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聽見許沉在陽臺上打電話。 聲音很輕很輕，像怕吵醒什么。 凌晨兩點，
他以為我睡著了。 「詩雅，你別哭了，我會處理好的。」 「再等等，
江晚她最近在準(zhǔn)備獨奏會，我不想在這時候...」 我趴在床上，
手機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發(fā)疼。 許沉回來的時候，我假裝睡得很沉。 他輕手輕腳地躺下，
隔著一個枕頭的距離。 我們結(jié)婚三年，什么時候開始分床睡的？
好像是從林詩雅簽約我們工作室開始。第二天許沉很早就出門了。
留下一張便條：「晚晚，工作室有事，不用等我吃早飯?！?我捏著這張紙，
想起剛認(rèn)識時他給我寫的情書。 同樣的字跡，不同的溫度。 我換好衣服準(zhǔn)備去琴房練琴。
獨奏會還有一個月，我不能分心。 但經(jīng)過許沉的書桌時，我停下了腳步。
他的手機充電器還插在那里，但手機不見了。 許沉從不帶手機去洗澡，
除非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琴房里，我試圖讓自己專心。 肖邦的夜曲從指尖流淌，
卻怎么也找不到從前的感覺。 「江晚？」 我轉(zhuǎn)頭，看見顧城拿著小提琴站在門口。
「怎么這個點還在練琴？」 顧城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在市交響樂團工作。 他走進來，
放下琴盒。 「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可能是沒睡好?！?/p>
「獨奏會的曲目都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我指了指琴譜。 顧城翻了幾頁，
皺眉： 「怎么全是悲傷的曲子？」 我沒回答。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我只能彈出悲傷的旋律。中午許沉給我發(fā)信息：「晚上可能回來很晚，你先睡吧?！?/p>
我回：「好?！?然后刪除了想要詢問的那句話。 下午我去了工作室。
許沉的辦公室門緊閉，里面?zhèn)鱽碚f話聲。 我敲了敲門。 「進來?！?推開門，
看見林詩雅坐在沙發(fā)上，許沉在她對面。 茶幾上擺著兩杯咖啡，還有一些樂譜。 「晚晚，
你怎么來了？」 許沉站起來，神色有些不自然。 「路過，想看看你們在忙什么?！?/p>
林詩雅朝我笑笑：「姐，我們在討論新專輯的事?！?她比我小三歲，但唱功確實不錯。
是許沉一年前發(fā)掘的新人。 「那你們繼續(xù)，我不打擾了。」 我轉(zhuǎn)身離開，
聽見身后林詩雅的笑聲。 像銀鈴一樣清脆。晚上十點，許沉還沒回來。 我坐在鋼琴前，
手指在琴鍵上游走。 突然想起結(jié)婚那天，他對我說的話： 「晚晚，
以后每個夜晚我都會陪著你。」 現(xiàn)在，陪伴我的只有這架鋼琴。 手機響了。
顧城發(fā)來的信息：「明天有時間嗎？想請你幫忙看看我們新排的曲目?！?我想了想，
回復(fù)：「好?！?至少，還有音樂在等著我。2第二天下午，我去了音樂廳。
顧城他們在排練一首新的協(xié)奏曲。 我坐在臺下聽，被音樂帶走了思緒。 直到手機震動。
許沉的信息：「晚晚，今晚有個飯局，可能很晚回來。」 我剛想回復(fù)，
又收到一條：「你早點休息，別等我?！?我放下手機，看見顧城正朝我走來。
「聽得怎么樣？」 「很好，第三樂章的情感處理特別到位?！?「謝謝?！?/p>
他在我旁邊坐下，「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我搖搖頭：「只是有點累?！?/p>
「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餐廳里，顧城點了我愛吃的菜。
「你還記得我的喜好？」 「當(dāng)然記得，大學(xué)四年的同桌，你的習(xí)慣我都知道?！?/p>
他笑笑，「記得那時候你總是在琴房待到很晚，我就在外面等你?！?「那時候你也很傻。
」 「現(xiàn)在也一樣傻?！?他看著我，眼神很認(rèn)真，「江晚，如果你需要什么幫助，
記得找我。」 我心里一暖。 至少還有人在關(guān)心我?；氐郊乙呀?jīng)九點多。 屋里很安靜，
許沉還沒回來。 我打開鋼琴，想練會兒琴。 剛坐下，就聽見開門聲。 許沉進來了，
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不是我用的那種。 「怎么還不睡？」 他走過來，想抱我。
我躲開了。 「身上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他低頭聞了聞，
「可能是飯店里的香薰吧?！?「哦。」 我繼續(xù)練琴，他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 「晚晚，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那為什么總是彈這么悲傷的曲子？」
我停下來，轉(zhuǎn)頭看他： 「你覺得悲傷？」 「嗯，聽得我心里都難受。」
我笑了笑：「可能是我技術(shù)不好吧?！?「不是技術(shù)問題...」 他想說什么，
但最終沒說出來。夜里，許沉的手機響了。 他拿著手機去了洗手間。 我聽見水聲，
還有模糊的說話聲。 等他出來，我假裝剛醒： 「誰的電話？」 「工作上的事，
你繼續(xù)睡吧?！?他關(guān)上手機，躺下。 但我知道，他沒有睡著。 因為他的呼吸很不均勻。
結(jié)婚三年，我太了解他了。第二天早上，許沉又是匆匆出門。 我收拾房間時，
在他的西裝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電影票。 昨天晚上的場次。 兩張票。
其中一張被撕掉了一角。 我拿著票根，手有點發(fā)抖。 許沉說他去應(yīng)酬了。
但應(yīng)酬不需要看電影。 而且，還是愛情片。我給許沉打電話。 「晚晚？怎么了？」
背景很安靜，不像在工作室。 「你在哪里？」 「工作室啊，怎么了？」 「沒事，
就想問問你中午想吃什么?！?「隨便吧，我可能在外面吃。」 掛了電話，
我直接開車去了工作室。 前臺小姑娘告訴我：「許總一早就出去了，說有個重要的會議。」
我問：「什么時候出去的？」 「大概九點吧。」 現(xiàn)在是十一點半。
許沉剛才說他在工作室。3我開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zhuǎn)著。 不知道該去哪里，
也不知道在尋找什么。 或許是在尋找一個答案。 一個我不想要的答案。停在紅綠燈前，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許沉的情景。 那是六年前，音樂學(xué)院的畢業(yè)典禮上。
他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代表上臺發(fā)言。 臺下的我被他的才華深深吸引。 「江晚同學(xué)嗎？」
典禮結(jié)束后，他主動找到我。 「我聽過你彈鋼琴，很棒。」 那時候的許沉，
眼里有星星。 看著我的時候，像看著全世界。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他每天都會給我寫信。
不是短信，是真正的信。 用很漂亮的字跡，寫在淡藍(lán)色的信紙上。 「晚晚，
今天聽你練琴，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晚晚，你知道嗎？你彈琴的時候，
整個人都在發(fā)光?！?「晚晚，我想和你一起創(chuàng)造最美的音樂。」
現(xiàn)在這些信還在我的抽屜里。 但寫信的人，已經(jīng)變了。手機響了。 是林詩雅。
「江老師，你有空嗎？想請你幫忙聽聽我的新歌?！?我猶豫了一下：「現(xiàn)在嗎？」
「如果你方便的話?！?「好吧，在哪里？」 「藍(lán)色咖啡廳，就是工作室附近那家。」
我到的時候，林詩雅已經(jīng)在等了。 她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看起來很純真。 「江老師，
謝謝你來?！?「沒關(guān)系，我也有空?！?她拿出一份手寫的樂譜：「這是我自己寫的歌，
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翻看著譜子。 寫得很認(rèn)真，字跡工整。
但是... 「這個和弦進行，我在哪里見過?！?我仔細(xì)想了想，突然想起來。
這是許沉兩年前寫給我的一首歌的和弦進行。 「詩雅，這首歌是誰幫你修改的？」
她臉紅了一下：「許總幫我看過，給了一些建議?！?「什么建議？」
「就是一些技巧上的東西...」 她說得很含糊。我們坐著聊了一個小時。
林詩雅告訴我她的音樂夢想，告訴我她對未來的規(guī)劃。 「江老師，
你覺得我有機會成為一個真正的歌手嗎？」 「當(dāng)然有，你很有天賦。」 「謝謝你，
許總也這么說?！?她提到許沉?xí)r，眼里有特別的光芒。 那種光芒，我很熟悉。
因為我也曾經(jīng)有過?；丶业穆飞希医o顧城打了電話。 「城子，你今晚有空嗎？」
「有，怎么了？」 「想找個人說說話。」 「好，我去找你。」顧城來的時候，
帶了一瓶紅酒。 「說吧，什么事讓你心情這么不好？」 我猶豫了很久，
最終還是說了： 「我懷疑許沉出軌了?！?顧城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確定嗎？」
「不確定，但感覺不對?！?「需要我?guī)湍悴橐幌聠?？?「不用，我想自己弄清楚?！?/p>
我們喝了很多酒。 酒精讓我有點暈，也讓我敢說平時不敢說的話。 「城子，
你說我是不是很失??？」 「為什么這么說？」 「連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江晚，
這不是你的錯?！?顧城看著我，眼神很溫柔： 「有些人不懂得珍惜，是他們的損失?！?/p>
許沉回來的時候，看見顧城在客廳里。 他臉色有點難看。 「顧城？你怎么在這里？」
「來找江晚聊天?！诡櫝钦酒饋?，「她心情不太好?！?「是嗎？」許沉看向我，
「為什么心情不好？」 我沒回答。 顧城看了看我們，說：「我先走了，江晚，
有事隨時找我?！诡櫝亲吆螅蛷d里很安靜。 許沉坐在我對面：「你和顧城...」
「我們沒什么?！?「那為什么找他來家里？」 「因為我需要有人陪伴?！?/p>
這句話讓許沉沉默了很久。 「晚晚，我知道最近忽略了你...」 「不只是最近?！?/p>
我看著他：「許沉，我們需要談?wù)?。?「談什么？」 許沉的表情有些緊張。
我從包里拿出那張電影票：「談?wù)勥@個?！?他看見票根，臉色瞬間變了。
「你...你去我口袋里翻東西？」 「回答我的問題，昨晚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告訴你了，應(yīng)酬...」 「應(yīng)酬需要看電影嗎？還是愛情片？」 我站起來，
聲音有些顫抖： 「許沉，我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真話?！顾聊撕芫?，
最后嘆了口氣： 「是和詩雅一起去的?！?「為什么？」 「她心情不好，
想找個人陪陪...」 「所以你就陪她去看電影？」 「只是朋友之間的關(guān)心...」
「朋友？」我冷笑，「你會和男性朋友去看愛情片嗎？」許沉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我繼續(xù)問：「昨晚凌晨你和她打電話說什么？」 他臉色更白了：「你偷聽我電話？」
「不是偷聽，是你吵醒了我。」 「江晚，你不要這樣疑神疑鬼好不好？」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么要安慰她別哭？」 「因為她遇到了一些困難...」
「什么困難需要凌晨兩點打電話？」 「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讓她哭？」
每一個問題都像刀子一樣，割開許沉精心編織的謊言。 最后他終于承認(rèn)：「好吧，我承認(rèn)，
我對詩雅有些好感?！?這句話像雷一樣擊中了我。 「好感？」
「但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
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深夜通電話安慰她，陪她看電影，在辦公室單獨相處，
這些都不是對不起我的事？」許沉想要解釋，但我已經(jīng)不想聽了。 我沖進臥室，
開始收拾東西。 「你要去哪里？」 「離開這里。」 「江晚，你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刮野亚僮V和幾件衣服塞進包里。 許沉拉住我的手：「你別走，
我們好好談?wù)??！?「還有什么好談的？」 我甩開他的手：「你已經(jīng)選擇了她?！?/p>
「我沒有選擇任何人...」 「是嗎？那為什么你對她的關(guān)心比對我還多？」
「那是因為...」 「因為什么？因為她年輕漂亮？因為她崇拜你？」許沉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拎著包走向門口。 「江晚，你要去哪里？」
「去一個沒有背叛的地方?！刮议_車去了顧城的住處。 敲門的時候，
我的眼淚終于掉下來。 顧城開門看見我的樣子，什么都沒問，就把我拉進了懷里。
「哭出來吧，會好受一些?！?我在他懷里哭得像個孩子。 三年的感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
哭完之后，顧城給我泡了杯茶。 「想說什么就說，我聽著?！?我把今晚的對話告訴了他。
顧城聽完，搖搖頭：「他不值得你這么難過?！?「可是我們結(jié)婚三年了...」
「三年的時間確實不短，但如果繼續(xù)下去，你會更痛苦。」 「我知道，但是...」
「沒有但是，江晚?！?顧城握住我的手：「你值得更好的人?！?/p>
當(dāng)晚我睡在顧城家的客房里。 半夜醒來，看見手機上許沉發(fā)來的十幾條信息： 「晚晚，
你回來吧，我們好好談?wù)劇！?「我知道錯了，給我一個機會?！?「你在哪里？
我很擔(dān)心你?！?我一條都沒有回復(fù)。第二天早上，顧城給我做了早餐。
「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工作室收拾我的東西?！?「我陪你去吧?！?「不用，
我自己可以?！?「江晚，你現(xiàn)在需要有人陪著?！?我看著他關(guān)切的眼神，點了點頭。
到工作室的時候，許沉不在。 我收拾著自己的樂譜和個人物品。 顧城在一旁幫忙。
「這么多年的東西，舍得嗎？」 「舍不得又能怎么辦？」 我拿起一張照片，
是我和許沉的合影。 那時候我們剛剛確定關(guān)系，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人真的會變的?！刮艺f。 「不是人會變，是有些人本來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p>
5正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林詩雅走了進來。 她看見我在整理辦公桌，有些意外。
「江老師？你這是...」 「收拾一些私人物品?！?我盡量保持平靜，
但心里還是有些波瀾。 林詩雅看了看顧城，又看了看我： 「出什么事了嗎？」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xù)收拾東西。 但林詩雅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江老師，
是不是因為我和許總...」 「這件事跟你沒關(guān)系。」我打斷了她。 「可是我聽許總說，
你們昨晚...」 「他跟你說了？」 我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轉(zhuǎn)頭看著她。
林詩雅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紅了起來： 「我...我只是關(guān)心一下...」
「你們什么時候聯(lián)系的？」 「今天早上...」 「他告訴你什么了？」
林詩雅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么。顧城在一旁看不下去了： 「江晚，我們走吧，
東西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點點頭，拿起最后一個紙箱。 走到門口時，
林詩雅突然叫住了我： 「江老師，我真的沒有想要破壞你們的感情...」
我回過頭看著她： 「詩雅，你要記住一件事。」 「什么事？」
「一個真正愛自己妻子的男人，是不會給其他女人機會的。」離開工作室，
我和顧城去了附近的咖啡廳。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打算怎么處理？」顧城問。 「暫時不知道。」 「需要找律師嗎？」
我搖搖頭：「再等等吧，我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箍Х葟d里放著輕柔的音樂，
是一首我很熟悉的鋼琴曲。 「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诡櫝钦f。 「嗯，
德彪西的《月光》?！?「記得大學(xué)時你經(jīng)常彈這首曲子?！?/p>
「那時候覺得這首曲子很浪漫?！?「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覺得有些憂傷。」
我們靜靜地坐著，聽著音樂。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 是許沉。 「接嗎？」顧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