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是在一陣劇痛里徹底消失的。最后記得的是雨水的冰冷,腹部被刀子捅穿的灼熱,
還有沈修瑾那句輕飄飄的“處理干凈”。我叫姜晚,當了沈修瑾十年替身。替他擋槍擋刀,
學他白月光的語氣笑容,連床上都得演出另一個女人的樣子。最后這點價值,
是替他挨了要命的一刀,像垃圾一樣被扔在后巷,血混著雨水流進下水道。真他媽不甘心。
要是能重來…再睜眼,聞到的是消毒水味,摻著他常用的雪松香水。頭頂?shù)乃袅恋没窝郏?/p>
這臥室貴得沒人味?!敖?,記住你是什么身份。”沈修瑾站在床邊,西裝穿得人模狗樣,
看我的眼神像看家具,“今晚宴會林薇也去。該怎么做,你清楚。”林薇。那抹白月光,
我模仿的對象。這一刻我徹底清醒——我重生了?;氐搅怂屛胰パ鐣辖o林薇當人肉盾牌,
結(jié)果我反被潑紅酒卻被他罵丟人現(xiàn)眼的那天。上輩子我忍了,認了,結(jié)果呢?
得寸進尺最后不得好死。這次我直接抬起頭,看進他那雙除了算計什么都沒的眼睛,
聲音穩(wěn)得自己都意外:“沈修瑾,這戲,我不接了?!彼碱^一皺,像沒聽清,
或者說根本沒想到他養(yǎng)的狗敢齜牙:“你說什么?”“我說,”我一把掀開被子,
光腳踩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個子沒他高,但氣勢不能輸,“你的替身游戲,
我玩吐了。合約,作廢?!彼劾镩W過一絲錯愕,馬上被怒火蓋?。骸敖砟惘偭耍?/p>
離了我你什么都不是!”“是嗎?”我扯扯嘴角,轉(zhuǎn)身就走進衣帽間,
扒下那件模仿林薇的白裙子,換上我自己買的、剪裁鋒利的黑西裝,“不勞您費心了。
”我什么都沒拿,只拎了個裝著自己破爛的舊包,在他恨不得撕了我的目光里,
挺直背推門走了。門一關(guān),我深吸一口外面冰涼的空氣。心臟咚咚狂跳,不是怕,是爽。
沈修瑾肯定不會放過我,我知道。他那種控制狂,我的離開在他眼里就是叛變。
但我得找棵大樹靠著。立刻,馬上。我的目標,不是別人,
就是沈修瑾身邊那個沒什么存在感、總是低著頭的保鏢——陳默。死前混亂的記憶里,
好像瞥見他冷靜善后的樣子,根本不像個普通保鏢。后來一些蛛絲馬跡讓我覺得,
這人水深得很。賭一把,就賭命。我在沈氏地下停車場堵到了剛換班的他。穿著黑夾克,
個子挺高但總駝著背,降低存在感。“陳默。”我叫他。他停住,抬頭,眼里有點驚訝,
又很快恢復(fù)成那副死水樣子:“姜小姐?!笨蜌?,但冷冰冰?!傲膬删洌俊蔽议_門見山,
“關(guān)于沈修瑾,還有……他的公司?!彼纵p輕縮了一下,不說話,就看著我,
像在掂量風險?!拔抑滥悴皇瞧胀ūgS,”我往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
盯住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我也知道,你待在沈修瑾身邊,另有所圖?!薄昂献鲉幔?/p>
”我把餌拋出去,也亮了底牌,“他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私人賬本、控制人的把柄,
我都有。我?guī)湍銖膬?nèi)部搞垮他。”“條件?”他終于開口,嗓子有點啞?!拔乙杂伞?/p>
還有……”我頓了一下,“他倒臺后,夠我遠走高飛、人間蒸發(fā)的錢?!蓖\噲鰺艄饣璋?,
空氣里有股汽油和灰塵味兒。安靜得嚇人。過了好久,他嘴角扯了一下,
像個笑又不像:“姜小姐,膽子不小?!薄百€不賭?”我伸出手。他看看我的手,沒握,
只輕輕點了下頭:“行?!边@同盟,就算湊合達成了。后面日子,
我靠著上輩子的記憶和對沈修瑾的了解,把那些致命信息一點點傳給陳默。
他則用我想不到的黑客技術(shù)和人脈,把這些變成實際攻擊。沈氏股價開始亂飄,
重要項目接連出問題,埋得深的釘子被一個個拔掉。沈修瑾越來越疑神疑鬼,脾氣暴得嚇人,
可他查不到誰干的。他懷疑了一圈,甚至懷疑到林薇頭上,就是沒懷疑已經(jīng)“滾蛋”的我,
更沒懷疑身邊那個悶不吭聲的影子。我和陳默的聯(lián)系又隱蔽又高效。他像臺精密機器,
每一步都執(zhí)行得完美。偶爾在安全屋碰頭,交換信息,氣氛冷得像在討論天氣預(yù)報。
我越來越覺得,這人心思深得可怕,對沈修瑾的了解比我還透,手段又狠又老練。
我對他身份的猜測,基本實錘了。勝利在望。沈修瑾的商業(yè)帝國眼看要塌,媒體開始狂報,
警察好像也嗅到了味兒。收網(wǎng)前一夜,我和陳默在安全屋做最后確認。窗外下雨,
和我死那天晚上一樣?!懊魈熘?,就徹底結(jié)束了。
”我看著電腦屏幕上沈氏跌穿地心的股價,長出一口氣。陳默站在陰影里,沒吭聲。
我合上電腦,準備走人。他突然動了??斓梦覜]看清。下一秒,
他猛地把我摁在冷冰冰的墻上,手墊在我腦后沒讓我撞疼,但我根本動不了。
他身上那種收斂的氣質(zhì)全沒了,只剩下強得嚇人的壓迫感。平時總低著的眼睛現(xiàn)在亮得駭人,
死死盯著我,眼里全是藏不住的偏執(zhí)和瘋狂?!敖Y(jié)束?”他低聲重復(fù),嗓子啞得厲害,
帶著點讓人脊背發(fā)涼的玩味,“姜晚,計劃改了。”我心跳差點停,使勁掙扎,
但他紋絲不動:“你……什么意思?”他低下頭,呼吸噴在我耳朵上,
說的話讓我渾身冰涼:“沈修瑾的一切,明天就會消失。但是——”他的手指,
又冷又慢地滑過我下巴,像在劃地盤?!艾F(xiàn)在我改主意了?!薄八墓?,他的錢,
他的地位……我全都要?!薄鞍ā彼抗饴湓谖易齑缴希嗦懵愕貙懼加?,“你。
”我全身血都涼了,瞳孔地震?!澳恪愕降资钦l?”聲音抖得不像話。他低低笑起來,
那笑聲里全是掌控一切的狠勁和……某種壓了很久的迷戀?!拔沂钦l不重要。
”他的嘴唇幾乎碰著我的,語氣卻假溫柔,“重要的是,現(xiàn)在游戲規(guī)則,我說了算。
”“恭喜你啊姜晚,你成功讓我盯上你了。從你在地下停車場攔我那刻起,
你就是我的獵物了?!薄澳阋詾樗毫松蛐掼膭”揪妥杂闪??”他輕輕摸著我臉頰,
眼神卻像在看籠子里的鳥,“想得美。”“你只是……”“……換了個更厲害的獵人。
”窗外,雨還在下。安全屋里光線昏暗,把他側(cè)臉照得半明半暗。
我看著他那雙近在咫尺、全是侵略性的眼睛,里面清清楚楚映出我嚇得慘白的臉。
心臟停跳之后開始瘋狂亂撞,不是興奮,
是掉進另一個更深、更黑、完全猜不透的深淵的恐懼。我那點自作聰明的報復(fù)和算計,
從頭到尾,都在人家手心里攥著。我以為我撕了劇本。壓根沒想到,自己早就是新劇本里,
最逃不掉的那個——雨聲敲打安全屋的鐵皮屋頂,像無數(shù)細小的錘子,
敲在我?guī)缀跬L男呐K上。陳默——或者說,
這個頂著陳默名字的未知存在——的手臂還撐在我耳側(cè)的墻上,把我困在他的陰影里。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和沈修瑾看我的時候有點像,都是那種居高臨下的掌控,
但又不完全一樣。沈修瑾是看工具,而他……是看獵物。
一種發(fā)現(xiàn)了稀有品種、打算帶回去仔細豢養(yǎng)觀賞的興趣。胃里翻騰得厲害,不是害怕,
是惡心。剛出虎口,又入狼窩?不,這感覺比那更糟。沈修瑾的壞是明晃晃的刀,
而眼前這個,是裹著天鵝絨的陷阱,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掉進去,摔得粉身碎骨?!矮C人?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fā)干,像砂紙磨過,“你到底想怎么樣?”他低笑一聲,
氣息拂過我額頭,有點癢,更多的是毛骨悚然?!皠偛挪皇钦f得很清楚了?
”指尖又蹭過我下巴,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憐愛,“你,歸我。”“如果我說不呢?
”我繃緊身體,試圖找回一點主動權(quán),哪怕只是語言上的?!澳憧梢栽囋??!彼凵癯亮顺?,
那點偽裝的溫柔淡去,露出底下冰冷的鋼鐵本質(zhì),“但我不建議。沈修瑾明天會倒臺,
但他留下的爛攤子,他那些藏在暗處的仇家……沒了我的庇護,你覺得你能活幾天?
”他說的每個字都砸在我心上。我知道他是對的。我利用了沈修瑾的黑暗,
自己也早已置身其中,不可能干干凈凈抽身。離了他,或者離了眼前這個更危險的“陳默”,
我可能死得比上一世還快。“所以,‘合作’從始至終就是個笑話?”我咬著后槽牙,
恨意漫上來,“你早就計劃好了?”“計劃?”他微微偏頭,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詞,“不。
只是順應(yīng)變化。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姜晚。你撕劇本的樣子……很漂亮。
”他眼底掠過一絲真正的欣賞,卻讓我更冷?!爸档酶玫氖詹亍!笔詹?。他用了這個詞。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雨水和鐵銹的味道混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一種詭異的組合。
再睜開時,我努力壓下所有情緒?!昂??!蔽艺f,聲音平靜得自己都意外,“但我有條件。
”他挑眉,似乎沒想到我這么快“認命”,示意我說下去?!暗谝?,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我們是……新的合作者。你需要我的腦子,我知道沈修瑾的一切,
包括那些你沒挖出來的東西?!薄暗诙?,我要有自主權(quán)。不是你的提線木偶?!薄暗谌?,
”我盯著他,“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我不想跟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合作’。
”他靜靜看了我?guī)酌耄鋈恍α?。這次的笑真實了些,眼角有細微的弧度?!坝憙r還價?
有意思?!彼笸艘徊?,終于給了我一點喘息的空間。但那雙眼睛依舊鎖著我,
仿佛我只要有一點異動,就會被立刻撕碎?!扒皟蓷l,可以商量。看你的表現(xiàn)。
”他慢條斯理地說,“至于第三條……”他頓了頓,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煙盒,
磕出一支細長的煙,卻沒點,只是夾在指間把玩?!拔医小恪?。”他吐出兩個字,
目光卻銳利地觀察著我的反應(yīng)。零。一個代號。不是名字。
地下世界某些神秘操盤手喜歡用這種稱呼。我心臟沉了沉,果然?!爸劣谄渌?,
”他勾了勾嘴角,“等你真正成為‘自己人’那天,自然會知道。”說了等于沒說。
但我沒再追問。知道代號,已經(jīng)比一無所知強。窗外,雨勢漸小。天快亮了。
“沈修瑾明天下午三點,會在他海濱那處私人別墅約見一個重要人物,試圖做最后翻盤。
”零,或者說陳默,語氣恢復(fù)公事公辦,“我們需要在他見到人之前,
讓警方‘恰好’收到那份關(guān)于他走私和洗錢的完整證據(jù)鏈。
你負責最后確認證據(jù)包里的音頻文件是否清晰,我來安排送達時機。”他流暢地布置任務(wù),
仿佛剛才那場危險的對峙從未發(fā)生。仿佛我們真的只是合作伙伴。我壓下心頭寒意,點頭。
“好。”最后一個夜晚在高度緊張和某種詭異的平靜中度過。我檢查了音頻,
是沈修瑾和某個官員的加密通話,涉及金額巨大,足以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零則在光屏上快速操作,調(diào)度著我看不見的力量。第二天下午,兩點五十分。
我坐在安全屋里,看著新聞直播。畫面里,
沈修瑾的海濱別墅已經(jīng)被警用飛行器和地面部隊圍得水泄不通。他穿著高級定制的西裝,
被銬出來時,臉色灰敗,眼神里是全然的難以置信和崩塌的瘋狂。鏡頭推近,
甚至能拍到他嘴唇在無聲地顫抖:“不可能……誰……”林薇穿著白裙子,
哭得梨花帶雨地想沖過去,被警察攔住,成了這場面里一個絕佳的諷刺注腳。
沒有想象中的暢快,只有一種虛脫般的麻木。仇報了??晌磥砟??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零走進來,身上帶著室外的冷氣。他看了眼屏幕,臉上沒什么表情?!敖Y(jié)束了?!彼f。
“嗯?!蔽覒?yīng)了一聲。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掌心躺著一個新的身份芯片,和一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