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殿快破產(chǎn)了。沒錯，掌管天下財富的財神殿，被財神爺自己搞破產(chǎn)了。他老人家心太軟，
東家求個財，西家求個運，大筆一揮就批了出去，導致天庭“財運儲備”嚴重赤字。
我找他談話時，他又在給一個凡間賭徒批“橫財三千萬”。他吹著胡子瞪我：「財運之事，
講究個緣法！你這小仙女，懂什么！」「我確實不懂緣法?！刮夷贸鲆患路▽?，
“功德轉(zhuǎn)換器”?！傅珡慕裉炱?，您每批出去一筆‘緣分財’，就會從您自己的功德金光里，
扣除等額的‘手續(xù)費’。」三天后，財神爺回來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聲音響徹天庭。
「我，財神趙公明，聯(lián)合福祿壽三仙，以及天下三百六十五路小財神，聯(lián)名上奏天帝，
要求廢除‘功德轉(zhuǎn)換器’。」「若天規(guī)不改，我等，即日起，集體封印神職，歸隱山林！」
1.財神爺那只握著朱砂筆的胖手，在空中劇烈地抖動。他猛地把筆拍在桌上，朱砂濺開，
像血?！负[！簡直是胡鬧！」他圓滾滾的身體因憤怒而鼓動，仿佛有兇獸在內(nèi)里咆哮。
「我掌管財運幾千年，天帝都沒說過半個不字，你一個剛從仙階文書科提拔上來的小丫頭，
憑什么給我立規(guī)矩？」我沒說話，只是將“功德轉(zhuǎn)換器”往前推了推。這東西外形樸素，
就是一個巴掌大的白玉羅盤，中間一根玄鐵磁針?？韶斏駹斂此难凵?，
如同見了索命的閻王。他周身那圈代表著萬年修為的功德金光，馥郁得幾乎凝成實質(zhì)，
是整個天庭都排得上號的。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肛斏竦畹馁~，您一百年沒看了吧？」
我從袖中取出另一本賬簿，翻開。上面密密麻麻的赤字，每一個字都透著窮酸氣。
「天庭財運儲備，已不足原先的半成。再這么下去，凡間的經(jīng)濟秩序會率先崩塌，
而失衡的財運，更會滋生出難以想象的災禍?！埂肝Ｑ月柭牐 顾焐嫌?，
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賬簿。那上面的窟窿，大得他自己都心驚。他沉默了。半晌，
他拿起筆，似乎是想試試。他從堆積如山的祈愿牌里，翻出一個?！赣辛耍@個，總行了吧？
」他將木牌遞給我看，是一個窮秀才，十年寒窗，屢試不第，只求今年秋闈能得些許盤纏，
好上京趕考。「他家三代行善，功德簿上記得清清楚楚，給他批五十兩紋銀的盤纏，
不算‘緣分財’，算‘功德財’，總礙不著你的轉(zhuǎn)換器了吧？」我點頭。「您試試。」
財神爺深吸一口氣，提起筆，小心翼翼地在批文上寫下“紋銀五十兩”。落筆的瞬間。
我身前的白玉羅盤輕輕一震，玄鐵磁針轉(zhuǎn)了半圈。財神爺身上的功德金光，
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些許。雖然只是一點，但他養(yǎng)了萬年的金光，
一絲一毫的變化他自己最清楚。他瞬間炸了毛，暴跳如雷?！改?！」他指著我，手指哆嗦。
「五十兩的財運，扣了您五十年功德作為手續(xù)費?！刮移降仃愂鲋聦崱！笐{什么！
他家三代行善，這是他應(yīng)得的！」「他應(yīng)得的，是福報，可以是身體康健，可以是六畜興旺，
可以是靈光一閃文思泉涌。」我抬頭直視他，「但絕不是憑空掉下的銀子。財運，
是撬動命運的杠桿，是最高階的能量形式之一，動用它，就要付出代價?！埂竿崂恚?/p>
全是歪理！」財神爺氣得在殿內(nèi)團團轉(zhuǎn)，最后他停在我面前，死死盯著我?！负茫?，好。
靈素，你夠狠?！埂笍慕裉炱?，我倒要看看，沒了我的‘緣分財’，這天下會變成什么樣！」
他拂袖而去，留下滿殿的狼藉和一座冰冷的功德轉(zhuǎn)換器。2.財神爺?shù)膱髲停?/p>
來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刁鉆。他沒有直接撂挑子不干。第二天，他換了一種方式。
他不再批大額的橫財，而是開始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祈愿?！笍埻缿羟蠼袢斩噘u二斤肉，
批了！」「李寡婦求打牌多贏三百文，批了！」「孩童盼出門能撿到一串糖葫蘆，準了！」
不過一個上午，財神殿的批文堆成了山。每一筆都額度極小，扣除的功德微乎其微，
但架不住數(shù)量多。成千上萬道微弱的財運被他精準地投放到人間。功德轉(zhuǎn)換器嗡嗡作響，
玄鐵磁針轉(zhuǎn)成了風車。維持這法寶的運轉(zhuǎn)，需要耗費我自己的仙力。
他這是想用這種螞蟻搬家的方式，把我活活耗死。同在財神殿當值的幾個小仙官，
都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我?！胳`素大人，要不……您跟財神爺服個軟？他老人家就是脾氣沖，
心是好的。」「是啊，您看您，臉都白了?！刮姨痤^，扯出一個笑?！笩o妨?！巩斕焱砩?，
我回到自己的仙府，通宵未眠。第二天，財神爺再來上班時，發(fā)現(xiàn)財神殿正中央，
多了一個巨大的金色算盤。我將功德轉(zhuǎn)換器，嵌入了算盤的卯榫結(jié)構(gòu)中。「這是什么？」
他皺眉。「自動化處理系統(tǒng)。」我說，「以后您批的所有文件，只需投入此算盤，
它會自動核算財運額度，扣除功德，再下發(fā)天令。無需我親力親為?！刮逸p輕撥動一粒算珠，
殿內(nèi)堆積如山的祈愿牌瞬間化作金光，飛入算盤中。噼里啪啦一陣脆響后，
又化作一道道指令飛向各處。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超過三個呼吸。財神爺?shù)哪?，黑了?/p>
他精心策劃的疲勞戰(zhàn)術(shù)，被我一夜之間造出的法寶輕易破解。他冷哼一聲，
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太師椅上，開始生悶氣。整整一個月，他沒和我說一句話。財神殿的氣氛，
降到了冰點。凡間的財運申請，也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那些妄想天降橫財?shù)钠碓福倭司懦伞?/p>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腳踏實地，只求一點點好運的普通人。財神殿的赤字，
第一次停止了增長。我知道，我的改革，走在正確的路上。但財神爺?shù)某聊?/p>
讓我心里隱隱不安。他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這沉默，是暴風雨前的寧靜。3.這天，
我正在核對賬目，財神爺主動走了過來。這是他一個月里，第一次靠近我的辦公桌。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吹胡子瞪眼，臉上帶著我看不懂的疲憊與掙扎。他將一塊祈愿牌，
輕輕放在我面前?！胳`素，你看看這個?！刮夷闷鹉九?。祈愿的，是一個凡間女子，
名叫秦月。她不求富貴，只求一筆錢，為她病重的女兒治病。金額不大，三百兩。
但后面附帶的功德記錄，卻很薄。她本人并無多少善舉，也無劣跡，就是個普通的母親。
「她的功德，不夠支付三百兩財運的手續(xù)費。」我放下木牌，平靜地說?！肝抑?。」
財神爺嗓音沙啞，「但她女兒快不行了，鎮(zhèn)上最好的大夫說，需要一味極其昂貴的藥材吊命，
不然活不過這個月?！埂阜踩松喜∷?，自有定數(shù)?！埂缚伤畠翰盼鍤q！」
財神爺陡然拔高了聲音，「五歲！她做錯了什么？」我沉默?！肝也檫^了。」財神爺盯著我，
一字一句地說，「這筆功德，我來出。從我的功德金光里扣，無論多少，我都認?！?/p>
他眼里的決絕，讓我心頭一震。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凡人，他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我拿起那塊祈愿牌，將一絲仙力注入其中，追根溯源。很快，更詳細的信息浮現(xiàn)在我眼前。
這個叫秦月的女人，她的丈夫，我認識。正是那天，財神爺要批給他三千萬橫財?shù)馁€徒。
我抬頭，看向財神爺?！改浪煞蚴钦l嗎？」財神爺一愣?！敢粋€……普通的農(nóng)夫？」
「他叫陳二狗，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刮依湎侣曇簦赴雮€月前，他把家里最后一點積蓄，
包括他女兒的救命錢，全輸光了?！埂脯F(xiàn)在，他妻子走投無路，只能來求神拜佛?！?/p>
財神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他踉蹌著后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手里的信息。
「不……不可能……」「事實如此?！刮覍⑿畔⑼赜≡谝粡堄窈喩希f給他。
他顫抖著手接過，看完后，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但他還是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
固執(zhí)地看著我?！负⒆邮菬o辜的?！埂妇退闼赣H是個混蛋，孩子是無辜的！」「靈素，
算我求你，救救她。」他一個掌管天下財富，在天庭地位尊崇的上神，
對我一個仙階不高的小仙，說出了一個“求”字。4.財神殿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了。
殿外當值的仙官們，大氣都不敢出?！改@是在用一個錯誤，去彌補另一個錯誤?！?/p>
我看著他，試圖讓他冷靜下來?！钢苯咏o錢，那個賭徒丈夫會故態(tài)復萌。這次你救了孩子，
下次呢？你用自己的功德，填不滿一個賭徒的欲望深淵。」「那你說怎么辦！」
財神爺徹底失控了，他一拳砸在桌上，紅木桌案應(yīng)聲裂開一道縫隙。
「眼睜睜看著那個孩子死嗎？這就是你的規(guī)矩？你的天道？靈素，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他的咆哮在空曠的大殿里回響。我沒有動怒，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赣斜冉o錢更好的辦法。
我可以為她指一條路，讓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去賺錢。比如城東的繡坊正在招工，以她的手藝，
三個月就能賺夠三百兩?！埂溉齻€月？她女兒連一個月都等不了！」財神爺怒吼。
「那我可以動用權(quán)限，請藥王殿出手，先為她女兒續(xù)命三月。但這需要她立下天道誓言，
日后行善積德，償還這份因果。」「太慢了！太麻煩了！」財神爺雙目赤紅，「救人如救火！
你這些規(guī)矩，條條框框，等你的流程走完，黃花菜都涼了！」我們的爭吵，
引來了其他神仙的圍觀。月老拄著拐杖慢悠悠地晃過來，嘆了口氣：「哎，和氣生財，
和氣生財嘛。」主管姻緣的他，最看不得人撕破臉。瘟神遠遠地站著，幸災樂禍地看著我們。
天庭的秩序，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財神爺似乎下定了決心，他不再與我爭辯。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憤怒，還有我當時沒看懂的決絕?！负?，靈素。
既然你見死不救，我自己想辦法?！拐f完，他轉(zhuǎn)身就走，
步履間帶著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他消失了整整三天。財神殿的業(yè)務(wù)，
第一次完全停擺。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三天后，他回來了。
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窩深陷，但精神卻異常亢奮。他沒有理我，
而是直接走上了財神殿前的高臺。那里是向三界頒布重要法旨的地方。他手中，
拿著一道金色的卷軸?！胳`素，這是你逼我的?！顾痈吲R下地看著我，聲音響徹天庭。
「我，財神趙公明，聯(lián)合福祿壽三仙，以及天下三百六十五路小財神，聯(lián)名上奏天帝，
要求廢除‘功德轉(zhuǎn)換器’?！埂溉籼煲?guī)不改，我等，即日起，集體封印神職，歸隱山林！」
他展開卷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神仙的印記。整個天庭，一片嘩然。
以財神為首的整個財富系統(tǒng)，要集體罷工。凡間的經(jīng)濟，人間的氣運，
會瞬間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這是在拿三界眾生，來要挾我一個人。他看著我慘白的臉，
眼神冰冷?！脯F(xiàn)在，你選。是你的規(guī)矩重要，還是這天下太平重要?！?/p>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一名天兵神將，連滾帶爬地沖進大殿，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驚恐。
「不好了！財神爺！靈素大人！」「地脈之源的‘眾生福運井’……裂開了！」
5.眾生福運井。那是整個天庭財運系統(tǒng)的能量核心。凡間所有的氣運、財富、機緣，
都源于此井。我和財神爺趕到的時候，現(xiàn)場已經(jīng)亂成一團。福運井位于天庭地脈的最深處，
平日里是一口深不見底、吞吐著璀璨金光的能量旋渦。但現(xiàn)在，那片純粹的金色中，
蔓延著無數(shù)道猙獰的黑色裂縫。如同上好的瓷器，被人惡意敲碎。絲絲縷縷的灰色霧氣，
正從裂縫中爭先恐后地逸散出來。那不是仙氣，也不是魔氣，
而是一種……絕望、貧瘠、衰敗的氣息。只是站在井邊，就讓我感覺自己的仙力在流失，
心里生出一種萬念俱灰的頹喪感。「怎么會這樣？」財神爺臉色煞白，他忘了罷工，
也忘了與我的爭執(zhí)。他沖到井邊，伸出手，似乎想用自己的神力去修補那些裂縫。「別碰！」
我厲聲喝道。他手一頓。我指著那些灰色霧氣，「這能量有古怪，會侵蝕神力?！乖捯魟偮?，
一名負責看守福運井的天將，因為靠得太近，被一縷灰霧掃過。他身上的金色鎧甲，
瞬間失去了光澤，變得斑駁老舊，仿佛經(jīng)歷了千百年的風霜。天將本人更是慘叫一聲，
抱著頭蹲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我的俸祿……我的前程……」
他道心不穩(wěn)，竟被引出了心魔。周圍的神仙們，紛紛駭然后退。財神爺看著這一幕，
額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
喃道：「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我只是想讓你廢掉那個轉(zhuǎn)換器……沒想過會這樣……」
他的罷工威脅，和福運井的開裂，同時發(fā)生。任誰都會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一瞬間，
周圍所有神仙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從原先的同情、支持，變成了驚恐和指責?！肛斏駹?，
您這次玩得太大了！」「是啊，這……這要是福運井毀了，三界都要遭殃啊！」
財神爺百口莫辯，他張著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知道，事情可能沒有那么簡單。
福運井的穩(wěn)固，基于能量的平衡。財神爺以前是“支出”太多，導致“儲備”不足。
而我的轉(zhuǎn)換器，是強行“節(jié)流”，讓“支出”驟減。一松一緊，都破壞了平衡。
但這裂縫中逸散出的灰色能量，帶著主動的、惡意的侵蝕性。這不像是一個被動的系統(tǒng)失衡，
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趁虛而入。6.危機當前，我和財神爺?shù)膫€人恩怨被暫時擱置。
「你懂陣法，你來看?！关斏駹斨鲃油碎_一步，把主導權(quán)交給了我。他雖然魯莽，
但大事不糊涂。我走到井邊，閉上眼，將神識沉入那些裂縫之中。冰冷，死寂，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