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中了童生，還是案首。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天之內(nèi)就傳遍了整個金陵城。
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那個斗雞走狗、敗光家產(chǎn)的林二爺，竟然真的撿起了書本，還一鳴驚人？
最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是我大伯一家。
大伯林伯淵親自上門了，身后跟著臉色鐵青的大伯母王氏，和垂頭喪氣的堂哥林軒。
林軒落榜了。
正如我的“夢”所言。
“子淵，你……你真是好樣的！”
大伯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蒼蠅，又不得不擠出笑容，“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啊！”
王氏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補充：“可不是嘛，我們軒兒就是運氣不好，就差了那么一點點。二爺這次，想必是祖宗保佑了。”
言下之意，我爹能考上，純屬僥幸。
我爹此刻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哪里聽得出這弦外之音。
他拱拱手，一臉的春風(fēng)得意：“大哥大嫂過獎了，都是僥幸，僥幸。”
我卻不能讓他們這么輕易地把話題揭過去。
我從我爹身后探出小腦袋，看著林軒，好奇地問：“堂哥，我聽人說，這次的策論題，考的是‘老吾老以及人之幼’，我爹正好溫習(xí)過。不知道堂哥你破題之時，是如何下筆的呀？”
林軒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王氏尖聲叫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們軒兒的文章，豈是你能評判的！”
“我只是好奇嘛。”
我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我爹說，這篇文章，重在一個‘推己及人’的‘仁’字。沒有仁心，文章寫得再花團錦簇，也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這話，當(dāng)然是我教我爹說的。
而林軒，我前世就曾聽人說起過，他為人刻薄，恃才傲物，文章里處處透著一股子精致的利己主義。
他能寫出花團錦簇的辭藻，卻寫不出真正的仁心。
我的話，正中他的要害。
大伯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呵斥道：“子淵！你就是這么教女兒的？如此沒有規(guī)矩，頂撞長輩！”
不等我爹開口，我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爹……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只是想讓堂哥指點一下我爹的文章嘛……嗚嗚嗚……大伯好兇……”
我這一哭，我爹的心瞬間就化了。
他一把將我護在身后，看著大伯，原本的幾分得意和客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哥，妙妙還小，她懂什么？她只是覺得我考上了，心里高興，想跟堂哥分享一下罷了。你這么大聲，嚇著她了?！?/p>
這是我爹第一次，為了我，正面硬剛大伯。
大伯一家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隨即又有些后怕：“妙妙，爹剛剛是不是太沖動了？”
我踮起腳，拍了拍他的手，一臉嚴(yán)肅地說：“爹，你是一家之主，保護妻女……哦不，是保護女兒，是天經(jīng)地義的。你做得對?！?/p>
他看著我煞有介事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
那晚，他喝了點小酒，抱著我娘的牌位，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晚上。
他說：“婉兒，我沒給你丟人。我們的女兒，也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