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小圣賢莊。
自從秦昊率領大軍兵臨城下，又因為羅網的攪局而離去之后，這座儒家圣地表面上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每日里，依舊是書聲瑯瑯，學子們研習著典籍，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但在小圣賢莊的最深處，一間不對外人開放的靜室里，氣氛卻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儒家掌門伏念，二當家顏路，三當家張良，三人正襟危坐。
在他們的對面，坐著幾個身份各異的人。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傷疤，正是墨家僅存的幾位統(tǒng)領之一，人稱“盜跖”。他的身邊，坐著一個氣質出塵，身穿藍色道袍的男子，手持拂塵，正是道家天宗的掌門，逍遙子。
除此之外，還有農家、兵家等幾位在諸子百家中頗有聲望的代表。
這些人，都是由張良秘密邀請而來。
“諸位，”張良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今日請各位來此，所為何事，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p>
盜跖脾氣最是火爆，他一拍桌子，恨聲道：“還能有什么事！那暴君嬴政，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返老還童。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要重啟東巡，勞民傷財！我墨家上下，與他不共戴天！”
上次桑海城一戰(zhàn)，墨家損失慘重。雖然在秦昊和蓋聶的聯(lián)手下，擊退了羅網和陰陽家，但他們也被迫暴露了行蹤。如今只能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
“盜跖兄稍安勿躁?！卞羞b子拂塵一擺，語氣平淡地說道，“嬴政返老還童之事，貧道也略有耳聞。據(jù)傳，是那位新晉的秦王秦昊，從海外尋來了神物。此事處處透著詭異，非同尋常。”
農家的代表，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甕聲甕氣地說道：“管他什么神物妖法！現(xiàn)在大秦推廣什么‘土豆’，說是能讓百姓吃飽肚子。我農家弟子在鄉(xiāng)野間看到，確實有些效果。老百姓只要有口飯吃，就不會跟著我們反了。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p>
他的話，說出了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
秦昊推廣的土豆，正在從根基上，瓦解他們這些反秦勢力的群眾基礎。
張良點了點頭，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凝重：“田猛兄所言極是。秦昊此人，才是我們最大的心腹之患。他與李斯、趙高之流不同。他懂民生，知進退，手段又狠辣。有他在，大秦這艘破船，非但沉不了，反而有重新起航的跡象?！?/p>
“那我們該怎么辦？”盜跖急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暴秦的江山越來越穩(wěn)固吧！”
“所以，良才請諸位前來?！睆埩嫉哪抗鈷哌^在場的每一個人，“單憑我們任何一家，都無法與強大的秦帝國抗衡。墨家機關城已破，我儒家也被逼到了懸崖邊上。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聯(lián)合起來。”
“聯(lián)合？”兵家的代表，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皺起了眉頭，“我等百家，理念各不相同，甚至多有沖突。如何聯(lián)合？聽誰號令？”
這是一個最核心，也是最困難的問題。諸子百家，各有各的傳承和驕傲，誰也不服誰。讓他們擰成一股繩，談何容易。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共同的目標?！睆埩颊酒鹕恚叩奖娙酥虚g，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我們的目標，不是為了扶持哪一家，也不是為了爭奪什么虛名。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推翻暴秦！”
“如何推翻？”
“從它的根基上，從它最引以為傲的地方下手?！睆埩嫉难壑虚W爍著智慧的光芒，“嬴政為何能返老還童？因為秦昊。大秦為何能緩解饑荒？也因為秦昊?？梢哉f，如今的大秦，有一半是靠著秦昊這個人撐起來的。只要我們能除掉秦昊，或者讓他與嬴政反目，大秦的內部，必然會產生巨大的混亂?！?/p>
“說得輕巧！”盜跖哼了一聲，“那秦昊如今是異姓王，深得嬴政信任。他身邊不僅有三千精銳的陌刀軍，還有一個叫許褚的宗師高手。上次在桑海，連陰陽家的月神都被他重創(chuàng)。誰能殺得了他？”
“殺他，是下策?！睆埩紦u了搖頭，“上策，是讓他自己，站到嬴政的對立面?！?/p>
“這怎么可能？”眾人都是一臉不解。
“諸位，你們難道不好奇，那讓嬴政返老還童的玄龜符，到底是什么東西嗎？”張良反問道。
逍遙子眉頭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子房的意思是……”
“我曾查閱儒家密藏的典籍，又結合了公輸家傳出的一些關于秦始皇陵的圖紙。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睆埩忌钗豢跉?，緩緩說道，“那玄龜符，汲取的，很可能是大秦的龍脈之氣！”
“什么？！”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就連一直表現(xiàn)得很淡定的逍遙子，臉上也露出了駭然之色。
“龍脈乃國之根本，動搖龍脈，無異于自掘墳墓！那秦昊，難道瘋了不成？”逍遙子失聲道。
“他或許不是瘋了，而是別無選擇?！睆埩挤治龅溃爱敃r的嬴政，已經油盡燈枯。除了抽取龍脈這種逆天行徑，恐怕沒有任何辦法能救他。秦昊此舉，是一場豪賭。賭贏了，他一步登天。賭輸了，就是萬劫不復?！?/p>
“他現(xiàn)在不是已經贏了嗎？”盜跖不服氣地說道。
“不，他沒有?！睆埩嫉淖旖?，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他只是暫時贏了。汲取龍脈之氣，必然會引發(fā)天地震動，國運氣數(shù)反噬。這種反噬，或許現(xiàn)在還不明顯。但遲早有一天，會徹底爆發(fā)出來。到時候，就是大秦的末日?！?/p>
靜室里，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張良這個驚世駭俗的推論給鎮(zhèn)住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他們要做的，就不是去刺殺秦昊，也不是去鼓動百姓造反。
“我們要做的，是幫他。”張良一字一頓地說道。
“幫他？”盜跖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子房，你沒糊涂吧？幫我們的敵人？”
“對，幫他。”張良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讓龍脈的反噬，來得更快一些，更猛烈一些！”
“如何做？”逍遙子問道。他對龍脈之說，比在場任何人都了解。
“這就需要道家的幫助了。”張良看向逍遙子，“據(jù)我所知，天下龍脈，皆有節(jié)點。咸陽是主脈，而泰山，就是東方最大的一個節(jié)點。嬴政此次東巡封禪，名為祭天，實則很可能是要去穩(wěn)固泰山的龍脈節(jié)點。我們不能讓他成功?！?/p>
逍遙子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貧道明白了。破壞龍脈節(jié)點，會加速主脈的衰敗。此事，我道家天宗，義不容辭?！?/p>
“還有農家?！睆埩加挚聪蚰俏缓趬训臐h子，“田猛兄，秦昊的土豆，是從根子上穩(wěn)固大秦。你們農家，最擅長與土地作物打交道。我需要你們，想辦法讓土豆的推廣，出現(xiàn)‘問題’?！?/p>
田猛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這個好辦。一場恰到好處的‘病害’，或者一場突如其來的‘蝗災’，就足以讓那些神物，變成一堆爛泥?！?/p>
“好?！睆埩己軡M意，“至于其他各家，我希望諸位能動用你們所有的力量，在秦國各地，散布消息?！?/p>
“散布什么消息？”
“就說，始皇帝返老還童，是逆天而行，觸怒了上天。如今大秦國運不穩(wěn)，天災將至。同時，也要宣揚秦王秦昊的‘功績’，把他捧得越高越好。最好是捧到功高震主，讓嬴政都感到害怕的地步?！?/p>
眾人漸漸明白了張良的計策。
這是一個連環(huán)計。
釜底抽薪，破壞秦昊的民生根基。
暗度陳倉，加速龍脈的反噬。
再用輿論，離間秦昊和嬴政的君臣關系。
三管齊下，要將秦昊這個大秦的擎天之柱，徹底推倒。
“此計雖好，但太過陰損，非君子所為?！比寮艺崎T伏念，一直沉默不語，此時終于開口，眉頭緊鎖。
“師兄。”張良轉身，對著伏念深深一揖，“當今天下，暴秦當?shù)?，百姓如在水火。行霹靂手段，方顯菩薩心腸。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儒家的傳承，子房，顧不得那么多了?！?/p>
伏念看著自己這個才華驚世的師弟，良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罷了。你去做吧。小圣賢莊，會是你最堅實的后盾?！?/p>
張良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他重新轉向眾人，朗聲道：“諸位，暴秦的氣數(shù)，或許就在我們手中終結。我提議，成立‘百家聯(lián)盟’，共舉反秦大旗。從今日起，我等拋棄門戶之見，同心戮力，直到暴秦覆滅的那一天！”
“好！”盜跖第一個站起來響應。
“我農家，加入！”
“兵家，附議！”
“道家天宗，愿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力?！?/p>
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張良的心中，卻沒有絲毫喜悅。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這條路上，充滿了陰謀、鮮血和犧牲。
但他別無選擇。
為了那個他心中理想的，仁義的，王道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