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林晚,是我生命里最不可思議的轉(zhuǎn)折。她在外人面前,是座難以撼動的冰山,雷厲風(fēng)行,
眼神能凍住整個會議室??芍挥形抑?,關(guān)起門來,她是水做的。眼淚說來就來,
前一秒被我氣得發(fā)抖,撂下狠話要分道揚(yáng)鑣,后一秒就能醉醺醺地蹲在家門口,
哭得梨花帶雨,抱著門框嗚咽:“阿言…別趕我走…”我常常覺得她矛盾得可愛。
明明是個身高腿長、曲線傲人的大美人,發(fā)起狠來氣場兩米八,此刻卻在廚房里賭氣流淚。
我無奈地嘆氣。剛下班回來,她身上那套剪裁精良的職業(yè)套裝還沒來得及換下,領(lǐng)口微敞,
露出精致的鎖骨,流暢的下頜線繃緊,還殘存著職場上的銳利??善?,那冷硬的線條上方,
鼻梁上明晃晃地掛著一滴淚,眼眶泛紅,濕漉漉的睫毛糊成一縷縷,
套著件滑稽的粉色Hello Kitty圍裙,站在嗡嗡作響的灶具前,
一副被欺負(fù)慘了的模樣。我磨蹭著走過去,伸手想攬她的腰。她像被燙到似的,一把推開。
我不死心,又厚著臉皮貼上去抱她。她再次撥開我的手,動作帶著點(diǎn)煩躁。
我不滿地哼唧一聲,重新箍緊,臉頰緊緊貼著她溫?zé)岬暮蟊?。這一次,
她推拒的力道輕得像羽毛拂過,近乎撫摸???,雖然愛哭,哄起來倒也不難。
“你能不能…聽話一點(diǎn)?”她開口,聲音里還裹著濃重的鼻音,帶著未散的哭腔,
“能不能…把我說的當(dāng)回事?早上出門前,是不是告訴你了,早飯?jiān)谧郎?,中午記得點(diǎn)外賣?
”她猛地吸了下鼻子,委屈像潮水般涌上來,“你永遠(yuǎn)不把我的話放心上!
昨晚熬通宵趕稿睡到中午,起來又抱著電腦啃!現(xiàn)在都八點(diǎn)了!”她抬腕看了眼表,
聲音拔高,“今天第一頓!你的胃是鐵打的嗎?醫(yī)生千叮萬囑要我盯著你按時吃飯!
剛才喊你,你還嫌我煩,眼睛粘在屏幕上,理都不理我…”說到最后,
她似乎被自己的委屈淹沒了,抽噎一聲,打了個小小的哭嗝,身體隨之輕顫,
連帶著我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都跟著震動了一下。我像只無尾熊掛在她背后,
悶聲悶氣地道歉:“寶寶,不氣了好不好?編輯催得火燒眉毛,我這不是急著交稿嘛…乖,
別哭了,以后…以后我保證按時吃!早一分鐘晚一分鐘都不行,好不好?
”我輕輕抽走她緊握的鍋鏟,扳過她的身子擁入懷里,指腹溫柔地擦去她臉上的濕痕,
“心都要被你哭碎了…”“哼…”她撇開臉,掙開我的懷抱,奪回鍋鏟,轉(zhuǎn)身猛地掀開鍋蓋,
泄憤似的把一把青菜狠狠丟進(jìn)沸水里。我探頭看了眼鍋里寡淡的面條和菜葉,
又蹭過去:“想吃牛肉面嘛,寶寶…”“只有清湯面,愛吃不吃!”她硬邦邦地回絕,
看都不看我。然而,最后端到我面前的碗里,不僅鋪著三片厚厚的醬牛肉,
還臥著一個我最愛的溏心蛋。狼吞虎咽干掉一大碗面的后果,在凌晨準(zhǔn)時找上門來。三點(diǎn)整,
我硬生生被胃部一陣尖銳的痙攣和灼痛驚醒。像是有根燒紅的鐵釬在里面來回穿刺,
冷汗瞬間就浸透了睡衣。我蜷縮著,掙扎起身的細(xì)微聲響還是驚動了她。枕邊窸窣輕響,
床頭暖黃的小夜燈“啪”地亮了。她撐起身,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卻異常清醒:“胃又疼了?”看我痛苦地點(diǎn)頭,她立刻掀被下床,動作利落地開大燈,
找藥倒水,把藥片小心喂進(jìn)我嘴里。沖好熱水袋塞進(jìn)我懷里,她又坐回床上,
輕柔地將我圈進(jìn)臂彎,溫?zé)岬氖终埔幌孪?,極有耐心地揉按著我絞痛的地方。
痛楚在她掌心傳遞的溫度里緩緩?fù)顺?,身后傳來她沉穩(wěn)而略快的心跳。忽然,頸后一涼。
兩顆溫?zé)岬囊后w,“啪嗒”砸在我的皮膚上,又順著肩胛骨滾落下去。我詫異地想回頭看她,
她卻用力把臉埋在我后頸,身體因?yàn)閴阂值某槠⑽l(fā)顫。我費(fèi)力地轉(zhuǎn)過身,
張開雙臂緊緊環(huán)住她的脖子,用嘴唇代替手指,輕輕碰觸她濕漉漉、帶著咸澀的臉頰。
她的眼淚流得更兇,幾縷額發(fā)被打濕,狼狽地貼在皮膚上。忍不住輕聲逗她:“怎么又哭了?
小哭包…痛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沒哭呢…”即使哭得投入又傷心,
她按揉我胃部的手卻一刻未停,掌心的熱度源源不斷,混合著她滾燙的眼淚,
仿佛灼熱的泉水滲入身體?!安豢蘖?,親親好不好?”我湊過去,尋到她的唇瓣溫柔廝磨。
她臉上還可憐巴巴地掛著淚珠,眉頭輕蹙,閉著眼回應(yīng)我的吻。
被褥里仿佛隔絕出一個溫暖的小世界,只有我們緊貼的心跳聲,像黏稠的糖漿在咕嘟冒泡。
“我也疼…”她貼著我,小聲嗚咽。她拉著我的手,按在她心口,“阿言…這里疼。
”第二天,林晚直接向公司告了假,押著我去看一位頗負(fù)盛名的老中醫(yī)。診室里檀香裊裊,
老先生三指搭在我腕上,眉頭越擰越緊,連連搖頭,嘆息一聲接一聲:“年輕人,
身子怎么虧虛成這樣?”隨后他筆走龍蛇,開出一張長得嚇人的藥方,
又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堆禁忌:忌辛辣、忌生冷、忌酒、忌油膩,重中之重,必須按時吃飯。
整個過程中,林晚繃直了背,比我還緊張萬分。老中醫(yī)每說一句,
她就飛快地在手機(jī)備忘錄里記下一句。那個在談判桌上神采飛揚(yáng)、言辭犀利的職場精英,
此刻對著老大夫的訓(xùn)誡,乖順得像個學(xué)生,只敢諾諾應(yīng)聲,一句反駁都沒有。返程路上,
正值晚高峰。車流在高速上緩慢蠕動,開開停停。窗外,
濃重的暮色正一點(diǎn)點(diǎn)吞噬著橘紅的黃昏。車載音響低低流淌著慵懶的爵士樂。
林晚在舒緩的旋律伴奏下,孜孜不倦地對我進(jìn)行“健康教育”:“粥我定時煲在鍋里了,
明早起來記得喝,溫的。再敢忘…”她側(cè)過臉,手指纖長秀美,骨節(jié)明晰,
此刻正輕輕扣著我的食指,“冰飲料徹底別想了。冰箱里那些,回去就清掉,送給隔壁。
最近一點(diǎn)兒都別碰?!彼拇桨觊_合,線條完美,弧度誘人,
吐出的字句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jiān)決,“這篇稿子交了,就先緩緩,別急著開新坑,
好好養(yǎng)養(yǎng)作息。晚上那些飯局都推了,乖乖在家等我。晚飯我給你燉湯,今晚就喝…嗯,
奶油鯽魚湯?還是干貝白菜湯好?”見我怔怔望著她出神,她倒沒惱,
只是孩子氣地撇了撇嘴,捏捏我的手心,“跟你說話呢,總不理我…是不是不愛我了?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我急切的否認(rèn)和表白。見我沒立刻接話,她眼神黯了黯,
卻梗著脖子,像在安慰自己又像說給我聽:“沒事…沒事的?!逼鋵?shí)我并非寡言。
父母離異后各自成家,我跟著爺爺長大,察言觀色、嘴甜皮厚幾乎是生存本能。
那些被當(dāng)成包袱推來搡去、看盡冷眼的日子教會我的,就是討好、迂回和偽裝。
拼盡全力考上京城的研究生,
在課業(yè)重壓下擠出所有時間兼職賺生活費(fèi):白天擠地鐵去公司實(shí)習(xí),晚上趕場做家教,
半夜再趴在電腦前做線上兼職。忙碌像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吃飯成了最容易被擠掉的事,
饑一頓飽一頓是常態(tài),為了省錢,也為了省時間。這樣掙扎著活過來的我,
大概是把所有的運(yùn)氣都攢起來,才換來了遇見林晚。那是在一次朋友攢的局上。當(dāng)晚,
她就繞場一周,問遍所有人要到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她是家境優(yōu)渥的獨(dú)生女,從不為錢發(fā)愁。
名校金融碩士,頭腦頂尖,僅僅是實(shí)習(xí)期的薪水,扣掉的稅都比我當(dāng)時的月薪高。
第一次約會,她身形高挑,側(cè)臉線條冷峻,眉眼間天然帶著疏離感,
緊抿的唇瓣更顯得難以接近。然而,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那層冰霜瞬間融化,
眼神柔軟得像初春的暖流,滾燙、濃稠,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溫柔與愛意,判若兩人。
在生活里摸爬滾打這些年,我立刻讀懂了這信號——這個人,無條件地喜歡我。
從第一眼就開始了。喜歡到能撇下驕傲,紅著臉承受朋友的起哄,
也要固執(zhí)地要到我的微信;喜歡到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踩到我的雷區(qū),交往了足足半年,
才紅著耳朵,支支吾吾地問:“阿言…那個…我做飯還行,家務(wù)也…能應(yīng)付。
你宿舍離單位太遠(yuǎn)了…要不要…考慮搬來和我一起住?”在我訝異的目光下,
那點(diǎn)紅暈迅速從她小巧的耳尖蔓延開,浸透了白皙的臉頰,整個人緊張得快要冒煙。
美色當(dāng)前,理智潰不成軍。當(dāng)她依偎在我懷里,眼神像帶著小鉤子,
柔軟的發(fā)絲蹭著我的頸窩,哼哼唧唧像只渴求撫摸的大貓時,我最終還是可恥地心動了。
我點(diǎn)頭,她便立刻歡喜地纏上來,像只終于被主人接納、滿足地?cái)傞_肚皮的小貓。
住在一起的日子,她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吹轿彝砩暇劈c(diǎn)多才結(jié)束家教,
在顛簸的公交車上困得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撞上冰冷的車窗,她會心疼地替我揉揉,
然后把我摟進(jìn)懷里,讓我枕著她的心跳入睡??吹轿野疽冠s稿,最終趴在鍵盤上昏睡過去,
她會輕手輕腳地合上電腦,把我抱回床上,仔細(xì)掖好被角。當(dāng)我忐忑地告訴她,
想放棄穩(wěn)定工作全職寫作時,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堅(jiān)定支持我的人:“稿子我看了,很棒。
去做你想做的,我信你?!?這樣的人,我怎么能不愛?更何況,她還這么…愛哭。
外人眼里那個冷靜自持的精英,私下里卻會一邊啞著嗓子,
用低沉繾綣的聲音迭聲喚著“阿言”,一邊嗚嗚咽咽地哭,眼淚把我后背的衣料都洇濕一片。
臉上淚痕未干,眼睛被沖刷得晶亮,環(huán)在我腰間的手臂卻箍得死緊,不容我逃脫半分。
喘息未定時,她會眼角緋紅,更用力地貼緊我,黏黏糊糊地追問:“阿言…你愛不愛我?
”那時,我總會用最溫軟的語調(diào)哄她:“愛,好愛,超愛你。”她才會松開緊咬的下唇,
臉上浮起羞澀的紅暈,可愛得讓人心尖發(fā)顫??缮罱K究不全是跌宕起伏的浪漫情節(jié),
更多的是細(xì)碎的煙火和摩擦。同居久了,矛盾悄然滋生。最大的問題,
就是我那脆弱的胃和混亂的作息。胃病犯了就疼得蜷成一團(tuán),翻來覆去整夜難眠,
第二天還得硬撐著碼字。林晚看不得我這樣折騰自己,
于是“戰(zhàn)爭”爆發(fā)——其實(shí)算不上戰(zhàn)爭,更像是她單方面的嘮叨轟炸。
面對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我心硬不起來,只能乖乖聽著。可她不跟我吵,反而更氣了,
索性冷著臉不理人。那天,她把手里的抹布往水池一扔,聲音拔高了些,
尾音開始發(fā)顫:“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眼看她眼眶又要泛紅,
我當(dāng)機(jī)立斷沖過去,從背后緊緊抱住她?!安桓銧?,還不是怪你太好看,
”我把臉埋在她頸窩,“看著你,什么氣都消了,怎么辦?”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才硬邦邦地?cái)D出幾個字:“那你把眼睛閉上…跟我吵?!?空氣凝固了兩秒,
我們同時“撲哧”笑了出來?!鞍⒀浴瓌e不理我…”她在我脖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最終像被抽掉所有力氣,長嘆一聲,深深埋進(jìn)我懷里,“你不理我…我會瘋的。
”我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心里想著,她所謂的“瘋”,大概就是哭得死去活來吧。
從老中醫(yī)那兒回來,爺爺?shù)碾娫捑妥妨诉^來,仔細(xì)詢問醫(yī)生怎么說。我如實(shí)轉(zhuǎn)述,
爺爺在電話那頭聽得直嘆氣:“你啊,得多聽小林的話!她讓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別再讓人操心了?!蔽衣犞粯芬饬耍骸盃敔?,您這也太偏心了吧?到底我是您親孫子,
還是她是您親孫女???還沒怎么著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爺爺被我逗笑:“呵呵,
你小子啊,也就小林能管得住你。”剛掛斷電話,手機(jī)就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是林晚的閨蜜周薇發(fā)來的微信:“呼叫姐夫呼叫姐夫!晚女神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急事找!
她跟你在一塊兒嗎?”我回了句“在”,放下手機(jī)去陽臺找林晚。她正探出半個身子,
手上戴著橡膠手套,
拎著一條濕淋淋的藍(lán)色領(lǐng)帶——我毫不懷疑水池里還泡著我的其他“罪證”?!爸苻闭夷?,
急事。你手機(jī)呢?”“應(yīng)該在餐桌上。阿言幫我拿一下。”她的手機(jī)果然在餐桌上嗡嗡震動。
我跑過去,把手機(jī)貼到她耳邊。她一邊搓洗著手里的東西,一邊聽著電話,眉頭漸漸鎖緊,
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我舉著手機(jī),百無聊賴地去玩她鬢角散落的碎發(fā)。湊近了,
能聞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幽香,不是沐浴露,也不是洗衣液的味道,
仿佛是從她溫?zé)岬钠つw里滲透出來的,無聲無息盈滿了整個空間。是什么味道呢?為了分辯,
我湊得更近,深深吸了一口氣。頭頂?shù)穆曇絷┤欢埂k娫捘穷^似乎還在說著什么,
她卻隔了好幾秒才啞著嗓子應(yīng)了一聲:“嗯…好的,我馬上處理?!毕乱幻?,
我整個人就被她摟進(jìn)了懷里。那雙橡膠手套不知何時已被甩在池邊,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沒等我回神,滾燙的吻已經(jīng)鋪天蓋地落下來,帶著點(diǎn)懲罰似的力道。她把我緊緊箍在懷里,
臉頰緊貼著我蹭了蹭,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和喑?。骸班牛课掖螂娫挷焕砟恪桓吲d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我被她的倒打一耙驚得語無倫次:“不…不是…就…你好香…我聞聞…”她挑了挑眉,
眼神亮得驚人:“聞了這么久都分辨不出來…說明不是我們?nèi)粘S玫奈兜馈?/p>
我又不噴香水…”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據(jù)說,
男生會被喜歡的女生散發(fā)的費(fèi)洛蒙吸引,覺得有獨(dú)特的體香。聞到后呢,會刺激呼吸中樞,
加快呼吸,最終…讓人興奮,產(chǎn)生大量多巴胺?!彼敢獾卦谖掖缴献牧艘幌?,帶著點(diǎn)不舍,
“可是寶貝,老板找我,有個模型因子出錯了,必須馬上去公司。湯在鍋里,到點(diǎn)必須喝,
不許偷懶!等我回來,嗯?” 她匆匆換了衣服出門。那個晚上,林晚直到凌晨都沒能回來。
先是說模型需要緊急重算,歸期未定;后來是工作臨近收尾,老板過意不去,
拉著一群加班的人去吃夜宵,歸期再次推遲。微信里,她發(fā)來大哭的表情包,
字里行間滿是疲憊和撒嬌:“好累…不想吃夜宵,只想回家抱阿言睡覺…”我放下手機(jī),
把自己埋進(jìn)蓬松的被子里,舒服地打了兩個滾。平時就算睡兩米的大床,
她也非要像八爪魚似的纏著我,手腳并用,把我牢牢圈在屬于她的那一小片領(lǐng)域。
難得她不在,床上空曠得有些奢侈。我舒展四肢,很快沉沉睡去。然后,我就被“拱”醒了。
一具熱乎乎的身體正從背后緊緊貼上來,像在尋找熱源的小獸。我迷迷糊糊哆嗦了一下,
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一次被擠到了床沿,退無可退。那雙手還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揉捏,
溫?zé)岬奈怯挈c(diǎn)般落在我的脊背上?!皠e鬧…睡覺呢…”我?guī)е鴿庵氐乃?,小聲抱怨?/p>
她見我醒了,更加肆無忌憚地纏上來,身上隱約飄散著一絲清冽的酒氣。
“我也睡…我也乖乖睡…”她哼哼唧唧地撒嬌,手臂用力把我往她懷里帶,
“阿言…轉(zhuǎn)過來抱我睡嘛…”等我依言轉(zhuǎn)過去,她安靜了沒半分鐘,又開始不老實(shí)。
我被她拱得心煩,抬手想推開那顆在我頸窩亂蹭的腦袋。她的手瞬間僵住。
眉毛委屈地撇成八字,嘴巴高高撅起,仿佛承受了天大的不公。還沒等我解釋,
滾燙的淚珠已經(jīng)大顆大顆地從她眼角涌出,無聲地滾落。我推拒的動作停在空中,
她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抬起的臉上卻寫滿了傷心欲絕,眼眶通紅,眼神茫然又無助。
“阿言…推我…”她小聲嗚咽,聲音破碎得一顫一顫,“阿言…”我心頭一緊,
立刻將她重新?lián)Ьo:“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
不該推寶寶…”她的身體在我懷里細(xì)細(xì)地發(fā)抖,哭得停不下來。
“那你抱緊我…不許再推開了…”她抽噎著要求?!昂煤煤茫Ьo抱緊!”我連忙收緊手臂,
湊過去安撫地親了親她濕漉漉的額頭,“親親,不哭了,嗯?”她滿眼淚意地望著我,
像只受驚后尋求庇護(hù)的小動物,慢慢地、試探著把自己整個挪進(jìn)我懷里,然后才抽了抽鼻子,
用帶著濃重鼻音的氣聲在我耳邊說:“阿言…我不難過了…”話音剛落,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林晚照例在廚房忙碌。我光腳溜過去貼著她,
被她嘮嘮叨叨地趕回去穿拖鞋。路過體重秤,我順便踩了一下,數(shù)字顯示輕了一斤。
她瞥見那個數(shù)字,臉色瞬間沉了一瞬,但終究沒說什么,
只是早餐時恨不得把桌上所有東西都喂進(jìn)我嘴里。她對我的體重似乎有種固執(zhí)的憂慮。
自從我全職寫作后,體重不增反降,這讓她無比愧疚,總念叨著“太瘦了,要多吃”,
無數(shù)次因?yàn)槲曳笱艹燥埗鷼?。然而那段時間,正是我放棄穩(wěn)定收入、前途未卜的焦慮期。
趕稿、等編輯回復(fù)的焦灼感扼殺了所有食欲,吃什么都味同嚼蠟,甚至反胃,
體重肉眼可見地往下掉。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鉆進(jìn)廚房研究新菜式,然后變著法兒哄我吃。我記得鬧得最兇的那次,
她甚至提了分手。畫面至今清晰:我正卡在關(guān)鍵情節(jié)上,靈感像火花般轉(zhuǎn)瞬即逝,
十指在鍵盤上翻飛,生怕一停就再也接不上。她卻在一旁不停地勸我吃飯。
焦躁像野草般瘋長,我終于在她又一次靠近時爆發(fā),猛地拍案而起:“夠了!
我想吃自己會吃!別逼我了!”客廳里,那個一米七五的高挑身影瞬間僵住,
被我突如其來的怒火釘在原地。我坐回去,手指懸在鍵盤上,被打斷的思路卻像斷線的風(fēng)箏,
怎么也抓不回來。又敲了幾個字,挫敗感徹底淹沒了我。煩透了!我重重喘了口氣,
一把抓起旁邊的背包,把電腦、充電線、手機(jī)胡亂塞進(jìn)去,拉鏈一拉,大步流星就往門口沖。
“你去哪?”她終于找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別管!”我頭也不回,
拉開大門,“砰”地一聲巨響,門板將我和她隔絕在兩個世界。我在門口頓了半秒,
甩開步子走了。導(dǎo)航里輸入一個偏僻咖啡館的名字,從城東到城西,打了輛車,
把自己扔進(jìn)一個角落的卡座。等終于寫完最后一個字,合上電腦,窗外已是華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