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暴雨。
江城老舊公寓樓的天臺上，雨幕像灰白的簾子。
沈羨撐一把黑傘，盤腿坐在小馬扎上，面前擺著一只缺了口的搪瓷碗，里頭三枚銅錢被雨點(diǎn)敲得叮叮作響。
她剛把“今日三卦”的牌子掛出去，樓下忽然傳來汽車急剎聲。
一輛加長林肯濺起半尺水花，車門彈開，林韻踉蹌沖出來，連傘都沒打。
雨水瞬間把她精致的卷發(fā)澆成一縷縷，香奈兒套裝貼在身上，狼狽至極。
她抬頭看見沈羨，撲通一聲，雙膝重重磕在積水的天臺上。
“羨羨，媽給你跪下了！”
一句話，驚雷般劈進(jìn)雨幕。
沈羨撐著傘，紋絲不動(dòng)，只垂眸看她：
“沈夫人，跪錯(cuò)人了?！?/p>
林韻哭花了妝，雙手合十：
“媽求你了！知聿今早心臟驟停，醫(yī)生下了第三次病危！只要你肯改他的運(yùn)，媽什么都答應(yīng)……”
她說著，掏出手機(jī)，顫抖著點(diǎn)開直播——直播間標(biāo)題赫然寫著：
【沈夫人直播向親生女兒下跪，求改命救子】
熱度瞬間沖破三百萬。
彈幕狂刷：
——“臥槽？豪門親媽直播下跪？”
——“沈羨太冷血了吧？親媽都跪了還無動(dòng)于衷？”
——“樓上別圣母，當(dāng)年他們把真千金賣進(jìn)山溝忘了？”
沈羨掃了一眼彈幕，輕笑一聲，把傘微微前傾，替林韻遮了點(diǎn)雨：
“沈夫人，直播呢，注意形象。”
林韻哭到失聲：
“羨羨！媽真的知道錯(cuò)了！你要十個(gè)億我給！你要我公開道歉，我也給！只求你救救知聿……”
她說著，竟真對著手機(jī)鏡頭，砰砰砰磕了三個(gè)響頭。
額頭撞在粗糙的水泥地，血順著雨水蜿蜒成殷紅小溪。
直播間禮物特效炸成一片星海，“嘉年華”“火箭”不要錢似的飛。熱度直飆千萬。
沈羨終于動(dòng)了。
她彎腰，單指挑起林韻下巴，聲音低而冷：
“我要的從來不是錢?！?/p>
林韻淚眼朦朧：
“那你到底要什么？”
沈羨掏出一張A4紙，啪地拍在她膝蓋前的水洼里。
紙上打印著一份名單——
【2002年7月12日，拐賣人販：張某、李某，中間人：林韻，傭金：五十萬?！?/p>
名單末尾，是林韻當(dāng)年的親筆簽名和銀行流水截圖。
林韻瞳孔驟縮，血色瞬間褪盡。沈羨一字一頓：
“當(dāng)年你把我賣了五十萬，現(xiàn)在想花十億買我一條命——”
“可以?！?/p>
“先把這份名單上的罪行，一字不落，念給你的三千萬觀眾聽?！?/p>
雨聲轟隆，直播間彈幕靜止兩秒，隨即爆炸：
——“？？？真拐賣？”
——“臥槽驚天大瓜！”
——“沈夫人這是要社死？”
林韻嘴唇哆嗦，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淌：
“我、我……”
沈羨站起身，黑傘徹底移開，雨水瞬間澆透林韻全身。
“念，還是不念？”
林韻抖如篩糠，手機(jī)啪嗒掉進(jìn)水洼，屏幕朝上，直播間還在瘋狂刷屏。
她忽然崩潰大哭，撲上去抱沈羨的腿：
“我念！我念！求你給我一條生路……”
沈羨垂眸，聲音輕得像雨絲：
“當(dāng)年，誰給過我生路？”
她抬手，示意角落里早已等候的民警。
兩名女警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韻。
“林女士，您涉嫌拐賣兒童，請跟我們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
手銬“咔噠”一聲，冰得林韻渾身一顫。
直播間徹底瘋了：
——“警察來了！驚天反轉(zhuǎn)！”
——“沈羨牛逼！反殺！”
——“沈夫人被捕？年度大戲！”
沈羨彎腰撿起林韻的手機(jī)，對準(zhǔn)鏡頭，微笑：
“各位，今日加更一卦?！?/p>
“卦象：善惡終有報(bào)，血債自血償?！?/p>
“卦金：一個(gè)關(guān)注，一句轉(zhuǎn)發(fā)。”說完，她指尖輕點(diǎn)，直播關(guān)閉。
雨幕中，警笛由遠(yuǎn)及近。
沈羨撐著黑傘，目送林韻被押上警車，低聲喃喃：
“第七筆債，清了?！?/p>
她轉(zhuǎn)身，天臺風(fēng)大，吹得青布幡獵獵作響。
橫幅上那行字，被雨水沖刷得愈發(fā)鮮艷——
“卦不空算，善惡有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