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領(lǐng)證那天，我們只是在民政局門口隨便吃了碗面。我以為，我們只是互相利用的婚姻。他從不透露自己的工作，住的地方也簡陋到連熱水器都壞了。直到有一天，下屬恭敬地將一份全球股權(quán)名單放在我面前——榜首的名字，赫然是我老公。他看著我愣住的表情，笑了笑：“太太，跟我回家吧。”
民政局門口那碗牛肉面的熱氣，到現(xiàn)在還氤氳在我的記憶里。
“就這家吧?！鳖櫨拌‰S意指了街角一家面館，聲音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點點頭，攥緊了手里的紅色小本本。結(jié)婚證燙得嚇人，明明只是薄薄兩本，卻壓得我手心發(fā)汗。
我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顧景琛脫下略顯陳舊的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襯衫。我偷偷打量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修長的手指，還有那雙總是看不出情緒的眼睛。
“老板，兩碗牛肉面。”他點單時的語氣，和剛才說“我愿意”時沒什么兩樣。
面很快上來了，熱氣騰騰。我們相對無言，只有吃面的細(xì)微聲響。我忍不住在心里苦笑——這就是我的婚禮宴席，價值二十八塊的牛肉面。
“接下來去哪？”我放下筷子，終于鼓起勇氣問道。
顧景琛抬眼看了看我：“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上班。”
“上班？”我有些驚訝，“今天可是我們...”
“結(jié)婚第一天？”他接過話頭，唇角似乎有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我知道。但工作不能耽誤?！?/p>
我低下頭，心里那點可憐的期待碎得一干二凈。也是，這場婚姻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
一個月前，當(dāng)我被家里逼婚逼到走投無路時，是顧景琛主動提出結(jié)婚的。我們通過朋友介紹認(rèn)識不到兩周，他話不多，在一家小公司做普通職員，看起來可靠踏實。最重要的是，他明確表示不需要愛情，只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妻子。
“各取所需?！碑?dāng)時他是這么說的。
而我需要的，正是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所以我答應(yīng)了。
面吃完了，顧景琛付了錢，我們一前一后走出面館。他開著一輛半舊的黑色轎車，內(nèi)飾簡單得連個裝飾掛件都沒有。
車子駛?cè)胍粋€老舊小區(qū)，停在了一棟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居民樓前。
“我住六樓，沒有電梯。”他有些抱歉地說，“平時我一個人住，可能有些簡陋?！?/p>
何止是簡陋。
當(dāng)我跟著他走進那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時，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家。家具簡單到極致，客廳只有一張沙發(fā)和一張茶幾，臥室里除了一張床和一個衣柜外空無一物。最要命的是，衛(wèi)生間里的熱水器居然是壞的。
“抱歉，前幾天就壞了，還沒時間修?！鳖櫨拌≌Z氣如常，仿佛不能用熱水洗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站在狹小的客廳中央，突然有些恍惚。我就這樣結(jié)婚了，和一個幾乎算是陌生的男人，住在一個連熱水都沒有的破舊公寓里。
“你睡臥室，我睡沙發(fā)。”顧景琛從衣柜里拿出新的被褥，“我平時工作忙，可能經(jīng)常晚歸，你不用等我?！?/p>
我點點頭，心里五味雜陳。
就這樣，我的婚姻生活開始了。
顧景琛確實很忙，每天早上七點出門，晚上經(jīng)常十點后才回來。他從不告訴我他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具體的工作，我也識趣地不問。
我很快在一家設(shè)計公司找到了工作，朝九晚五。我們像合租的陌生人，偶爾在早晚碰面時禮貌地點頭，周末偶爾一起吃飯，但話題從不深入。
直到那個雨夜。
我加班到很晚，回到家時已經(jīng)十一點多。顧景琛還沒回來，這很尋常。我疲憊地脫下濕透的外套，準(zhǔn)備洗個澡，卻想起熱水器還是壞的。
“該死。”我低聲咒罵，卻不得不認(rèn)命地?zé)疁?zhǔn)備簡單擦洗。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我有些詫異，顧景琛有鑰匙，從不按門鈴。透過貓眼看去，門外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手里捧著一個文件夾，神情恭敬。
“請問顧先生在家嗎？”他問道。
我打開門：“他還沒回來，您是？”
男子微微鞠躬：“我是顧先生的助理，有份緊急文件需要他簽字。既然他不在，那我改日再來?！?/p>
我點點頭，正要關(guān)門，卻瞥見他手中的文件夾上有一個熟悉的logo——那是一家全球頂尖的投資公司，我在財經(jīng)新聞上見過多次。
“等一下，”我脫口而出，“您是說，顧景琛在那家公司工作？”
男子愣了一下，隨即恢復(fù)鎮(zhèn)定：“是的，太太。顧先生沒跟您提過嗎？”
我搖搖頭，心里泛起疑惑。那家公司以高薪聞名，即使是普通員工收入也相當(dāng)可觀，為什么顧景琛要住在這種地方？
助理告辭后，我站在門口久久不能回神。顧景琛，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顧景琛發(fā)來的短信：“今晚不回去了，有急事要處理?！?/p>
我看著那條簡短的信息，突然有種沖動想問他到底在哪里工作，但最后還是刪掉了打好的字，只回了一個“好”字。
那一晚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我開始回想與顧景琛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總是穿著樸素，開著舊車，住在破公寓，但從他的舉止談吐中，又偶爾會流露出一種與外表不符的氣質(zhì)。
有一次，我看到他在看一本全英文的經(jīng)濟學(xué)著作，專注得仿佛那是本通俗小說。當(dāng)我驚訝地問他能看懂嗎，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隨便翻翻”。
還有那次，我們偶然在商場遇到我們公司的大老板，那位平時趾高氣揚的中年男人看到顧景琛后竟突然變得恭敬起來，甚至還微微鞠了一躬。當(dāng)時我以為自己眼花了，現(xiàn)在想來...
第二天是周六，顧景琛罕見地在家。我醒來時，他正在廚房準(zhǔn)備早餐——如果煎蛋和烤面包算早餐的話。
“睡得好嗎？”他問，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猶豫著要不要問昨晚的事。
“顧景琛，”我終于開口，“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煎蛋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怎么突然問這個？”
“昨晚你助理來了，說有什么緊急文件要簽字?！蔽叶⒅难劬Γ拔也恢滥阍谝患彝顿Y公司工作。”
他把煎蛋盛到盤子里，神色平靜：“是的，我在那里做分析師。不算什么重要職位?！?/p>
分析師？我回想起那位助理恭敬的態(tài)度，感覺不像是對一個普通分析師該有的樣子。
“可是...”
“吃飯吧，”他打斷我，“蛋要涼了。”
話題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但我心里的疑團卻越滾越大。
幾天后，我所在的部門接到了一個重要項目——為一家即將上市的公司做品牌形象設(shè)計。讓我驚訝的是，那家公司正是顧景琛所在的投資公司控股的。
“這次客戶非常非常重要，”總監(jiān)在會議上再三強調(diào)，“對方派了高層直接督導(dǎo)這個項目，我們必須做到完美?！?/p>
當(dāng)天下班后，我忍不住問顧景?。骸澳銈児臼遣皇怯袀€新項目要上市？我們公司接了這個設(shè)計案?！?/p>
顧景琛正在看書，頭也不抬：“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p>
“你怎么會不清楚？這不是你們公司的重要項目嗎？”
“公司很大，不是所有項目我都知道?！彼^一頁書，語氣依然平淡。
我嘆了口氣，不再追問。也許真是我想多了。
項目啟動會安排在周三下午。當(dāng)我抱著筆記本走進會議室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公司的代表還沒到。
“聽說今天對方CEO親自來，”同事小聲告訴我，“真是罕見，平時這種會議頂多來個部門總監(jiān)。”
我點點頭，心里莫名有些緊張。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總監(jiān)陪著幾個人走進來。
我抬頭一看，手中的筆差點掉在地上。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顧景琛。
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氣質(zhì)冷峻而權(quán)威，與我認(rèn)識的那個住在破公寓、開著舊車的男人判若兩人。身后跟著的幾個高管模樣的人，包括那天晚上來我家的助理，都對他畢恭畢敬。
顧景琛的目光掃過會議室，在看到我時幾乎沒有停頓，仿佛我只是個陌生人。
“這位是顧景琛先生，晟銘資本的CEO?！笨偙O(jiān)介紹道，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敬畏。
我整個人僵在椅子上，大腦一片空白。顧景??？晟銘資本CEO？那個在福布斯排行榜上常年位居前列，卻從未公開露面的神秘富豪？
會議過程中，我?guī)缀跻粋€字都沒聽進去。我只能呆呆地看著顧景琛——那個在會議上言辭犀利、決策果決的商業(yè)巨頭，與我在家里認(rèn)識的沉默寡言的男人形成了荒誕的對比。
會議結(jié)束后，大家陸續(xù)離開。我故意磨蹭到最后，等所有人都走了，我才走到正在整理文件的顧景琛面前。
“顧景琛，”我的聲音有些發(fā)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頭，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里終于有了一絲情緒——是歉意，還是別的什么？
“對不起，一直沒告訴你?！彼f。
“所以你根本不是普通分析師，而是這家公司的CEO？那個傳說中的隱形首富？”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我搖搖頭，感到一陣眩暈：“那個破公寓？沒有熱水的家？都是裝的嗎？”
就在這時，他的助理走進來，恭敬地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顧總，這是您要的全球股權(quán)名單，已經(jīng)整理好了。”
顧景琛點點頭，示意助理離開。我的目光無意中掃過那份文件，首頁的榜首赫然寫著顧景琛的名字，后面的資產(chǎn)數(shù)字長得讓我眼花。
我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我的丈夫，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人。
顧景琛看著我愣住的表情，輕輕笑了笑，伸出手：
“太太，跟我回家吧?；匚覀冋嬲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