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里的火重新被添了柴，松油爆裂，像關(guān)節(jié)錯位的聲音。
沈言端著半杯溫水，站在二樓拐角，俯視客廳。
陸沉坐在最亮的地方，剔骨刀橫放在膝蓋上；周維把醫(yī)藥箱抱在懷里，像護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慧蹲在壁爐前添柴，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得老長，一直爬上樓梯扶手。
陳伯不在——他去了地下室核查柴油存量。
沈言的指尖在欄桿上敲出摩斯節(jié)奏：
· · · — — — · · ·
SOS，卻無人抬頭。
發(fā)電機突然熄火，燈光瞬間熄滅。
黑暗中，沈言聽見三聲截然不同的呼吸：
陸沉——壓抑而長，像在數(shù)秒；
周維——短促，帶著藥味的顫音；
阿慧——幾乎聽不見，像被掐住喉嚨。
應(yīng)急手電亮起時，阿慧已經(jīng)退到墻角，手里攥著那把折疊刀，刀刃在光里一閃。
“只是柴油過濾器堵了?！标惒穆曇魪牡叵率覀鱽?，“十分鐘就好?！?/p>
沈言低頭，看見自己腳踝邊多了一張折成船的紙條：
“瀆職者將在下一次黑暗里被命名?！?/p>
紙條邊緣沾著暗紅，像干涸的血指紋。
陳伯把黑色濾芯拆下來，柴油順著指縫滴進鐵桶。
沈言蹲在他身旁，手電照向濾芯內(nèi)壁——
一層細如發(fā)絲的藍色纖維被卡在金屬網(wǎng)眼上。
她鑷子夾起，放進證物袋：
【濾芯 藍色纖維 與防割手套同源】
陳伯瞇眼：“濾芯三天前才換過?！?/p>
“誰換的？”
“阿慧。她說手套破了，我就讓她用舊抹布包著手。”
沈言在濾芯外殼上發(fā)現(xiàn)一枚指紋——
小拇指，邊緣殘缺，卻足夠清晰。
她把指紋拍照，標注：
【疑似阿慧 需比對】
周維借口“檢查低體溫藥品”回了醫(yī)藥室，沈言尾隨。
門虛掩，里面?zhèn)鞒霾Ａ鲎猜暋?/p>
她推門，看見周維正把一支安瓿藏進袖口。
安瓿標簽：琥珀膽堿，肌松劑，5ml/支。
周維轉(zhuǎn)身，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你打算讓誰停止呼吸？”沈言問。
“我只是……只是預(yù)防心臟驟停。”
“預(yù)防？”沈言把安瓿抽走，“還是讓瀆職者無法呼救？”
周維的指尖發(fā)抖，指背青筋突起，像要爆裂。
“沈言，”他低聲說，“如果儀式失敗，所有人都會死。”
“包括你？”
“尤其包括我?！?/p>
走廊盡頭，阿慧貼在門板上，耳朵幾乎嵌進木紋。
她手里攥著那張紙條，指甲把“瀆職者”三個字摳得模糊。
她聽見沈言的腳步聲，立刻閃進儲物間。
儲物間里，傳真機指示燈正亮著，熱敏紙緩緩?fù)鲁觯?/p>
“執(zhí)行倒計時 T-4h 瀆職者確認：周維”
阿慧把紙條揉成團，塞進嘴里，咀嚼，吞咽，像吞下一塊冰。
她的瞳孔在黑暗里放大，映出傳真機屏幕上的字母：
Z·Zhou
陸沉把阿慧叫到圖書室，門反鎖，窗簾拉死。
桌上擺著那把折疊刀、藍色纖維、濾芯指紋照片。
“指紋是你的？”
阿慧點頭，又搖頭：“手套太大，我只戴了一層。”
“濾芯是誰讓你換的？”
“陳伯……他說柴油味道嗆，客人會投訴。”
“傳真機最后一次啟動是什么時候？”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陸沉把剔骨刀放到她面前，刀刃映出她扭曲的臉。
“阿慧，”他說，“下一個死的人，可能就是你?！?/p>
阿慧的眼淚砸在刀身上，像碎裂的冰。
沈言站在窗前，看著暴風雪短暫停歇。
遠處山脊上，一道黑色人影一閃而過。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只剩白茫茫一片。
她轉(zhuǎn)身，把望遠鏡遞給陸沉。
“有人在外面。”
“不可能，”陸沉說，“雪深一米，活人走不出十步?！?/p>
望遠鏡里，雪地上有一串腳印，從山莊后門延伸出去，又折返回來。
腳印盡頭，是一根被削尖的木樁，插在雪里，像未完成的十字架。
木樁頂端，掛著一只白色乳膠手套，掌心用血寫著：
“瀆職者 周”
沈言把木樁照片釘在白板中央，旁邊寫上：
【T-3h 瀆職者標記 周維】
周維的體溫計掉在地上，水銀碎成銀珠，像一顆顆微型子彈。
他喃喃自語：“不是我……不是我……”
沈言蹲下身，撿起體溫計碎片，指尖被割破，血珠滾落。
她把血珠抹在白板上，正好蓋住“周”字的最后一筆。
“現(xiàn)在，”她說，“輪到我們來改寫劇本。”
發(fā)電機再次熄火，客廳陷入黑暗。
黑暗中，沈言聽見三聲不同的呼吸：
陸沉——平穩(wěn)，像在計算；
周維——急促，帶著藥味的顫音；
阿慧——幾乎聽不見，像被掐住喉嚨。
應(yīng)急手電亮起時，周維已經(jīng)不在座位上。
醫(yī)藥室的門虛掩，里面?zhèn)鞒霾Ａ榱崖暋?/p>
沈言沖進去，看見周維倒在地上，手腕被割開，血泊中躺著一支碎裂的安瓿。
標簽：琥珀膽堿，空。
沈言跪下身，聽見他最后的低語：
“哥哥……對不起……”
燈重新亮起，周維被抬上沙發(fā)，手腕纏著止血帶。
血在白板上寫下一行新字：
【瀆職者 自我處決 失敗】
沈言站在血字前，手電光掃過眾人。
“儀式失敗了，”她說，“真正的導(dǎo)演，還在雪里?！?/p>
窗外，暴風雪再次合攏，像一張巨大的嘴。
倒計時，T-2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