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吃了么?！?/p>
剛一走到樓梯，方銳等人便聽到了這令人蛋疼菊緊的問候，不過倒是因此放下了戒備。
這個問候非常萬金油，除去“搓澡師傅”等特殊職業(yè)外，對華國人廣泛適用。
這是歐陽昊第一次在鬼樓中遇到同伴。
他歪了歪頭，小丑面具上那抹詭異的微笑在漆黑的樓道里顯得格外刺眼。
橙色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牛仔褲隨意地卷起褲腳，整個人透著股漫不經(jīng)心的氣質(zhì)。
方銳打量著他。
年輕，隨意，甚至有些吊兒郎當——如果忽略那個始終掛著詭異笑容的小丑面具的話。
并且，隨著時間緩緩推移，方銳敏銳地發(fā)現(xiàn)，腦海中關于對方的形象在漸漸變得模糊，只剩下那微笑著的小丑面具愈發(fā)清晰。
“能讓人遺忘自身，用來保護自己信息的高品質(zhì)道具？”方銳在心中猜測。
“為什么大家都不說話，這樣氣氛很尷尬啊?！睔W陽昊非常自來熟地來到三人身前。
“三人中，為首的是一個年輕的干員，面容冷峻，不茍言笑，第二位是一個有些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的大叔?！?/p>
“第三位的氣質(zhì)畏畏縮縮的，跟在兩人后面大氣都不敢喘，而且面容蒼白，可能是正在被第四層空間里的歌聲影響著，一看就是個小角色?！?/p>
“兄弟，你觀察就觀察，但擱著念旁白是什么意思？”楊曉康一臉蛋疼，忍不住吐槽道。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是個小角色，但起碼好歹給我留點面子吧?！敝苄垡哺鴮擂蔚卣f道。
“吃了。”唯有方銳的腦回路最為特殊，他居然在回答歐陽昊剛見面時的問候。
【喂喂，你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他干嘛呀？現(xiàn)在是說自己吃沒吃的時候嗎，你表面正經(jīng)實則是個逗B的事實完全暴露了呀方隊！】
楊曉康聽到方銳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差點沒一口噴出來，連歐陽昊也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人才呀！
不過，經(jīng)過這么一打岔，眾人間的氣氛也徹底緩和下來，開始了正常的交流。
“你是本市的獨狼超越者？”楊曉康問道。
“沒錯，鄙人南宮問天，你們叫我天哥就行?！睔W陽昊面不改色地瞎編道。
“你好，我叫楊曉康，這兩位是方銳隊長和周雄，我們是靜海市超自然事件調(diào)查局的超越者?！睏顣钥狄贿吔榻B著三人，一邊向著歐陽昊發(fā)出了組隊邀請。
“問天老弟，既然咱們現(xiàn)在執(zhí)行的是團隊任務，不如合作怎么樣？說實話，這個任務的難度很高，我們已經(jīng)折了很多人手，希望能有更多的戰(zhàn)力加入?！?/p>
超自然事件調(diào)查局一向都在尋找獨狼超越者并嘗試將他們吸收進組織，一方面是人手不夠，希望能多補充些人手，另一方面是不希望超越者游離在社會秩序之外造成治安混亂，破壞社會穩(wěn)定。
“哦，當然可以。只是我想問一下，你們之前遭遇了什么？就我現(xiàn)在的經(jīng)歷來看，最強的怪物也不過勉強10級出頭，似乎不應該對調(diào)查局完整的小隊造成威脅吧?！?/p>
歐陽昊能看出方銳是超凡級的存在，楊曉康的實力也不弱，即使其他人都不到10級，但聯(lián)合之下還死了不少人就很奇怪了。
楊曉康看向方銳，見他點頭后便繼續(xù)說道：“那行，咱們就先交流一下情報，既然大家的目標都是這個B級任務，那也別藏著掖著了，我們先說。”
接著，楊曉康就開始說起他們進入鬼樓里的遭遇來，甚至連劉安邦他們的遭遇與鬼樓的禁忌也沒有隱瞞，很有誠意。
“除去最早的第四小隊應該是在四層空間里的停車場失聯(lián)的以外，我們的人手都折損在了二層空間的206號房。
里面是一個沒有皮的血肉怪物，然后是一個衣柜里的女人，我們打傷她以后進入了第三層空間，之后床底下又爬出了一個女人。
三個怪物再加上被血肉怪物剝皮同化的隊員，一起合成了一個更加恐怖的怪物，恐怕得有接近20級的實力了?！?/p>
他們的禁忌很重要，不管是進入鬼樓的方法，不能說到“鬼”字還是不能泄露住戶信息這些都是歐陽昊所不知道的。
而且根據(jù)他們的信息可以推測，血肉怪物本身只是二層空間二樓中的怪物，并非四層的鬼怪，只是一同被拉入了四層鬼域罷了，這能說明兩個問題。
第一，鬼樓的難度極高，完全有A級的層次，他之前只是運氣好，不管是在二層鬼域還是三層鬼域中遭遇的鬼都不強，當然也和他還在一樓有關。
第二，沒法通過切換層級來擺脫鬼怪，它們會和你一同傳送，所以遭遇鬼怪后幾乎不可避免地要進行戰(zhàn)斗。
只是他很好奇，以方銳的實力對付21級以下的鬼怪應該很容易才對，20級到21級有100點自由屬性點的獎勵，是生命位格的跨越，20級的怪物不管有多強都絕無可能戰(zhàn)勝21級的超越者。
更何況，由于超越者存在智慧且手段多樣，多數(shù)情況下越級挑戰(zhàn)的也是后者。
不過他的疑惑只是持續(xù)了一瞬，楊曉康接下來的話就進行了解答。
“當時我們本來是在一層空間中，隨后莫名就被傳送到了二層，我們猜測禁忌的觸發(fā)應該是對單層空間中的外來者一視同仁的，但對處于不同層空間的外來者無效?！?/p>
說著，他瞟了歐陽昊一眼，意思明顯是“全tm都是因為你坑我們”。
歐陽昊心說你憑什么假定是我坑了你們，就不能是鬼樓里還有其他超越者嗎？我看上去有這么不靠譜嗎？
“但當時奇怪的是，方隊并沒有跟著我們一起傳送，而是后續(xù)主動觸犯禁忌進入三層空間的?！?/p>
“等一下。”說到這時，歐陽昊打斷了他。
這是一個非常有用的信息，因為歐陽昊在之前也嘗試著觸犯禁忌但并沒有被傳送進更深的層級，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再確認一件事。
“這位......方銳隊長?！睔W陽昊看向一直冷著一張臉，但其實在他心目中已經(jīng)變成冷臉逗B的方銳說道：“你進入更深層次的空間用的是什么辦法，是殺了幾個怪物嗎？”
“沒錯，我在一層和二層各殺了一個怪物，傳送進了三層，很奇怪，說出那個字我并沒有傳送進更深的層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果然如此！歐陽昊現(xiàn)在可以確定了，不同的禁忌觸犯以后遭到的詛咒強度是不一樣的，像“破壞大樓”、“說出‘鬼’字”這兩個禁忌違反后的處罰較輕，而“傷害住戶”的處罰更重。
前兩者的處罰對于他們超凡生物而言是沒有用的，要進入更深的層級，必須直接對鬼動手，甚至殺死它才行。
這樣一來的話，由于團隊里成員對詛咒抗性的不同，后續(xù)任務中團隊就很容易分散了。
歐陽昊也沒有隱瞞，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不同禁忌的處罰力度是不一樣的，殺害住戶顯然要比罵他們更嚴重吧？會不會是因為方隊你實力太強了，抵抗住了較弱的詛咒，所以沒有傳送進更深的空間。”
歐陽昊沒有說明自己的等級，而是吹捧起了方銳，并且只是給出了一個猜測。
方銳和楊曉康對視一眼，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從邏輯上來說是完全說得通的。
“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后續(xù)的行動就要小心了。萬一你們再觸犯了什么未知的禁忌進入了深層空間，而我沒能進去的話，很有可能會出危險。
在更深層空間中怪物會越強，我要殺死他們也會越費勁，而你們堅持的時間則會越短。”方銳沉吟著說道。
唯一的好消息是，接下來他們會有一個強援到來。
幾人分析完畢，楊曉康便繼續(xù)講述他們的經(jīng)歷：“接下來我們在房間中找了找，發(fā)覺那三個怪物可能是一家三口，隨后方隊便在女兒的房間中找到了她的日記。通過日記我們了解到了那三個怪物誕生的原因，很可能和一尊黑色雕像有關?！?/p>
楊曉康沒有傻不拉幾地去說出他們關于黑色雕像幕后勢力的猜想，怕嚇到這個不知名的超越者。
“黑色雕像嗎？”
歐陽昊沉吟道，他之前也通過電視了解到了女鬼誕生的原因，但其中似乎并沒有提到黑色雕像有關的事。
“能不能具體說說？”
歐陽昊問道，他想了解一下那一家三口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再與女鬼的經(jīng)歷對比一下，尋找一些相同點。
于是，楊曉康便將日記中的內(nèi)容完整地敘述了一遍，歐陽昊則在原地沉思了起來。
一家三口的遭遇是父親生了怪病以后，女兒在絕望中向著來歷神秘的黑色雕像許愿，而女鬼的遭遇是被渣男欺騙，不被社會同情又不被親人理解，最后自盡死亡。
結合超越空間對【鬼樓】任務的提示，可以猜測它們的共同點是家庭不和，再聯(lián)想到血肉怪物一家三口的融合與“家合”的概念，似乎確實可以有些發(fā)現(xiàn)。
但問題是，歐陽昊遭遇的女鬼是獨自存在的，并沒有和誰融為一體。
結合歐陽昊自己之前的經(jīng)歷與之前方銳說的“殺了兩只鬼”可以判斷，鬼樓中的鬼魂大多還是單獨存在的，共同點是單獨存在的鬼魂比較弱小，而合體鬼魂更加強大？
如果“家和”是在說明鬼樓中鬼的過去都來自于家庭不和的話，那“家合”又代表了什么呢？從字面意義上來看確實可能是融合的意思，但多數(shù)的鬼魂似乎與這并不相關。
樣本的數(shù)量實在是太少了，歐陽昊還需要更多的情報來驗證自己的猜想。
“怎么樣，你是有注意到什么嗎？”過了一會兒后，見歐陽昊似乎停止了思考，楊曉康趕忙問道。
歐陽昊搖了搖頭：“沒有，我需要更多的情報，咱們最好能再了解幾個死者的過去，這樣也許有機會找到這棟樓的答案?！?/p>
楊曉康點點頭，倒也沒有逼問，他覺得歐陽昊也許確實知道了什么但還不能完全確定。
另外，他的信息顯然能成為調(diào)查局保護他的籌碼，讓他活著度過這個高難度任務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一定程度上的隱瞞也可以理解。
“那咱們就先下樓吧，現(xiàn)在的時間是2：36，再過不久調(diào)查局的支援就要到了，咱們?nèi)ス情T口等他?！?/p>
“哦，你們還有增援，是小區(qū)里的那幾個便衣？他們中有高手？”歐陽昊好奇地問道。
“不是，以現(xiàn)在的難度來看，他們不進來反倒比較好。來支援的是我們調(diào)查局的一把手，你到時候好好跟著我們就行了，有隊長在肯定能完成任務的?！狈戒J很自信地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p>
歐陽昊心里很高興，但與方銳他們所想的“劫后余生”毫不相干。
他高興的是，既然有了強力外援加入，自己豈不是可以徹底躺平了？
方銳是什么實力？那可是超過20級的真正超凡者，超越者生命位格進化的終點，那么比他更強的隊長自然不用多說，肯定是更高等級的超凡生物，既然如此，還有什么需要他歐陽昊操心的事？
他現(xiàn)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調(diào)查局動作能快一點，他明天還要上學。
低頭瞥了眼時間——凌晨2:36。
當然，其實明天是周六，不過他們周六和周日也不放假。
眾人邊聊邊下樓，因為歐陽昊的加入，再加上馬上就會得到強援的緣故，他們都略微放松了些，不再那么緊張了，連那哀婉的歌聲聽著都變得平和起來。
因為沒有光的緣故，樓梯間里黑漆漆的，雖然不影響眾人的視線，但卻增添了幾分無聲的恐怖。
四周墻壁水漬斑斑，墻皮大塊大塊地剝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磚石，往下望去，樓梯蜿蜒曲折，層層疊疊沒入黑暗深處，每一層的轉角都隱匿在陰影里。
不對！
歐陽昊第一個察覺了問題，他們是從第三層往下走，已經(jīng)下了一層樓了，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樓梯就是最后的了，下面哪來蜿蜒曲折的樓梯？
見他停下腳步，其他人也跟著停了下來，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楊曉康壓低聲音問道：“怎么了，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歐陽昊神色凝重地指了指下方的樓梯：“下面的路不對勁，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
眾人聽后一愣，隨后立刻明白過來。
一股寒意順著脊背往上爬，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意識到異常？以他們現(xiàn)在的警覺性，不該如此遲鈍才對。
精神影響！
眾人反應過來，肯定是自己等人無形中受到了精神影響，而且要么很微弱，要么層次很高，才會讓他們在沒有任何察覺下中招。
“是歌聲?！狈戒J看了歐陽昊一眼，覺得他反應還挺快的，居然能比他先發(fā)現(xiàn)異常。
聽到方銳的提醒，楊曉康二人也察覺到了歌聲的變化，原本凄楚哀怨的曲調(diào)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了，化作輕柔舒緩的搖籃曲，像母親的手輕撫過心靈，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昏昏欲睡。
可這個時候正常人會想要睡覺嗎？誰敢在這么破舊陰森、到處都是鬼的鬼樓里睡覺？
當然，這不是歐陽昊的想法，因為他真的敢。
“歌聲變了，所以它的影響也變了么?！狈戒J扭頭看向頭頂，淡淡說道。
歌聲，就來自于他們上方，它變近了！
“哈欠?！?/p>
這時，周雄打了個哈欠，竟然就要睡過去。
歐陽昊趕忙上前，朝他猛甩幾個耳光。
“啪，啪，啪！”
周雄一臉懵逼地醒過來，但還是覺得很困，又要沉沉睡去。
楊曉康搶在歐陽昊繼續(xù)扇巴掌前把周雄接了過來，取出自己的【靈能藥劑】給他灌了一口，對方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別扇了別扇了，本來就蠢，再扇智力屬性要變負值了！”
為了自己未來的血壓，楊曉康攔住了歐陽昊的暴力喚醒法。
“現(xiàn)在怎么辦，繼續(xù)往下走沒有什么意義，要不要去把那歌聲解決了?！睔W陽昊問道。
“明明還有不到10分鐘楊隊就來了，偏偏是這個時候。”楊曉康臉色難看。
“影響整個四層空間的歌聲，它的實力不可能比之前的血肉怪物弱，”
方銳判斷到，之前的血肉怪物幾乎有20級的實力，這個歌聲很可能會達到21級，這樣一來的話，他對付起來也會很麻煩。
“等待支援其實沒有什么意義，一方面支援還要一會兒，另一方面，你們那位隊長知道進入四層空間的方法嗎？”歐陽昊一點也不慌張，朝著眾人問道。
【對呀，如果之前我們的猜測屬實，連我都不會受到部分詛咒的影響，那么更別說隊長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副本其實能隔絕一部分高等級超越者的幫助？而且，就算楊隊能進來，他起碼需要殺三只鬼才行，那需要多久？】
方銳在心中思索著，想到了最壞的情況，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等待，還是直接去對付那只鬼？對付那只鬼的話，這里的四人還能活下幾個？而且殺死那只鬼的話，還會進入更深層次的鬼域，那里，又有什么在等待著他們？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再說話，只剩下那詭異的歌聲回蕩在大樓中，而且，似乎愈發(fā)嘹亮了。
就在眾人遲疑之間，他們聽到頭頂?shù)臉堑乐许懫鹆四_步聲。
“噠，噠，噠?！?/p>
歐陽昊抬頭看了一眼頭頂?shù)臉翘?，略微舒展了下身子，骨骼發(fā)出“咔咔”的聲響，而后淡然一笑：
“看來不用咱們?nèi)フ宜?，自己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