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被拉扯成模糊的色帶，冰冷地映在車窗上，卻透不進車內(nèi)分毫。
蘇大夫那句“生物密碼鎖”和“燭龍”的警告——“小心‘搖籃’曲調”——在我腦中交織，碰撞出冰冷的火花。
“引線”……“觸發(fā)劑”……
“生命搖籃”要的不是一個死去的秦昊，也不是一個簡單換心后茍活的秦昊。他們要的是一個埋藏著致命開關、隨時可以被特定“曲調”激活的傀儡。
這手段，遠超尋常的商業(yè)傾軋或仇殺，透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將人視為實驗材料的冰冷意味。林耀東，他知道自己合作（或是被利用）的對象，是這般怪物嗎？
手機屏幕再次幽亮。
新的信息來自一個我安插在沈氏集團內(nèi)部極深位置的暗線，代號“鼴鼠”。信息經(jīng)過多重加密，內(nèi)容簡短卻觸目驚心：
【林耀東私人保險柜（非辦公室那個）暗格解鎖。發(fā)現(xiàn)大量與“搖籃”境外資金往來憑證，備注多為“項目進度款”及“特殊材料費”。另有一份加密生物數(shù)據(jù)樣本，標簽為“LX-07”，傳輸目的地未知，最后一次操作時間為秦昊車禍前72小時。正在嘗試拷貝數(shù)據(jù)。】
LX-07？
林婉名字的縮寫？還是某種代號？
傳輸目的地未知……特殊材料費……
一個更骯臟、更令人齒冷的可能性浮上水面。
林耀東的合作，或許遠比我想象的更深。他提供的，可能不僅僅是沈家的資源和我的“心臟”。
我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擊，回復“鼴鼠”：
【優(yōu)先獲取“LX-07”數(shù)據(jù)。清理所有訪問痕跡。注意安全。】
信息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剛消失，另一個加密頻道跳出一條新消息，來自負責監(jiān)控林婉的人：
【目標離開老宅，駕車前往城西“靜心”療養(yǎng)院。情緒極不穩(wěn)定，途中多次急剎、變道。是否需要干預？】
靜心療養(yǎng)院？那是林耀東早年以個人名義投資建立的一家高端私人精神療養(yǎng)機構，名義上是為了紀念他早逝的、據(jù)傳有抑郁傾向的妻子。但以林耀東的性格，這地方絕不會那么簡單。
林婉在這種時候不去想辦法救她父親，跑去那里做什么？
“去靜心療養(yǎng)院。”我開口，聲音打破車內(nèi)的死寂。
司機沒有任何疑問，幾乎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車輛在一個路口流暢地轉向，匯入另一條車流。副駕的手下低聲對著耳麥傳達指令，部署外圍監(jiān)控力量。
當我們抵達那座位于城西半山、被蔥郁林木環(huán)繞、外觀設計得寧靜致遠的白色建筑群時，林婉的車已經(jīng)歪斜地停在門口，車門都沒關好。
我們的人隱在暗處，傳來消息：“目標直接闖入，情緒激動，嚷著要見院長。院長辦公室在主體建筑三樓東側?！?/p>
我沒有下車，只是透過深色的車窗，看向那棟在夜色中亮著零星燈火、安靜得有些過分的建筑。
幾分鐘后，三樓東側一個房間的燈光突然亮起，接著，窗戶似乎被猛地推開，一個身影踉蹌著撲到窗前，
是林婉！她雙手抓著窗框，對著外面聲嘶力竭地喊著什么，但因為距離和隔音，只能看到她的崩潰和絕望。
很快，兩個穿著白色護工服、但動作異常矯健的男人出現(xiàn)在她身后，試圖將她拉離窗口。
掙扎間，林婉的手猛地揮動，似乎將窗臺上一個小花盆掃了下來，摔在樓下地面的草坪上，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
就在這短暫的混亂間隙，我的人捕捉到了她破碎的哭喊聲，通過定向麥克風傳了回來：
“……為什么騙我！媽媽說不是那樣的！爸爸不是那種人！那數(shù)據(jù)是什么？！LX-07到底是什么？！你們拿它做了什么？！秦昊的車禍是不是……”
聲音到這里戛然而止，她似乎被捂住了嘴，強硬地拖離了窗口。
燈光熄滅，窗戶重新關上，一切恢復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LX-07。
她也提到了這個代號。從她母親那里？她母親不是早就……
看來，這間療養(yǎng)院里，藏著林耀東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而林婉，在巨大的沖擊下，似乎本能地逃向了這里，想要從她母親留下的痕跡里尋找答案，卻可能撞破了更可怕的真相。
“查這家療養(yǎng)院的底。”我的命令冰冷，“尤其是院長和所有核心醫(yī)護人員背景。查它所有的醫(yī)療資質審批、藥物采購清單，以及……地下管線布局和能源消耗情況。”
“是?！笔窒铝⒖虉?zhí)行。
如果林耀東真的和“生命搖籃”在進行某種禁忌的生物研究，那么明面上的醫(yī)院目標太大，這家偏僻、私密、且有完美借口進行特殊藥物管理的療養(yǎng)院，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LX-07……特殊材料費……傳輸目的地……
一個模糊的鏈條正在形成。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棟吞噬了林婉的白色建筑。
她闖了進去，但未必能輕易出來。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對于林耀東和“生命搖籃”來說，她的價值已經(jīng)變了。
“留一組人盯死這里。任何出入車輛、人員，尤其是醫(yī)療運輸車輛，嚴密監(jiān)控?！蔽曳愿赖?。
車輛再次無聲啟動，駛離這片被寧靜偽裝起來的區(qū)域。
手機屏幕上，“鼴鼠”的消息再次閃爍：
【LX-07數(shù)據(jù)部分獲取。初步分析為高度加密的生物基因序列片段，指向一種定向神經(jīng)受體修飾技術。傳輸日志顯示，接收端代號——“搖籃曲”。嘗試深度解密中，需要時間?！?/p>
搖籃曲。
果然是他們。
而“定向神經(jīng)受體修飾”……這幾乎印證了蘇大夫的猜測，也解釋了那根“引線”的工作原理。
他們不是在治病，也不是簡單的控制。
他們是在……改造。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
車窗外的城市依舊繁華喧囂，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冰冷的玻璃。
一場以人為實驗品的黑暗“搖籃曲”，早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悄然奏響。
而此刻，林婉被困在那曲調的第一個音符里。
我閉上眼，腦中是飛速運算的棋局。
下一步，該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