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鐘》第一章
00:07:15·血色首映1985年7月15日，凌晨的縣城老戲院悶得像一口鐵皮棺材。頂燈昏黃，兩百個座位空無一人，只剩銀幕上無聲的老片《鐘樓怪影》一格一格跳動。突然，放映機咔噠一聲卡帶，畫面定格，隨即插入一幀彩色照片：少女赤身被剔凈血肉，骨架用銅絲吊成鐘面指針，正好指向00:07:15。血順著指針滴落，像秒針在走?！鞍 狈庞硢T老趙的慘叫劃破死寂。他連滾帶爬沖向門口，卻被門檻絆倒，手里那盤8毫米膠片嘩啦啦散了一地。膠片盒滾到一雙舊皮鞋前停下。皮鞋屬于刑警林驍，二十八歲，縣刑偵隊最年輕的組長。他蹲身拾起膠片盒，盒蓋用紅筆寫著潦草一行字：2017·還給林驍。林驍抬頭，銀幕上的照片已消失，影片繼續(xù)播放，仿佛剛才只是幻覺。可空氣里殘留的鐵銹味提醒他那幀血圖真實存在。他低頭檢查膠片，發(fā)現(xiàn)7分15秒處被利器割斷，斷口新得發(fā)亮?！罢l剛才在放片子？”他問。老趙哆嗦著指向空無一人的放映孔。林驍打著手電攀上去，放映機里余溫未散，膠片盤上卻多出一截陌生的黑色膠片。他把膠片抽出，對著手電光一照——下一秒，他整個人僵?。耗鞘且粠貙?，鏡頭里正是他自己，胸口被子彈貫穿，時間顯示00:07:15。放映機啪一聲自動關(guān)機，黑暗中，老戲院的鐘聲突然敲響——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第七聲余音未絕，林驍聽見身后傳來清晰的子彈上膛聲。他猛地回身，卻只看見空蕩的座位，和最后一排座椅上，一把黑洞洞的五四式手槍正緩緩抬起，槍口對準(zhǔn)他的眉心。第二章
剪走的第7分15秒槍聲沒有響。林驍撲過去，只抓到一把冰涼的空槍——扳機用細(xì)線綁在椅背，像惡作劇。他剛松口氣，手電掃到椅面上有一枚被挖空的彈頭，殼底刻著同樣一行小字：00:07:15。老趙癱在門口，臉色比石灰墻還白：“林組長，這槍……是去年失蹤的證物！”林驍心頭猛地一沉，去年“骨鐘”少女案里，這把槍正是從嫌犯手中消失的關(guān)鍵證據(jù)。它在今晚重新出現(xiàn)，卻像幽靈提前報時。他揣起槍，把黑色膠片塞進證物袋，連夜趕回刑偵隊暗房。紅燈下，他把膠片沖洗成照片——畫面定格在自己胸口炸開的血洞，背景竟是縣醫(yī)院走廊，掛鐘指針指向00:07:15，日期卻是2017年7月15日。林驍?shù)氖忠欢?，顯影液濺在照片上，血洞迅速擴大，像要把他整個人吞進去?！安豢赡埽以?985年?！彼哉Z。話音未落，暗房燈突然熄滅，一道白光從放大機里射出，墻上投出新的影像：2017年的自己，正把同一卷膠片塞進1985年的放映機。時間像一條咬尾的蛇。燈再亮?xí)r，顯影盤里多了一張濕淋淋的底片，畫面里少女睜著空洞的眼，嘴唇開合，無聲地說——“輪到你了”。與此同時，墻上的時鐘咔噠一聲，跳到00:06:00，只剩最后一分鐘。第三章
1985年的驗尸預(yù)言凌晨三點，縣醫(yī)院地下解剖室。白熾燈噼啪閃爍，鐵門推開，冷氣裹著福爾馬林撲在林驍臉上。法醫(yī)老鄭遞來一份手寫報告，墨跡未干——“死者女性，約十七歲，骨骼呈三十年風(fēng)化狀態(tài)；死亡時間判定：2017年7月15日00:07:15。”林驍手指一抖，紙角被汗浸濕。解剖臺上，少女白骨安靜躺著，可半小時前，他還在老戲院看見她活生生的照片。更詭異的是，左胸第七根肋骨齊根缺失，斷面平滑得像被鑰匙精準(zhǔn)切割。老鄭壓低嗓音：“我剛把骨粉做碳十四，結(jié)果……誤差零年，就好像這骨頭在1985年和2017年同時存在?！绷烛敻┥?，用鑷子撥開鎖骨下一條細(xì)縫——里面嵌著一枚黃銅齒痕，與昨晚彈頭殼底的刻痕完全吻合。齒痕中央，微型數(shù)字“1985-07-15”在燈光下閃著冷輝，仿佛倒計時。突然，少女下頜“咔”地輕響，像被無形之手推動。林驍和老鄭同時后退一步。白布滑落，少女空洞的眼窩轉(zhuǎn)向林驍，嘴唇無聲開合，卻發(fā)出清晰的童聲，在室內(nèi)回蕩：“鑰匙在你第七根肋骨?！崩相嵤种械挠涗洶濉斑旬?dāng)”墜地，燈泡瞬間熄滅。黑暗中，只有那行微型數(shù)字亮起幽綠熒光，像一枚即將引爆的雷管。第四章
2017年的幽靈來電2017年7月14日，23:11，縣刑偵隊檔案室只剩一盞臺燈。林驍把1985年的彈頭、黃銅鑰匙、骨片排成直線，像拼一幅死亡拼圖?？諝饫锱f紙與血腥味混雜，他突然聽見“叮鈴鈴——”老式座機炸響。來電顯示：00000?！爸匕附M林驍?！彼悠?。聽筒里先是一片1985年戲院的膠片轉(zhuǎn)動聲，隨后稚嫩的童聲機械報時：“00:07:15，鐘樓第七聲?！绷烛敱臣拱l(fā)涼：“你是誰？”童聲驟然換成成年女聲，低啞而熟悉——那是他妻子沈青的聲音，可沈青此刻正在省城醫(yī)院值班?！傲烛敚迸晭е耷?，“救我，也救救你自己。”電話掛斷，聽筒仍在嗡鳴。林驍沖向走廊，監(jiān)控屏自動跳至1985年7月15日00:07:15的黑白畫面：年輕的他正從鐘樓窗口跌落，胸口血花綻開。屏幕右下角，現(xiàn)實時間跳到23:47，距離00:07:15只剩二十分鐘。林驍抓起外套狂奔，卻在門口撞上一個人——沈青。她穿著1990年流行的紅風(fēng)衣，臉色慘白，手里攥著一張泛黃的電影票：“1985年7月15日，鐘樓首映。我替你買了兩張?！逼备趁妫中迈r：“遲到一秒，你就永遠(yuǎn)見不到我?！钡谖逭?/p>
鐘樓里的雙重回聲23:47，暴雨傾盆。林驍攥著那張帶血的電影票，踩著積水沖進舊鐘樓。鐵門吱呀自開，像等了他三十二年。閃電劈亮塔身，他聽見1985年的自己正從頂層疾跑下來，腳步慌亂；同時，2017年的自己也在樓梯下方狂奔而上，呼吸粗重。兩道回聲在螺旋梯間交匯，卻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罢l在那里！”林驍吼。回答他的是同步的吼聲，卻從背后傳來。他猛地轉(zhuǎn)身，手電光束穿透雨幕，卻只照見一面碎裂的鏡子，鏡中兩個不同年齡的自己同時舉槍，槍口互指。閃電再亮，鏡子里多出第三只手——握著一把黃銅鑰匙，鑰匙齒痕正滴落溫?zé)狨r血?！拌€匙在你第七根肋骨。”少女的聲音從塔頂傳來，稚嫩卻回蕩成老婦的沙啞。林驍抬腳往上沖，木梯突然塌陷，他整個人墜入黑暗——卻在半空被一股力量托住。2017年的林驍抓住1985年的自己，時間膜在指尖撕裂，暴雨與灰塵混成漩渦。塔頂大鐘敲響第七聲：當(dāng)——00:07:15。鐘聲里，林驍看見少女站在鐘盤指針上，胸口空洞，第七根肋骨赫然插在他自己體內(nèi)。她伸手，輕聲倒數(shù)：“三、二……”倒計時最后一秒，林驍?shù)淖罄邆鱽砉橇褎⊥矗€匙形狀的血洞在胸口綻開。他低頭，發(fā)現(xiàn)黃銅鑰匙正從他肋骨間緩緩長出，金屬與骨血交融。鑰匙完全成形那一刻，塔鐘鏡面碎成齏粉，暴雨驟停，時間靜止——而靜止的鐘盤上，出現(xiàn)一行血字： “00:07:16，輪到下一個你。”第六章
第七根肋骨00:07:15的鐘聲像一把鈍刀，割開了靜止的空氣。林驍跪倒在塔鐘前，左肋傳來灼燒般的劇痛。他扯開濕透的襯衫，手電光下，皮膚下的第七根肋骨正透出黃銅色的金屬光澤，邊緣呈鑰匙齒狀，仿佛正被無形的銼刀一點點雕刻。鮮血順著齒紋滴落，在地板上匯成那行血字：00:07:16。“把它拔出來?！鄙倥穆曇粼陬^頂響起，卻不再稚嫩，而是帶著三十年風(fēng)沙的沙啞。林驍抬頭，她站在停擺的鐘盤上，胸口空洞處閃著同樣的黃銅光——那里原本該是她缺失的第七根肋骨。指尖觸到肋骨的瞬間，塔鐘的齒輪突然逆轉(zhuǎn)，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林驍咬緊牙關(guān)，手指扣住骨緣——拔！一聲脆響，肋骨斷口處噴出暗紅色血霧，黃銅鑰匙完整脫落，齒槽里刻著微小數(shù)字：1985-2017。鑰匙入手，鐘盤鏡面轟然碎裂，碎片中映出無數(shù)個林驍：1985年的他倒在血泊，2017年的他跪地拔骨，而第三個他正站在2020年的停尸間，掀開白布——白布下是少女完好的臉。鑰匙齒根突然滲出新鮮血珠，凝成一句話：“門在后面，但進去的不是你，是你骨頭里的時間?！钡谄哒?/p>
鑰匙與門鑰匙一離體，塔鐘內(nèi)部發(fā)出低沉齒輪聲，像巨獸蘇醒。林驍踉蹌后退，背后磚墻竟自動向內(nèi)滑開，露出一條漆黑甬道，深處傳來1985年放映機的嗒嗒聲。甬道盡頭，一束慘白燈光打在少女身上——她胸口空洞已愈合，手里卻抱著一盤新的8毫米膠片，盒上血字潦草：2017·還給林驍。“進去，你就永遠(yuǎn)停在00:07:16。”少女聲音與鐘擺同頻，帶著金屬冷感。林驍握緊鑰匙，齒槽仍在滴血，血滴落地便化作細(xì)小時針，指向甬道深處。他回頭，鐘盤碎片里映出無數(shù)個自己，每個都在拔肋骨、流血、進門，循環(huán)無盡。突然，懷表啪地彈開，秒針瘋狂倒轉(zhuǎn)，停在00:07:15。懷表背面裂開一道縫，掉出一張泛黃照片——1990年法庭上，少女指認(rèn)林驍綁架，而被告席空無一人，只剩一把黃銅鑰匙插在被告胸口。照片邊緣滲出新鮮血印，寫著一行顫抖的新字：“門后是審判，鑰匙是罪。”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