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從后背傳來，讓蘇葉昏沉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他掙扎著想要去摸索掉落的步槍，但那個鬼子已經(jīng)近在眼前。
那張扭曲的臉上，滿是嗜血的興奮。
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
“葉哥！”
一聲凄厲的喊叫，一道身影猛地撲了過來，撞在那個鬼子身上。
是王小山！
他滿臉是血，卻死死地抱住鬼子的腰，用牙齒狠狠地咬在鬼子的胳膊上。
鬼子吃痛，慘叫一聲，反手一刺刀就捅進了王小山的后背。
“小山！”
蘇葉目眥欲裂。
他顧不上找槍，從腿上拔出匕首，一個翻滾起身，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送進了鬼子的脖子。
溫熱的血液噴濺了他一臉。
鬼子嗬嗬地倒下了，身體還壓在王小山的身上。
蘇葉推開鬼子的尸體，顫抖著扶起王小山。
“小山……你撐住！”
王小山的后背上，刺刀幾乎完全沒入，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嘴里還在往外咳血。
“葉哥……我……我沒給你丟人吧……”
他虛弱地笑著，眼神開始渙散。
“沒丟人！你是好樣的！”
蘇葉的聲音哽咽了，他用前世學到的急救知識，試圖按住傷口止血，但根本無濟于事。
傷得太重了。
“葉哥……答應我……活著……活著回家……”
王小山的手無力地垂下，眼里的光芒徹底熄滅了。
蘇葉抱著他漸漸冰冷的身體，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個一路上嘰嘰喳喳，滿眼崇拜地叫著他葉哥的少年，那個答應了要跟他一起活著回家的兄弟，
那個說等戰(zhàn)爭結束了，就會跟著自己學寫字的小山就這么沒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狂怒和悲痛，像是火山一樣從他心底噴發(fā)出來。
“啊——！”
他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撿起地上的步槍，紅著眼睛沖進了混戰(zhàn)的人群。
他不再尋找掩護，不再計算距離。
見人就殺！
一個鬼子剛砍倒一個川軍戰(zhàn)士，還沒來得及拔出刺刀，蘇葉的槍口就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砰！”
腦漿和鮮血炸開。
另一個鬼子從側面沖過來，蘇葉反手一槍托，直接砸碎了他的下巴，緊接著一刺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他殺紅了眼。
前世特種兵的格斗技巧，在這一刻被他發(fā)揮到了極致。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簡潔而致命，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
周圍的鬼子被他這股不要命的氣勢嚇到了，竟然一時間沒人敢上前。
“狗日的鬼子！老子跟你們拼了！”
張大虎也殺瘋了，他扔掉了打光子彈的機槍，揮舞著一把大刀，狀若癲狂。
戰(zhàn)斗已經(jīng)進入了白熱化。
陣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復爭奪，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這里已經(jīng)不是戰(zhàn)場，而是一個巨大的血肉磨坊。
川軍的人數(shù)越來越少，防線被壓縮得越來越小。
“營長！頂不住了！我們連快打光了！”
石頭連長渾身是傷，聲音嘶啞地向王鐵山報告。
王鐵山一刀劈翻一個鬼子，回頭看了一眼。
陣地上，還能站著的川軍戰(zhàn)士已經(jīng)不足一百人了。
預備隊早就頂上來了，他們已經(jīng)沒有后援了。
“撤！向第二道戰(zhàn)壕撤退！”
王鐵山艱難地下達了命令。
再不撤，所有人都要死在這里。
“掩護！快掩護！”
劉老大拖著一條傷腿，組織著殘存的戰(zhàn)士交替掩護撤退。
蘇葉也稍微恢復了理智，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拼命的時候。
他一邊射擊，一邊慢慢向后退。
突然，他看到李老三為了掩護一個新兵，被三個鬼子圍住了。
李老三的腿本來就受了傷，行動不便，很快就左支右絀，險象環(huán)生。
“老三！”
蘇葉大喊一聲，調轉槍口。
“砰！砰！”
他連續(xù)兩槍，打倒了兩個鬼子。
但第三個鬼子的刺刀，已經(jīng)刺進了李老三的腹部。
李老三悶哼一聲，卻死死地抓住了鬼子的槍，然后猛地拉響了腰間最后一顆手榴彈。
“狗日的……一起上路吧！”
“轟！”
一聲巨響，李老三和那個鬼子同歸于盡。
蘇葉的腳步頓住了。
又一個。
又一個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消失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走??！發(fā)什么呆！”
劉老大一把拉住他，將他拖進了第二道戰(zhàn)壕。
殘存的幾十個川軍戰(zhàn)士退守到了這里。
所有人都帶了傷，氣喘吁吁，臉上寫滿了疲憊和絕望。
彈藥幾乎耗盡，每個人身上平均不到五發(fā)子彈。
鬼子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很快就重新組織起攻勢。
“弟兄們！”
王鐵山站了出來，他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舉起手中的大刀。
“咱們川軍，沒有孬種！今天就是死，也要站著死！”
“對！跟鬼子拼了！”
“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殘存的戰(zhàn)士們紛紛響應，絕望中爆發(fā)出最后的血性。
蘇葉默默地檢查著步槍里最后幾發(fā)子彈。
他知道，常規(guī)的打法已經(jīng)沒用了。
他們撐不到下一次沖鋒。
他環(huán)顧四周，戰(zhàn)壕里到處是傷員和尸體，還有一些散落的彈藥箱和裝備。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一個角落里幾桶黑乎乎的東西上。
那是他們之前繳獲的，鬼子用來給機械潤滑的桐油。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的腦海中迅速成形。
“營長！”
蘇葉跑到王鐵山身邊。
“我有個辦法，也許能擋住他們?！?/p>
王鐵山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什么辦法？”
蘇葉指著那幾桶桐油，壓低了聲音，快速地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王鐵山聽完沉默了。
這個計劃太冒險，太瘋狂了。
簡直就是拿命在賭。
“葉哥，算我一個！”
張大虎不知道什么時候湊了過來，他聽到了蘇葉的計劃，毫不猶豫地說道。
“還有我！”
“我也去！”
幾個殘存的老兵也站了出來。
王鐵山看著這些面孔，最終咬了咬牙。
“好！就這么干！老子陪你們一起瘋！”
他看向蘇葉。
“你來指揮！”
在這一刻，這個營的指揮權，無形中已經(jīng)交到了蘇葉這個副班長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