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紙箱的瓦楞紙板邊緣刮得我指腹生疼。辦公室里靜得嚇人，只剩下鍵盤噼啪亂響，還有我往紙箱里扔東西時發(fā)出的空洞碰撞聲。馬克杯、半盆蔫頭耷腦的綠蘿、一個印著公司 Logo 褪了色的鼠標墊…全是我在這格子間里耗了整整三年的家當?？諝饫镲h著一股廉價消毒水和冷氣混合的怪味，鉆進鼻子，堵得慌。
“江辰，理解一下，公司戰(zhàn)略調(diào)整，整個部門…咳，優(yōu)化?！?HR 張姐站在我工位旁邊，聲音平板得像在念悼詞，臉上那點公式化的同情假得讓人想笑。她推過來一份薄薄的離職協(xié)議，紙張邊緣像刀鋒。
我盯著那幾頁紙，沒吭聲。目光越過張姐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投向走廊盡頭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門?？偛棉k公室。林薇。那個把我連同整個部門像丟垃圾一樣掃出去的女人。門緊閉著，透不出一絲光，也透不出里面那個人的半點表情。
早上九點，部門老大剛在群里發(fā)了個“緊急會議”的公告，十分鐘后，林薇帶著她那萬年冰山臉和兩個 HR，像掐著表一樣準時出現(xiàn)在我們部門門口。整個過程快得像一場閃電戰(zhàn)。裁員名單，賠償方案，回收工牌…一氣呵成。林薇就站在那兒，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著，像尊冰冷的雕塑。她甚至沒往我們這些“被優(yōu)化”的人堆里多看一眼。那眼神，空的，像看空氣，看灰塵。她只負責宣判，至于散落一地的殘?。孔匀挥腥耸帐?。
三年，996是福報，狼性文化是信仰，結(jié)果呢？連個眼神都沒賺到。真他媽現(xiàn)實。
我抓起筆，在協(xié)議最后一頁簽下自己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噪音，像在嘲笑。
“行?！蔽野压P扔回桌上，聲音有點啞，“簽完了。”
張姐明顯松了口氣，迅速抽走協(xié)議，臉上那點假笑真誠了半分：“祝你找到更好的發(fā)展！”
發(fā)展？我扯了扯嘴角，沒接話。彎腰抱起那個沉甸甸的紙箱，箱子底硌著我的肋骨。轉(zhuǎn)身，沒再看任何人，也沒再看那扇緊閉的總裁門。抱著我的全部家當，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座燈火通明、卻瞬間與我無關(guān)的玻璃牢籠。身后的議論聲像蚊子哼哼，嗡嗡地追過來，又迅速被隔絕在自動門閉合的輕響之后。
外頭的陽光白花花一片，刺得眼睛生疼。熱浪裹著汽車尾氣的味道撲面而來，砸在臉上。我抱著紙箱站在寫字樓巨大的陰影里，有那么幾秒鐘，腦子是懵的。下一步？房租、水電、下頓飯…現(xiàn)實問題像一群餓狼，瞬間撲了上來，把那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啃得渣都不剩。
回家？看著那堆從公司搬回來的破爛？算了吧。
我摸出手機，屏幕有點臟。手指在幾個常用的求職APP圖標上懸停了幾秒，煩躁地劃開。目光掃到那個騎著小摩托的藍色圖標——餓死了么。送外賣？以前刷短視頻看那些外賣小哥風里來雨里去，覺得苦?，F(xiàn)在？呵，苦不苦，得自己嘗了才知道。
注冊流程簡單得過分。身份證拍照，健康證上傳（還好沒過期），綁定銀行卡…十分鐘后，系統(tǒng)提示：“騎手江辰，歡迎加入！請盡快完成新手培訓及第一單接單！”
新手培訓？就是手機上快速劃拉完幾頁安全須知和操作指南。簡單，粗暴。
行吧，江師傅上線了。我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生活這一記悶棍，真他媽夠勁兒。
第一單接得有點手抖。系統(tǒng)“叮咚”一聲脆響，嚇得我一激靈。搶單頁面跳出來：**錦繡花園A區(qū)7棟頂層復(fù)式，海鮮粥+水晶蝦餃。備注：盡快！** 配送費還挺高。
錦繡花園？這名字聽著就貴氣。我戳下“搶單”，屏幕顯示“搶單成功！”。
導(dǎo)航箭頭像個不知疲倦的小陀螺，在手機屏幕上瘋狂旋轉(zhuǎn)，把我引向城市另一端那片傳說中的富人區(qū)。電瓶車是租的，藍色的外殼在午后的陽光下反著光，跑起來帶著點細微的“嗡嗡”聲，像個老人在喘氣。晚高峰還沒到，路上的車流不算太密，但我手心還是有點汗?jié)?。這玩意兒，比寫代碼難控制。
小區(qū)門禁森嚴得像個堡壘。穿著筆挺制服的保安小哥，眼神銳利得像安檢儀，隔著崗?fù)げＡО盐覐念^到腳掃描了好幾遍。我趕緊舉起手機，把訂單信息懟到玻璃前：“大哥，送餐的，7棟頂層復(fù)式，林女士?！?/p>
保安小哥慢悠悠地拿起內(nèi)線電話，低聲說了幾句，又抬眼審視了我?guī)酌腌?，才按下遙控器。沉重的黑色雕花鐵門無聲地向兩邊滑開，放我進去?？諝饫飶浡藜粽R的草坪和某種名貴花木混合的清香，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一棟棟設(shè)計感極強的獨棟別墅和低層洋房掩映在高大的綠植后面，透著一種與世隔絕的疏離感。這地方，跟我那合租的老破小，簡直是兩個星球。
7棟很好找，獨門獨戶，灰白色的現(xiàn)代風格，線條簡潔冷硬。頂層復(fù)式，巨大的落地窗反射著天空的光，晃得人眼花。我把小電驢停在門口那棵造型奇特的羅漢松旁邊，拎起保溫箱里那個印著“鮮味居”logo的精致紙袋。粥和蝦餃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出來，勾得我肚子也跟著叫了一聲。
走到那扇厚重的、泛著金屬冷光的入戶門前，我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叮咚——叮咚——”
清脆的鈴聲在寂靜中傳開，顯得格外響亮。等了大概十幾秒，里面毫無動靜。
難道不在家？我皺眉，又按了一次，手指在按鈕上多停留了一秒。門鈴急促地響了兩次。
還是沒反應(yīng)。備注上不是寫著“盡快”嗎？我猶豫了一下，手指懸在第三次門鈴按鈕上方。就在這時，門內(nèi)傳來一點極其輕微的、拖沓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光著腳在地板上蹭過。
緊接著，是“咔噠”一聲輕響，門鎖開了。
厚重的門被從里面拉開一條縫。光線涌出來，照亮門口一小塊區(qū)域。
然后，一個人影，就那么毫無征兆地、軟軟地順著門框往下滑。
“我靠！”
我腦子嗡的一聲，完全是身體快過腦子。手里的外賣袋子差點脫手飛出去，被我下意識地一把攥緊。另一只手幾乎是本能地伸出去，在那人影徹底砸向冰冷大理石地面之前，險險地撈住了她的胳膊。
觸手一片冰涼滑膩，是絲綢睡衣的料子。
女人半個身子掛在我胳膊上，頭無力地垂著，濃密的長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皮膚蒼白得嚇人。她輕得不可思議，像一片羽毛，又像一碰就要碎的琉璃。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高級香水和某種疲憊氣息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子。
“喂！醒醒！你怎么了？”我半跪下來，穩(wěn)住她的身體，聲音有點發(fā)緊。這什么情況？餓暈了？低血糖？
懷里的人似乎被我的聲音驚擾，極其微弱地哼了一聲，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那眼神渙散，沒有焦距，茫然地在我臉上停留了好幾秒。
時間好像凝固了。
她眼中的茫然一點點褪去，像退潮后露出的礁石。那雙漂亮卻總是過于冷靜的杏眼里，先是掠過一絲極度的困惑，像迷路的旅人看到了不可能出現(xiàn)的路標。緊接著，困惑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取代，瞳孔微微放大。
“江…辰？”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久未開口的沙啞和虛弱，但咬字卻異常清晰。
林薇。
我的前老板。昨天早上，只用一句冷冰冰的“戰(zhàn)略調(diào)整”就判了我職業(yè)生涯死刑的女人。此刻，正像一片被秋風吹落的葉子，蒼白、脆弱地靠在我這個剛被她掃地出門的前員工胳膊上。
這畫面，荒誕得能上年度沙雕新聞合集。
空氣死寂。樓道里感應(yīng)燈大概是覺得氣氛太尷尬，默默地熄滅了。只有門里透出的光，斜斜地打在我們身上，在地上拉出兩條長長的、糾纏的影子。
我看著她那張褪去了所有凌厲、只剩下病態(tài)虛弱的臉。昨天在辦公室里那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和此刻眼前的虛弱無助，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沖擊。心里那點憋著的怨氣，像被針戳了一下的氣球，呲溜一下，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復(fù)雜的情緒，有點懵，有點荒謬，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咳，” 我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點，雖然嘴角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上扯了一下，露出個有點僵硬的笑。我晃了晃另一只手里還緊緊攥著的那個“鮮味居”紙袋，袋子發(fā)出輕微的嘩啦聲。
“林總，” 我看著她依舊有些失焦的眼睛，一字一頓，“我來送外賣?！?/p>
“……”
林薇那雙漂亮的眼睛又睜大了些，像是沒完全理解這句話。她似乎想撐著自己站起來，但胳膊剛使了點勁，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眉頭緊緊蹙起，低低地吸了口涼氣。
“別亂動！” 我下意識地收緊手臂，穩(wěn)住她下滑的身體，“低血糖？”
她閉了閉眼，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連說話的力氣好像都耗盡了，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行吧。送佛送到西，送外賣送到老板家，還得管售后。我認命地嘆了口氣。目光越過她的肩膀，往門里瞟了一眼。
玄關(guān)很寬敞，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盡頭是旋轉(zhuǎn)樓梯。但偌大的空間，冷清得像樣板間，一點煙火氣都沒有?？諝饫镲h著淡淡的香氛味，反而更顯得空寂。
“能站穩(wěn)嗎？” 我問，語氣盡量放平，“扶你進去？”
林薇沒說話，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過了幾秒，她才極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那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我一手還拎著那袋救命的外賣，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繞過她的后背，扶住她纖細冰涼的手臂。她的身體大部分重量倚靠過來，隔著薄薄的絲綢睡衣，能感覺到那副骨架的纖細和此刻的無力。我?guī)缀跏前氡е?，一點點挪進玄關(guān)。她的拖鞋丟在一邊，光著的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把人弄到玄關(guān)旁邊的換鞋凳上坐下，她立刻像被抽走了骨頭，軟軟地靠在墻上，閉著眼，胸口微微起伏，臉色白得像紙。
“粥…蝦餃…” 她閉著眼，嘴唇動了動，聲音氣若游絲。
得，這還惦記著呢。我趕緊把外賣袋子放到旁邊一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玄關(guān)矮柜上，手忙腳亂地拆開。鮮味居的包裝確實講究，保溫效果一流。粥盒子一打開，一股濃郁的、帶著海鮮清甜的熱氣瞬間彌漫開來。
“有點燙，小心?！?我揭開塑料蓋，把一次性勺子塞進她手里。
林薇的手指冰涼，接過勺子時指尖無意識地擦過我的手背，激得我微微一顫。她舀起一小勺粘稠滾燙的海鮮粥，動作慢得像開了0.5倍速，顫抖著往嘴邊送。勺子剛到唇邊，大概是太虛弱控制不好力道，手腕一抖，一小半粥直接灑了出來，落在她月白色的絲綢睡衣前襟上，洇開一小片刺眼的污漬。
“嘖?！?她眉頭擰得更緊，看著那片污漬，眼神里閃過一絲極其少見的煩躁和…委屈？
“我來吧?！?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哪是喝粥，簡直是受刑。我直接蹲下身，從她手里拿過那盒粥和勺子，動作有點粗魯，但盡量放輕?！皬堊臁！?/p>
林薇大概是被我這命令式的語氣弄得一愣，抬眼看向我，眼神復(fù)雜。大概是真沒力氣爭辯，也許是食物的誘惑戰(zhàn)勝了總裁的尊嚴，她最終沒說什么，只是順從地微微張開了蒼白的唇。
我舀起一勺溫度適中的粥，送到她嘴邊。她小口小口地吞咽著，動作很慢，像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熱氣氤氳中，她長長的睫毛垂著，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褪去了所有在公司時的鋒芒和冰冷，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脆弱。
一勺，兩勺…房間里只剩下她輕微的吞咽聲，還有我勺子刮過塑料盒底的聲音。氣氛詭異得離奇。昨天裁掉我的冷血資本家，今天被我這個外賣員投喂？這劇本誰寫的？太魔幻了。
大半盒粥下去，她臉上終于恢復(fù)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血色，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眼神不再渙散，雖然依舊疲憊，但總算有了點神采。
“謝謝?！?她聲音依舊很輕，但比剛才清晰有力了一點，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件醒目的藍色外賣服上，頓了頓，“你…在送外賣？”
“顯而易見?！?我晃了晃自己胸前的“餓死了么”LOGO，扯出一個職業(yè)假笑，“響應(yīng)國家號召，靈活就業(yè)嘛。還得感謝林總昨天的‘優(yōu)化’，給了我投身新藍海的機會?！?話一出口，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刺兒。
林薇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神瞬間又恢復(fù)了那種慣常的平靜無波，只是蒼白的耳根似乎泛起了一絲極淡的紅暈。她移開視線，看向被我放在柜子上的外賣袋：“多少錢？”
“訂單顯示已支付?！?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蹲麻的腿，“我的任務(wù)完成了。” 我指了指手機，“麻煩林總，給個五星好評？”
林薇沒看我，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嗯?！?/p>
空氣再次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任務(wù)完成，該撤了。我轉(zhuǎn)身準備離開這個充滿昂貴香氛和巨大反差的豪宅。
“等等?！?/p>
林薇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不大，卻讓我腳步一頓。
“還有事，林總？” 我沒回頭，語氣盡量公事公辦。
身后沉默了幾秒，才傳來她依舊沒什么起伏的聲音：“廚房…水槽下面的管道，一直在漏水。物業(yè)…聯(lián)系不上?！?她說得很慢，像是每一個字都需要斟酌，透著一股罕見的、難以啟齒的窘迫。
漏水？我腦子里瞬間浮現(xiàn)出昨天她宣布裁員時那副冷冰冰、掌控一切的樣子。再看看現(xiàn)在…總裁大人連個漏水都搞不定？這反差萌來得有點陡峭。
我轉(zhuǎn)過身，挑了挑眉，看著她。她沒看我，眼神飄向客廳的方向，下頜線卻繃得有點緊。那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配上她睡衣前襟那片還沒干透的粥漬，莫名有點…滑稽？
行吧。我認命地往客廳方向抬了抬下巴：“帶路？”
林薇扶著墻，慢慢站起來，腳步還有點虛浮。我跟在她身后，走進這個巨大而空曠的復(fù)式客廳。極簡的裝修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diào)，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奢華，但也冷得沒有一絲人氣。
廚房是開放式的，锃亮得能當鏡子用。果然，水槽下方傳來細微卻持續(xù)的“滴答…滴答…”聲。我蹲下去一看，好家伙，連接凈水器的一根軟管接頭松了，水正不緊不慢地往外滲，底下已經(jīng)積了一小灘水。
“有工具嗎？扳手，或者鉗子？” 我頭也不回地問。
身后沒動靜。我扭頭一看，林薇站在幾步開外，眉頭微蹙，一臉茫然。那表情清清楚楚地寫著：扳手？那是什么？能吃嗎？
懂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總裁大人。
“算了?！?我認命地掏出自己鑰匙串。上面常年掛著一個多功能迷你軍刀卡，還是以前公司團建發(fā)的紀念品，沒想到在這派上用場。掰開上面那個小到可憐的鉗口，我探身進去，小心翼翼地擰緊那個滑絲的塑料接頭。
“滴答”聲消失了。
“好了?！?我站起身，甩了甩手上沾到的水珠，把鑰匙串揣回兜里，“小問題，接頭松了。下次讓物業(yè)帶把正經(jīng)扳手來緊一下就行。”
林薇看著恢復(fù)安靜的水槽下方，又看看我手里那個寒酸的迷你軍刀卡，眼神有點飄忽。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只憋出兩個干巴巴的字：“多謝?！?/p>
“不客氣，林總?！?我拍拍手，“外賣送達，漏水解決。五星好評，記得給。” 這次沒再停留，我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玄關(guān)。
“江辰。” 她的聲音追到門口。
我停下，手已經(jīng)搭在了冰冷的門把手上，沒回頭。
“你…”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權(quán)衡什么，“…熬的粥，還不錯?！?/p>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昨天半夜那鍋被我拿來當宵夜、順便拍了照發(fā)朋友圈感嘆失業(yè)生活的青菜瘦肉粥？她看見了？
我沒回頭，只是抬起手，隨意地揮了揮，算是回應(yīng)。然后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身后那扇沉重的門緩緩合上，隔絕了那個冷清奢華的堡壘，也隔絕了那個虛弱又別扭的女總裁。
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靠在冰冷的電梯轎廂壁上，長長地吁出一口氣。這一天的經(jīng)歷，比坐過山車還刺激。手機“叮咚”一聲，是APP提示音。我劃開一看，訂單完成，用戶評價：五星好評。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備注：
**——粥冷得慢，修得挺快。**
我看著那行字，再看看電梯光潔壁面上映出的、穿著藍色外賣服的自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行吧，林總。這評價，我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