另一個繁華世界的中心。而她,在自己的軌道上,過著平凡普通的大學生活。
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最終變成了心底一個極其淺淡的印痕,和一段從未開始、也無需告別的沉默往事。只是偶爾,在聽到那個名字時,才會意識到,原來那份小心翼翼的悸動,從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妥善地藏了起來,藏在了歲月也輕易找不到的地方。
她的人生和他,如同兩條短暫的相交線,在那個星巴克的下午有過一瞬間的接近,而后,便沿著各自的軌跡,無可挽回地、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