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磨砂玻璃門將廚房與外界徹底隔絕。孫毅偉提前跟家人打過招呼，暫時別進來打擾。
他獨自站在不銹鋼水槽前，槽內(nèi)渾濁的水中擠著一百多只青灰色的基圍蝦，它們無望地彈跳掙扎，細密的蝦須攪起無數(shù)細小渦流，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手臂和T恤前襟。
頭頂?shù)娜展鉄敉断律n白的光，在不銹鋼表面反射出冷硬的亮斑。
那一粒粒微小的復(fù)眼，映不出他眼中灼熱的執(zhí)念。
“加入光榮的進化吧?！彼吐曊f，聲音里夾著一絲幾乎聽不出的顫抖，但很快被更洶涌的探究欲覆蓋。他深吸一口氣，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地按在水槽邊緣。
他凝神，目光如針般刺向水面。
實驗，開始了。
右手如電突入水中，精準地鉗住一只最健碩蝦的背殼！指尖傳來甲殼堅硬的觸感和蝦身掙扎的扭動，滑膩的觸感讓人不適。
臂上肌肉繃緊，力道傳至指尖，他將這還在扭動的生命高舉過頭，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光潔的白色瓷磚！
噗嗤——咔嚓！ 刺耳的碎裂聲在密閉空間里回蕩。
精準命中，頭胸連接處應(yīng)聲塌陷。破碎內(nèi)臟與乳白色體液像微型爆炸般濺開，在磚面上暈開一小灘黏膩的污跡。幾滴汁液濺到他的手臂上，帶來黏稠的觸感，但他無視了。
蝦身劇烈痙攣，反弓如鉤，隨后僵直不動。
檢查【擲擊】熟練度，有效！
雜念全數(shù)排除。他清楚，效率只能在重復(fù)中錘煉。
右手再次探入、鉗住、高舉、砸落！動作冷酷流暢，殺戮的節(jié)奏逐漸成形。每一次舉起和砸下都帶起水花和細碎的甲殼碎片，手臂揮動帶起風(fēng)聲。
啪！咔嚓！噗嗤！
孫毅偉眼中寒光一閃，源自文明時代那點微弱的愧疚，在驗證技能的迫切與變成強者的渴望面前，徹底粉碎。
廚房里，碎裂聲不絕于耳，奏出一曲雜亂的死亡之音。大多數(shù)蝦殼應(yīng)聲碎裂，頭胸或腹部裂開豁口，腥甜的汁液四處飛濺。墻壁和地面很快被染上斑駁的污漬，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腥氣，混合著水汽，令人作嘔。
但并非所有犧牲都一樣。
第十一只，是只格外碩大的公蝦，深青甲殼泛著金屬似的冷硬光澤，像披了微型重甲。孫毅偉用盡全力砸下去！
咚！
一聲悶響，不同以往的脆裂。那深青甲殼展現(xiàn)出驚人韌性，砸點只留下放射狀裂紋，深深凹陷下去！反震的力量讓他的手腕微微發(fā)麻，虎口生疼。
這蝦沒立刻死，反而爆發(fā)出駭人的掙扎！劇痛讓它醒轉(zhuǎn)，在濕滑瓷磚上瘋狂彈跳翻滾！尾鰭急促拍地，發(fā)出“啪啪”急響，蝦須如鞭狂甩，本能地想要逃開。孫毅偉的腳邊濺起更多水漬。
孫毅偉微微一怔，隨即一股戾氣沖上頭?！斑€挺硬？！”
他毫不猶豫再次出手，五指如鐵爪捏緊它背殼，任其癲狂扭動，蓄起更暴烈的力量，瞄準那裂紋中心，狠狠補上第二砸！
咔嚓——噗！ 甲殼終于徹底崩裂，碎片四濺，混著濃稠體液迸出。
這一下，甲殼徹底崩裂。碎片混著濃稠體液迸濺而出，蝦的掙扎戛然而止，只剩神經(jīng)質(zhì)的微顫。
就在這時，一縷近乎透明、帶著一絲奇異觸感的淡藍色微光，從那甲殼裂縫中鉆出，眨眼沒入他捏蝦的掌心！
他心頭一凜，急攤開手，掌心卻毫無痕跡。那微光如幻覺，又像被他的身體瞬間吸收。
這東西……和之前砸死那只大老鼠時飄出的微光一模一樣！吸收了好像并未有什么特殊異化？
腦海中浮現(xiàn)：【擲擊-F級】→【擲擊-E級】！
一股微弱而清晰的暖流掠過頭皮，眼前世界像被擦過，色彩忽然鮮明了幾分。他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隨后是力量的增長，肌肉微微發(fā)熱。
殺戮一旦啟動，就如脫軌列車，再無法停止。
最初的計數(shù)早已遺忘。水槽中的活物迅速減少。
孫毅偉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探、鉗、舉、砸！再探、再鉗、再舉、再砸！他的呼吸變得粗重，汗水從額頭滴落，背心濕透，黏在皮膚上。
咸腥的水花隨他狂放的動作四濺，操作臺、地面、他赤裸的手臂與T恤前胸，都沾滿渾濁的污跡和甲殼碎片。T恤濕透，緊貼在身上，不舒服但無暇顧及。
空氣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甜腥，屬于甲殼生命被碾碎后的死亡氣息。
他眼神專注得近乎駭人，瞳孔深處像燒著兩點幽火。
他死死盯住每一次落點，感受硬殼在腳下嘎吱碎裂，側(cè)耳傾聽那或清脆、或沉悶的死亡聲響。腳下瓷磚沾滿了黏液，每一步都略顯滑膩，但他站穩(wěn)腳跟，繼續(xù)行動。
又有只蝦，腹部甲殼格外厚實圓隆，砸擊落在節(jié)段連接處，只砸出蛛網(wǎng)般裂紋，沒能完全破開。
蝦痛苦地蜷起身，在濕滑地面上徒勞劃動步足和觸須，發(fā)出持續(xù)細碎的刮擦聲——是生命在漫長春痛苦熬中流逝的動靜……這聲音讓他心煩意亂，但很快被壓制，轉(zhuǎn)化為更狠厲的力道。
同樣的淡藍色微光悄然滲出，同樣無聲無息融入他掌心，仍然無任何明顯的變化，他不再細想：也許就是這樣呢？
額角汗珠沿緊繃的臉頰滾落，粗重急促的喘息在寂靜廚房中回響。汗水滴進眼睛，帶來刺痛，他眨了眨眼，用袖子擦去，繼續(xù)動作。
“浪費”？“殺生”？這些陳詞濫調(diào)早已墜入深淵。
心中只剩下機械般的速率，和對“熟練度”三個字赤裸裸的、近乎病態(tài)的貪婪。
“一即是百，百亦是一…大道爭鋒，豈容婦人之仁。”這念頭如魔咒般在腦中嗡嗡作響。
昔日那個因母蚊產(chǎn)卵需吸血而心生憐憫、開窗放生的自己，與此刻廚房中的身影，構(gòu)成一幅極其刺耳的諷刺畫。
某種名為底線的東西，在這荒誕血腥的百蝦祭壇上，被徹底踏碎，化作了飛灰。
不知過了多久，水槽中只剩寥寥幾只殘存者時，連續(xù)的信息流終于涌入腦海：
一股比之前強烈數(shù)倍的熱流如巖漿轟然席卷全身！關(guān)節(jié)像被注入滾燙液態(tài)金屬，一種異樣的靈便與爆炸性的力量感在肌肉深處充盈鼓脹；他感到全身肌肉微微顫抖，仿佛重生一般，力量澎湃欲出。
孫毅偉劇烈地喘息著，終于停手。一百多只……差點不夠。
滿目狼藉映入眼中——碎裂甲殼、黏膩體液汁液遍布墻地、操作臺一片混亂，水槽里只剩最后十幾只驚惶的幸存蝦。墻上濺滿了斑斑點點的污跡，地面滑膩難行。
他嘴角扯動，露出一絲混雜極度疲憊與復(fù)雜亢奮的笑。“成了，【擲擊-D級】！這技能升得可真夠快?！?/p>
他順手抓起最后幾只砸下去，卻再無數(shù)值反饋，腦中熟練度紋絲不動。
他濃眉驟然鎖緊，眼神冷冽地盯住自己沾滿腥氣的手。“D級的修煉進度……像是撞上一堵看不見的墻？”
先不管了，他甩了甩酸痛如灌鉛的手腕，再看向瓷磚地上尸橫遍野、濁液橫流的景象，無聲而清晰地昭示前路的艱難。
孫毅偉對著滿地狼藉沉默片刻，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朝向那彌漫濃重死亡氣息的水槽方向，低沉而略顯干澀地，發(fā)出近乎告慰般的呢喃：
“蝦兄蝦弟，今日借你們性命證我道，實屬無奈。若有輪回，愿你們來世生在幽深海里，自在逍遙，別再誤進人鍋沸鼎。
今天送你們一程往生極樂，別怨別恨?！?/p>
這禱詞半是虛偽粉飾，半是尋求虛無的自我安慰，更像為親手碾碎的那道心理障礙，貼上最后一張自欺的封條。
念罷，他眼中情緒迅速收斂，立刻回歸現(xiàn)實。
作為平日無肉不歡的食客，雖不愛吃蝦，但他不會浪費這對他而言系數(shù)0.25的葷菜——蝦。
“糧食，不能糟蹋?！边@是他此刻唯一的現(xiàn)實邏輯。
他利落地彎腰，將滿地摔死的蝦尸一一撿起，放到水龍頭下快速沖凈。水流嘩嘩作響，沖走血污和碎片，水花四濺。
摘蝦線，剝蝦殼，只留蝦仁，沖去污跡。動作熟練，仿佛做過無數(shù)次，指尖靈活地剔除雜質(zhì)。
仁是蝦的精華，不是他的仁心，他那點“仁”大概早已隨污水沖走了。
“蝦命也是命，物盡其用，才算對得起它們的犧牲。”他試圖用這扭曲的道理壓下心底最后一絲殘余的不適，語氣里帶著自嘲。
當(dāng)最后一只濕滑黏膩的蝦尸被扔進碗中，他甩掉手上的腥咸水珠。
【距離下一次試煉開啟，還有 0天2小時17分11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