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我正窩在客廳沙發(fā)上打游戲。
手指頭在手機屏幕上搓得冒火星子，嘴里罵罵咧咧：“干！這打野是吃翔長大的吧？支援啊大哥！你擱野區(qū)給你媽采靈芝呢？！”
“林辰！”
我媽那嗓門，跟自帶擴音喇叭似的，穿透力極強，瞬間把我游戲里的背景音樂和隊友的祖安問候全蓋了下去。
我一個激靈，手指一滑。
屏幕瞬間變成黑白。
“Defeat！” 系統(tǒng)冰冷的女聲無情宣判。
“哎我靠！” 我哀嚎一聲，手機差點脫手飛出去。剛想抬頭問我媽又搞什么突然襲擊，后半截抱怨直接卡在嗓子眼里，噎得我差點翻白眼。
我媽身后，跟著個女人。
準(zhǔn)確來說，是個……氣場兩米八的女人。
一身剪裁利落的煙灰色西裝套裙，襯得身形筆挺又利落。腳上一雙細(xì)高跟，踩在我家那有點年頭的地板上，發(fā)出清脆又壓迫感十足的“噠、噠”聲。栗色的長卷發(fā)隨意披在肩后，臉上妝容精致，紅唇尤其顯眼，抿著，唇角似乎帶著點似笑非笑的弧度。
最要命的是身高。我自認(rèn)一米八的個頭不算矮了，可她往那兒一站，加上那雙恨天高，感覺比我生生高了小半個頭！
壓迫感。絕對的物理和精神雙重壓迫感。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沙發(fā)上，手里還攥著發(fā)燙的手機，屏幕上那個灰色的“失敗”大字格外刺眼。
我媽完全無視我臉上的懵逼和殘存的游戲怒火，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簡直能照亮我家這老客廳的每一個角落。她一把拉過那個高個子御姐，往前推了推，嗓門依舊洪亮：
“辰辰！快看！媽給你帶誰回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yù)感。
我媽無視我驚恐的眼神，自顧自地繼續(xù)她的“重磅炸彈”投放流程，聲音洪亮得能震掉天花板上的灰：“這是你蘇阿姨家的寶貝閨女，晚晴！小時候還抱過你呢！記得不？”
抱過我？我腦子里瘋狂檢索那點可憐的童年記憶碎片。蘇阿姨？好像有點模糊的印象，是我媽幾十年的老閨蜜，后來全家搬去南方了，十幾年沒怎么聯(lián)系了。她閨女？眼前這位？
我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再次看向那個叫蘇晚晴的女人。她臉上那點似笑非笑更明顯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著，帶著一種……審視？玩味？反正絕對不是什么“久別重逢，倍感親切”的眼神。
我媽還在那使勁兒推銷，唾沫星子都快飛到我臉上了：“晚晴現(xiàn)在可有出息了！在大城市的大公司當(dāng)高管！這不，剛調(diào)回咱們這邊負(fù)責(zé)個項目，人生地不熟的，房子一時半會兒也沒落實好。我就說啊，住酒店多浪費錢！多不方便！正好！” 我媽猛地一拍我肩膀，拍得我一個趔趄，手機差點二次起飛，“咱家不是有空房間嘛！讓晚晴先住下！多好！互相有個照應(yīng)！”
住下？！我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我家是還有個小客房沒錯，但……讓這么個氣場強大的陌生女人住進(jìn)來？還是我媽強行安排的？
我張了張嘴，喉嚨發(fā)干，想說“媽，這不太合適吧？”，或者“人家那么大個高管，能樂意住咱家這小破地方？”，但話還沒組織好，就被我媽下一句直接炸得魂飛天外。
我媽一把拉住蘇晚晴的手，又重重拍在我胳膊上（真的很疼?。靡环N宣布“今晚加雞腿”的興奮語氣，石破天驚地吼了出來：
“而且??！我跟你們蘇阿姨早就說好了！晚晴啊，以后就是你媳婦兒了！親上加親！多好！”
轟隆！
我感覺一道九天玄雷不偏不倚，精準(zhǔn)無比地劈在了我的天靈蓋上。
媳婦兒？！
給我？！
眼前這位踩著恨天高、氣場能直接把我壓成二維平面生物的紅唇御姐？！
我徹底石化。大腦CPU直接燒糊，滋滋冒煙。眼神呆滯，嘴巴微張，活像個被雷劈傻了的癩蛤蟆。目光在我媽那興奮得放光的臉，和蘇晚晴那張精致卻沒什么多余表情的臉上來回掃射，試圖找出一點點“這是整蠱節(jié)目”的蛛絲馬跡。
可惜，沒有。
我媽笑得見牙不見眼，蘇晚晴……她只是微微挑了一下她那畫得極其精致的眉毛。紅唇終于動了，向上彎起一個絕對算不上“溫柔可人”的弧度。那笑容，帶著點居高臨下的審視，帶著點毫不掩飾的戲謔，還帶著點……“我看你怎么演”的玩味。
她向前走了半步，細(xì)高跟在地板上又敲出兩聲清晰的脆響。
那壓迫感，瞬間拉滿。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
她微微歪了下頭，視線像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一樣落在我臉上。然后，紅唇輕啟，那聲音不高，清清冷冷的，帶著點慵懶的磁性，每一個字卻都像小錘子，砸得我腦瓜子嗡嗡的：
“弟弟？”
她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鉤子似的。
“叫聲姐姐來聽聽？”
客廳里死寂一片。
只有我家那臺老舊的空調(diào)，還在角落里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努力制造著一點聊勝于無的涼風(fēng)。
我媽？我媽早就功成身退，不知道溜達(dá)到哪個角落去了，留下我一個人直面這尊突然空降的“大佛”。
我，林辰，二十歲，大好青年（自封的），大學(xué)剛混完大二，人生信條是“躺平即正義”。此刻，正被一個比我高、比我氣場強、還頂著“我媽欽定媳婦”頭銜的陌生御姐，要求叫“姐姐”。
這感覺，比被輔導(dǎo)員抓到我代課點名還特么酸爽！
我喉嚨發(fā)緊，干得能冒煙。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血液全涌到腦門上了。眼神飄忽，不敢直視她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看她那線條利落的西裝？不行，壓迫感更強?？此碌逆i骨？感覺更像個變態(tài)。最后，我的目光只能尷尬地落在她锃亮的黑色高跟鞋尖上。
“呃……” 我艱難地發(fā)出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jié)，舌頭像打了結(jié)。
“嗯？” 蘇晚晴從鼻腔里哼出一個單音，帶著點催促。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身體微微后傾，靠在了沙發(fā)背上，一副“我有的是時間等你”的姿態(tài)。
完了，躲不過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吸得肺管子都疼。閉了閉眼，再睜開，硬著頭皮，用一種蚊子哼哼般、還帶著點破音的調(diào)調(diào)，飛快地禿嚕了一句：
“姐…姐姐……”
聲音小得我自己都快聽不見。
蘇晚晴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了幾分。不是那種溫暖的笑，而是像獵人看到獵物終于踩進(jìn)陷阱的那種，帶著十足掌控感的、玩味的笑。
“乖?！?她紅唇微啟，吐出一個字。
這聲“乖”，聽得我后脖頸子直發(fā)涼。
還沒等我從這聲“乖”帶來的詭異羞恥感里緩過勁兒來，蘇晚晴已經(jīng)直起身。她動作利落地提起腳邊那個一看就價格不菲、線條冷硬的銀色登機箱，環(huán)視了一下我家這略顯陳舊的客廳。
“我住哪間？” 她的語氣，自然得像是回了自己家。
我腦子還處于半宕機狀態(tài)，下意識地抬起手，機械地指向走廊盡頭那個常年空置、堆滿了我媽舍不得扔的舊物和雜物的客房：“那…那邊……”
蘇晚晴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她沒說話，拎著箱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穩(wěn)定而清晰的“噠、噠”聲，徑直朝我指的房間走去。
路過我身邊時，帶起一陣極淡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