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把懶人沙發(fā)壓出個深深的窩，后腰墊著個洗得發(fā)白的小熊靠枕，
腳邊的玻璃茶幾上堆著半袋番茄味薯片，包裝袋被揉得皺巴巴的。手機用支架架在膝蓋上，
屏幕里的帶貨主播正舉著一款銀色保溫杯，臉漲得像熟透的西紅柿：“家人們！
這個杯膽是航天級316鋼，零下二十度裝冰水不結冰，今天在我直播間，不要199，
只要99！下單再送價值99元的刺繡杯套，最后三單！搶完直接下架！
”他嚼著薯片“咔哧”響，嘴角沾了點碎屑也沒在意——上周才在另一個直播間見過同款，
那主播拍著桌子說“這是南極科考隊指定用杯”，連演示的“不結冰”畫面都一模一樣。
這種把普通商品吹成“黑科技”的演技，比狗血劇還下飯，
他甚至特意關注了幾個“戲精主播”，每天睡前刷半小時當放松。手指在屏幕上無意識滑動，
突然被一段輕柔的古箏曲勾住——是《知否》里的插曲《盛明蘭》。
彈出的直播間沒有花里胡哨的背景板，只有一層垂到地面的白色紗簾，
紗簾上繡著幾枝淡青色的竹，風一吹就輕輕晃，連帶著陽光都碎成了光斑。女生扎著高馬尾，
發(fā)尾別著個銀色小蝴蝶發(fā)卡，蝴蝶翅膀上鑲著細鉆，轉動時閃著微光。
她穿一件淺杏色連衣裙，領口繡著細碎的玉蘭花，針腳細密得能看清花瓣的紋路。
跳舞時腰肢輕輕扭轉，裙擺揚起的瞬間，露出腳踝上一根紅繩，繩尾拴著顆綠豆大的銀鈴，
隨著舞步“叮鈴叮鈴”響，像雨后屋檐下的水珠，比其他直播間的喧鬧多了份清透的靈氣。
卜凡的手指懸在“退出”鍵上，女生剛好對著鏡頭俯身行禮，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
抬頭時梨渦陷進臉頰，眼里盛著細碎的光，像揉了把星星：“歡迎新來的‘凡星’寶寶，
喜歡跳舞的話可以點個關注哦，每天晚上八點都會直播～”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甚至順手點了關注——主播頭像還是個圓滾滾的橘貓表情包，貓咪抱著條小魚干，
肚子鼓得像個球，跟她溫柔的氣質莫名搭。手指往下滑了滑，
看到她主頁的簡介：“喜歡古風，偶爾分享日常，抽獎福利不定期送～”沒等兩分鐘，
直播間頂部突然彈出個粉色的抽獎彈窗，帶著旋轉的愛心特效。
女生從身后拿出個印著洛麗塔少女圖案的盲盒，指尖輕輕敲了敲盒面，
指甲涂著淡粉色的裸色指甲油：“今天給大家送個小福利呀，抽一位幸運寶寶，
跟我一起去魔都玩三天，迪士尼、外灘、豫園都去，吃住行我全包，
不用花一分錢～只要點右下角‘參與抽獎’就有機會哦～”卜凡盯著屏幕愣了三秒，
薯片都忘了嚼。他從小就是“抽獎黑洞”——小學門口的摸獎箱，同學抽中鋼筆、筆記本，
他連抽十次都是印著“謝謝參與”的小卡片；公司年會抽iPhone、平板電腦，
他只拿到過兩包印著公司logo的紙巾；就連超市“滿50抽一次”的活動，
他最多中過一瓶冰鎮(zhèn)礦泉水。可這次，看著女生指尖輕輕劃過盲盒的弧度，
指甲蓋蹭過盒面的洛麗塔圖案，他還是點了“參與抽獎”——就當看個熱鬧，反正也中不了，
權當給主播捧個人場。結果半分鐘不到，直播間突然炸開金色的煙花特效，
“恭喜用戶‘凡星’中獎！”的紅色大字占滿整個屏幕，
連背景音樂都換成了歡快的《好運來》，彈幕瞬間刷滿“羨慕了”“歐皇附體”。
卜凡以為看錯了，把手機湊到眼前，瞇著眼睛反復確認用戶名：沒錯，
是他半年前改的“凡星”，“凡”是自己的名字，“星”是哥哥步星的名字，
連頭像都是哥哥送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一只抱著星星的小熊。心臟猛地撞了下胸口，
他指尖發(fā)顫地點開私信，打字時連錯了三個字母：“你、你好，我是剛才中獎的‘凡星’，
請問我們后天在哪里見面呀？”發(fā)送鍵按了三次才按準，手心都冒出了薄汗。
對方的回復來得很快，
浪號：“恭喜呀～我們后天上午十點在機場T2航站樓的星巴克門口見吧～我穿米白色風衣，
領口會系個淺灰色絲巾，手里拎個淺粉色的小行李箱，箱子上貼了好多卡通貼紙，
很好認的～”還附了個貓咪揮手的表情包，跟頭像一模一樣。卜凡盯著消息框笑了半天，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免費的魔都游，同行的還是個溫柔漂亮的女生，
這運氣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他翻出衣柜最里面的藏青色襯衫和卡其褲，
這是他去年面試兼職時買的，只穿過一次，
袖口的褶皺都還沒完全撐開；又特意去樓下超市買了兩盒薄荷糖，一盒青檸味、一盒薄荷味，
怕說話有口氣；甚至睡前翻出手機查魔都攻略，
把迪士尼快速通行證的搶購時間、外灘最佳夜景拍攝點、豫園必吃的南翔小籠包店鋪，
都記在手機備忘錄里，翻到凌晨兩點才睡著，夢里都是迪士尼城堡上空炸開的煙花，
連顏色都清晰得像真的。生命倒計時3天。。。機場T2航站樓的人潮里，卜凡攥著身份證，
指節(jié)都有點發(fā)白。藏青色襯衫的領口被他偷偷拽了好幾遍，連衣角的褶皺都用手捋平了，
頭發(fā)還特意用發(fā)膠抓了抓，怕顯得太邋遢。他站在星巴克門口的柱子旁，眼睛盯著入口處，
手心攥出了汗——第一次跟陌生女生單獨出行，難免有點緊張。
老遠就看見那個女生：米白色風衣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塊細帶的銀色石英表，
表盤是小小的圓形，上面刻著精致的花紋。淺灰色絲巾在領口系了個小巧的蝴蝶結，
手里拎著個淺粉色行李箱，箱子上貼滿了卡通貼紙，有哆啦A夢、Hello Kitty，
還有個跟她頭像一樣的橘貓貼紙，正抱著條小魚干。她比鏡頭里還好看，皮膚是冷白皮，
像剛剝殼的雞蛋，睫毛又長又密，垂下來時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走到卜凡面前時，
她停下腳步，聲音輕輕的，像羽毛蹭過耳朵：“你就是‘凡星’吧？不好意思呀，
我昨天訂機票時，不小心把‘10號’填成‘16號’了，剛才去柜臺問了，
今天去魔都的機票已經沒余票了。。?！彼f著，垂著眼睛，睫毛輕輕顫動，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風衣的腰帶，指甲蓋泛著淡淡的粉色，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你看，
能不能坐我的車去魔都呀？走高速也就四個小時，我開慢一點，不會讓你累的，
路上我們還能順便看看沿途的風景，比如太湖那邊的蘆葦蕩，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應該挺好看的。
”卜凡心里“咯噔”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份證——訂機票填錯日期？
這么低級的錯誤，不像提前規(guī)劃好旅行的人會犯的。而且從機場開車去魔都要四個小時，
比坐飛機麻煩多了，哪有人放著方便的飛機不坐，非要開車？可他看著女生微微泛紅的眼角，
想起她直播間里溫柔的樣子，又把疑慮壓了下去：自己一米八二的個子，體重一百五十斤，
胳膊上還有健身練出的肌肉，她一個看著不到一百斤的小姑娘，就算有壞心思，
也不可能打得過自己。再說，人家主動提出承擔所有費用，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懷疑人家。
“沒事，”他扯出個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坐車也挺好的，還能看看風景，
我平時很少出門，剛好趁這個機會多看看。”女生的車是輛黑色的大眾SUV，
停在機場停車場最角落的位置，周圍沒什么其他車輛。拉開車門時，
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飄出來，是車載香薰的味道，香薰瓶是個小小的玻璃貓，放在中控臺上，
陽光照進去，里面的液體泛著淡金色的光。副駕的頭枕上套著個毛絨的兔子墊，
兔子耳朵上還系著粉色的蝴蝶結，摸起來軟軟的。儲物格里放著包草莓味的不二家糖，
糖紙露在外面，是粉白相間的顏色，上面印著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你要是覺得悶，
就開點窗戶，”女生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順手從儲物格里拿出顆草莓糖，遞到卜凡面前，
“這個糖挺甜的，能提提神，我平時開車累了就吃一顆?！辈贩步舆^糖，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有點涼，像剛摸過冰塊。他把糖放進嘴里，
甜絲絲的草莓味在嘴里散開，緩解了幾分緊張。路上，他沒話找話，
從最近上映的電影聊到小時候學校門口的小吃攤，
偶爾還講個冷笑話：“你知道為什么數(shù)學書總是很憂郁嗎？因為它有太多的問題了。
”女生笑得肩膀發(fā)抖，眼睛彎成了月牙，從包里拿出手機對著他，屏幕亮著錄像界面，
手機殼是淡粉色的，上面印著個小小的貓咪圖案：“你說話好有意思，我錄下來，
以后上班累了就拿出來看，肯定能笑出聲，比喝咖啡還提神?！辈贩脖凰Φ枚獍l(fā)燙，
偷偷瞄了眼手機屏幕——鏡頭里的自己有點傻，嘴角翹得老高，眼睛都快瞇成縫了。
之前的擔心早飛到九霄云外了：這么開朗又貼心的女生，怎么可能是壞人？
說不定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到服務區(qū)時，女生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快十二點了，
你在車里等我，我去買兩瓶水，再看看有沒有吃的，你想吃點什么？面包還是泡面？
”“隨便都行，不挑的?！辈贩舱f。女生走后，卜凡無聊地翻了翻副駕的儲物格，
除了那包草莓糖，還有個黑色的充電線，上面印著個小小的貓咪圖案，
跟她的手機殼一模一樣。充電線旁邊還放著個小小的筆記本，封面是淡藍色的，
上面寫著“旅行計劃”，他好奇地翻開看了一眼，
里面只寫了幾行字：“10號 魔都 迪士尼、外灘”，字跡娟秀，像她的人一樣。
沒幾分鐘，女生拎著個白色塑料袋回來，里面裝著兩瓶礦泉水、一袋全麥面包，
還有個用錫紙包著的茶葉蛋：“怕你餓，買了個茶葉蛋，還是熱的，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到了魔都我們再去吃好吃的。”她把面包和茶葉蛋遞過來，
又指了指卜凡放在腿上的手機：“剛才看你一直在導航，屏幕亮了好多次，我車上有充電線，
要不先放我這兒充？省得你拿著不方便，開車的時候也能安心點。”卜凡低頭看了眼手機，
電量還有62%，其實不用充電。但看著女生遞過來的充電線，
線頭上還沾著點淡淡的梔子花香，又想起人家特意給自己買了熱乎的茶葉蛋，
總不能連這點小忙都不幫，顯得自己太斤斤計較?！昂冒?，麻煩你了。”他把手機遞了過去。
女生接過手機，順手放在了中控臺下的儲物格里，還輕輕推了推，把手機藏得嚴嚴實實，
連屏幕的光都看不到了?！皼]事，舉手之勞。”她笑著說，發(fā)動了車子。重新上路后，
太陽漸漸爬到頭頂，透過車窗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卜凡覺得喉嚨干得發(fā)緊，
擰開服務區(qū)買的礦泉水，瓶身還帶著冰碴，涼絲絲的水滑過喉嚨，舒服得他嘆了口氣。
可剛喝了半瓶，他就覺得眼皮發(fā)沉，像被灌了鉛，連看前方的路都要瞇著眼，
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像罩了層霧。他想跟女生說“我有點困，要不換你開一會兒”，
可嘴巴像被粘住了，怎么也張不開，舌頭也變得僵硬，連發(fā)出聲音都費勁。
意識像掉進了棉花里，越來越模糊，眼前的道路開始扭曲，女生的側臉也變得模糊不清。
閉眼的前一秒，他無意間瞥了眼駕駛座。女生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嘴角向上勾起個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溫柔，滿是惡毒的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連瞳孔都泛著冷意。卜凡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頭頂——不好！是陷阱！
他想伸手去夠中控臺下的手機，可手臂重得抬不起來，指尖連碰到儲物格的力氣都沒有。
眼前越來越黑，耳邊的風聲和車輪聲也漸漸消失，最后只記得女生那抹冰冷的笑容，
然后徹底暈了過去。生命倒計時2天。。。冰冷的水突然潑在臉上，卜凡猛地睜開眼，
刺骨的寒意順著衣領鉆進衣服里，讓他瞬間清醒。他打了個寒顫，想抬手擦臉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