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清抱著一件深藍色的運動外套，安靜地站在籃球場邊。夕陽斜照，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與場上那個躍動的身影交錯重疊?！瓣惸佑?！”場邊幾個女生尖叫著，
聲音刺耳卻充滿活力。林晚清沒出聲，只是目光緊緊追隨著陳默運球突破的身影。
他躍起投籃的動作行云流水，籃球劃出完美弧線，“唰”地一聲空心入網(wǎng)。
他笑著向后捋了捋汗?jié)竦暮诎l(fā)，陽光下的小麥色皮膚閃著光?！昂们颍?/p>
”隊友們拍著他的肩膀。陳默朝場邊走來，目光掃過人群，自然地停在林晚清身上。
他接過她手中的礦泉水，仰頭灌了大半瓶，喉結(jié)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斑€是你懂我，
每次都準備冰水?！彼χf，把剩下的水從頭頂澆下，水珠順著脖頸滑進衣領(lǐng)。
林晚清遞過毛巾，“阿姨讓我叫你回家吃飯，說今晚兩家一起。”陳默擦臉的動作頓了頓，
聲音悶在毛巾里：“又來了？他們最近聚得也太勤了?！绷滞砬鍥]接話。
她當然知道為什么——兩家長輩的心思，大院里有誰看不出來？陳爺爺和林爺爺是戰(zhàn)友，
年輕時約定要做親家，可惜生了兩兒子，這愿望自然落到孫子輩頭上?！翱纪暝嚾ゴ蛴螒虬?！
”遠處有人喊陳默?！皝砹?！”陳默把毛巾塞回林晚清手里，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幫我應(yīng)付一下我媽，就說我去同學(xué)家復(fù)習。謝啦，晚清！”他跑開幾步，
又突然回頭：“對了，明天下午別忘了來體育館，決賽！”林晚清點點頭，
看著他跑遠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濕潤的毛巾。從小到大，
她一直是他的“后勤部長”。從小學(xué)時幫他拿書包，到中學(xué)時看他打球送水，
再到替他打掩護瞞著家長。她熟悉他每一個表情背后的情緒，了解他所有喜好厭惡。
而他對她，也很好，像對最親近的玩伴——只是玩伴?！斑€站著發(fā)呆？
”蘇曉玥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邊，挽住她的手臂，“陳默又讓你幫他撒謊？
”林晚清淡淡一笑，“沒什么?！碧K曉玥是林晚清最好的朋友，
也是大院里少數(shù)知道她心事的人。蘇家不是軍屬，是后來搬進大院對面商品房的。
蘇父做生意發(fā)了財，給家人買了這里的房子，圖的是安全性和人脈。雖然住得近，
但商人和軍人這兩個圈子，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你就慣著他吧，”蘇曉玥撇嘴，
“我哥剛才還問你呢，說好久沒見你了?！绷滞砬逭苏?，“蘇哲哥回來了？”“嗯，
國外留學(xué)回來了，現(xiàn)在幫爸打理公司。”蘇曉玥眨眨眼，“他可是特意問起你的哦。
”蘇哲比她們大六歲，已經(jīng)是個二十三歲的成年男人了。
林晚清記得他總是一身熨帖的白襯衫，身上有好聞的淡香，
與大汗淋漓運動過后帶著汗味的陳默截然不同。蘇哲喜歡她，她隱約能感覺到，
但他從未挑明，她也始終保持著距離。“替我謝謝他關(guān)心。”林晚清輕聲說，
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向籃球場。陳默已經(jīng)和朋友們打鬧著走遠了，連再見都沒說。
高考志愿填報前一周，兩家人正式坐在一起吃飯。席間，
陳爺爺拍著桌子定調(diào)：“兩個孩子成績差不多，就報同一所大學(xué)，互相有個照應(yīng)！
”林晚清低頭吃飯，不敢看陳默的表情。她能感覺到他的僵硬。飯后，陳默找借口拉她出門，
兩人走到大院后的小公園?！巴砬?，你得幫我個忙?！标惸_門見山，聲音有些急促，
“我不能和你報同一所大學(xué)?！绷滞砬宓男某亮顺?，“為什么？
”“我...”他罕見地猶豫了一下，“我有喜歡的人了?！毕囊沟娘L突然變得很涼。
林晚清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問：“是誰？”“趙雨婷，三中的，打省市籃球賽時認識的。
”陳默說起這個名字時，眼睛里有光，
“她不知道家長想讓我們在一起的事...我怕她誤會?！绷滞砬逵浀泌w雨婷。
有一次去看陳默比賽，見過那個扎高馬尾的女孩，活力四射，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在場邊大聲為陳默加油，毫不羞澀。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女孩?！澳阋以趺醋觯俊绷滞砬鍐?。
“志愿我還是會按家里的意思填，但入學(xué)后...我想多陪雨婷，她成績一般，
只能上財經(jīng)學(xué)院。你能不能...幫我打掩護？
就跟家長說我們經(jīng)常一起自習什么的...”林晚清看著眼前這個她喜歡了整整十年的男孩，
他理所當然地請求她的幫助，去追求另一個女孩。多么荒唐，
卻又多么符合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定位。“好?！彼犚娮约赫f。陳默松了口氣，
笑著摟了摟她的肩：“就知道你最好！一輩子的好兄弟！
”林晚清的心在那瞬間裂開細細的縫。高考結(jié)束后的夏天，
陳默正式把趙雨婷帶進了他們的圈子。趙雨婷活潑開朗，很快與大院里的其他玩伴打成一片。
她總是黏在陳默身邊，自然又親昵，而陳默看她的眼神滿是寵溺。只有面對林晚清時，
趙雨婷的態(tài)度有些微妙。有一次大家一起去游泳，林晚清穿著簡單的黑色泳衣坐在池邊，
趙雨婷突然說：“晚清皮膚真白，就是太瘦了，陳默你說是不是？男人還是喜歡有點肉的吧？
”陳默當時正一頭扎進水里，根本沒聽見。林晚清只是淡淡笑了笑。
后來趙雨婷又幾次在聚會時“無意間”提起：“晚清怎么都不交男朋友？
該不會心里有人了吧？”每次她都邊說邊瞟陳默，但陳默似乎從未察覺話中有話。
林晚清越來越沉默。她開始找借口不參加聚會，泡在圖書館或自習室。她發(fā)瘋般地學(xué)習，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緒。她決定要遠離這里，去一個沒有陳默的地方。
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林晚清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哭了整整一下午。她考上了夢想的北方大學(xué)，
而陳默，陰差陽錯地也因為分數(shù)不夠理想，被調(diào)劑到了同一所大學(xué)。“太好了！
兩個孩子還是在一起！”兩家長輩喜笑顏開，舉辦了隆重的慶賀宴。宴會上，趙雨婷也來了，
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她考上了同城的財經(jīng)學(xué)院，但畢竟不在一個學(xué)校。
她緊緊挽著陳默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主權(quán)。“以后每周我都會來找你們的。”趙雨婷笑著說，
目光卻落在林晚清身上。陳默似乎有些尷尬，輕輕掙脫開她的手，“雨婷，別這樣。
”大學(xué)開學(xué)一個月后，秋意漸濃。林晚清逐漸喜歡上這所歷史悠久的大學(xué)生活，
這里沒有人知道她和陳默的故事，沒有人用“一對”的眼光看待他們。她參加了文學(xué)社，
認識了新朋友，甚至開始嘗試忘記陳默。直到一個周末，趙雨婷又來訪。
她提議去校外新開的咖啡館坐坐，陳默自然答應(yīng)，并叫上了林晚清——這是家長的要求，
讓他們“互相照應(yīng)”?？Х瑞^燈光柔和，趙雨婷興致勃勃地講著她們學(xué)校的趣事，
陳默笑著聽，偶爾插幾句話。林晚清安靜地攪拌著面前的咖啡，像個多余的旁觀者。“對了，
晚清，聽說有人追你？”趙雨婷突然問。林晚清怔了怔，“沒有的事?！薄皠e瞞著我啦，
曉玥都告訴我了，說是個富二代？”趙雨婷眨著眼，語氣天真無邪，“好像是你閨蜜的哥哥？
”陳默抬起頭，有些驚訝：“蘇哲？”林晚清沒想到他會記得蘇哲的名字，點了點頭，
“只是碰見過幾次，吃了頓飯?！薄疤K哲人不錯啊，”陳默說，“大學(xué)談戀愛很正常，
你別老是這么冷淡，會把人家嚇跑的?！绷滞砬宓男呐K微微抽痛。
他那么輕易地就把她推向別人。“就是，晚清你也該談戀愛了，”趙雨婷接過話頭，
甜蜜地靠在陳默肩上，“像我和陳默，雖然不在一個學(xué)校，但感情越來越好呢。對了，陳默，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申請到你們學(xué)校的交流項目了！下學(xué)期可能每周都有兩天要來上課哦！
”陳默明顯愣住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沒告訴我？”“想給你個驚喜嘛！”趙雨婷笑著，
目光卻瞥向林晚清，“這樣我就能經(jīng)?？吹侥懔?，也順便幫你和晚清‘打掩護’，
不是更好嗎？”林晚清突然站起身，“抱歉，我有點頭疼，先回去了。”不等他們回應(yīng)，
她抓起包快步離開。秋風吹過，落葉紛飛，她裹緊外套，卻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冷?！巴砬?！
”陳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沒有回頭，反而走得更快。“林晚清！”他追上來，
拉住她的手臂，“你怎么了？”她終于轉(zhuǎn)身，看著他熟悉的臉龐，
十年來的愛而不得在這一刻洶涌而來。她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話，卻見趙雨婷也跟了過來，
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我沒事，”林晚清掙開他的手，聲音恢復(fù)了一貫的平靜，
“只是有點累，先回去了。”她轉(zhuǎn)身離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走在秋天的校園里，金黃的銀杏葉如雨般落下。林晚清想起小時候，
她和陳默經(jīng)常一起在銀杏樹下玩耍，他把落葉撒在她頭上，說她像“銀杏公主”。
那些回憶如今只剩下苦澀。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蘇哲”的名字。她猶豫了一會兒，
終于接起?！巴砬?？曉玥說你在北校門附近？正好我在附近辦事，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林晚清回頭望去，看見陳默和趙雨婷已經(jīng)走遠，他的手臂搭在趙雨婷肩上，低頭聽她說話，
側(cè)臉溫柔。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有了決定?！昂冒?，”她輕聲對電話那頭說，
“你在哪里？我來找你。”掛斷電話，她最后看了一眼陳默遠去的背影，然后轉(zhuǎn)身，
走向另一個方向。銀杏葉仍在不斷飄落，如同告別的序曲。秋意漸濃，
林晚清的生活仿佛也翻開了新的一頁。她開始回應(yīng)蘇哲的邀約，
跟著他參加一些他圈子里的活動。起初有些不適應(yīng)，
那些年輕企業(yè)家或海歸精英們談?wù)摰娘L投、項目和海外見聞，
與她熟悉的軍屬大院氛圍截然不同。但蘇哲總是體貼地照顧她，耐心解釋她聽不懂的術(shù)語，
引導(dǎo)她融入對話。他的朋友們雖然起初有些好奇這個安靜清冷的女孩為何會得到蘇哲的青睞，
但也都保持著禮貌和善意。林晚清發(fā)現(xiàn)，這個圈子雖然不同，但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以接近，
他們同樣會開玩笑，會為某個觀點爭論，只是話題和方式與她從小熟悉的有所不同。
她慢慢放松下來，偶爾也能發(fā)表一些自己的見解，她獨特的視角和沉靜的氣質(zhì)，
反而讓她在這個圈子里顯得有些特別。蘇哲對她很好，體貼入微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從不給她壓力。林晚清知道他在等待，等待她真正放下過去。她也在努力嘗試。一次周末，
蘇哲的圈子組織去郊外一個新開的山莊度假，
那里以風景優(yōu)美和有一條專業(yè)的卡丁車賽道聞名。蘇哲自然邀請了林晚清，她猶豫片刻，
答應(yīng)了。巧合的是，陳默、趙雨婷以及大院里的幾個玩伴也選擇了同一個周末去那里聚會。
當兩撥人在山莊餐廳意外相遇時，氣氛瞬間變得微妙。“晚清？你也在這兒？
”陳默看到林晚清和蘇哲站在一起，顯得有些驚訝，
目光在蘇哲搭在林晚清椅背的手上短暫停留。
林晚清今天穿了一條他從未見過的淡藍色連衣裙，襯得她皮膚愈發(fā)白皙，臉上化著淡妝，
清冷中透著一絲柔美?！班牛笥堰^來玩玩。”林晚清的語氣平靜無波。
趙雨婷立刻緊緊挽住陳默的手臂，笑容甜美卻帶著一絲警惕：“好巧啊！晚清，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