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劍斷情絕靈劍穿透我肩胛骨時,我死死望著沈聽藍(lán)。她握著劍柄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
那雙曾盛滿星海與我的眸子里,此刻只有冰冷的失望和滔天怒意,全沖著我來。
血順著劍槽往外涌,溫?zé)狃つ?,很快浸透我素白的弟子袍?/p>
寒意卻從她劍尖遞來的那股狠絕力道里,一絲絲鉆入我的四肢百骸。“陸野!我親眼所見!
你還要如何狡辯!”她聲音發(fā)顫,不是怕,是極致的憤恨,“為何要對亦深下此毒手!
他方才差點(diǎn)殞命!”我張了張嘴,喉頭一股腥甜涌上,比肩上的傷更疼。
視線越過她顫抖的肩,看向她身后——王亦深無力地靠在一塊山石上,胸口衣襟裂開,
一道猙獰的傷口正往外滲著黑血,他臉色蒼白如紙,
看向我的眼神卻藏著一絲極快掠過的、只有我能讀懂的得意。他虛弱地咳嗽兩聲,
氣若游絲:“聽藍(lán)……別、別怪陸師兄……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師兄厭棄……”看,
多高明。一句話,坐實(shí)我的罪,還顯得自己多么善良無辜?!奥犓牌?!
”我心底有個聲音在咆哮,可涌到嘴邊,只剩蒼白無力的辯白:“聽藍(lán),
不是我……是他自己……”“夠了!”沈聽藍(lán)厲聲打斷,手腕猛地一旋。劇痛瞬間炸開,
我悶哼一聲,額角冷汗涔涔而下,眼前陣陣發(fā)黑。她竟用上了絞纏的劍訣,
生怕我傷得不夠重。“他自己?”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眼底最后一點(diǎn)微光也寂滅了,“陸野,我親眼看著你的劍氣打在他身上!亦深為了救我,
舊傷未愈,靈力枯竭,他如何能偽造出這等傷勢?你又如何能這般…這般信口雌黃,
詆毀于他!”“舊傷……”我喃喃重復(fù),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又是那道傷!王亦深胸口那道為她擋下妖獸利爪的傷!自從那次之后,
這道傷就成了無上法寶,每一次,只要他露出些許脆弱痛苦的神色,
沈聽藍(lán)所有的判斷力、所有的原則都會瞬間瓦解,毫不猶豫地站到他那一邊。而我,
永遠(yuǎn)是被質(zhì)疑、被責(zé)備、需要自證清白的那一個。多少次了?秘境尋寶,
他一句“靈力不濟(jì)”,她便能毫不猶豫地將原本約定給我的護(hù)心蓮給了他,
哪怕我為此險些被守護(hù)獸撕碎;宗門大比,他一個“不慎失誤”,她便認(rèn)定是我暗中干擾,
當(dāng)場與我爭執(zhí),讓我成為全場笑柄……信任?我們之間那點(diǎn)可憐的情分,
早在王亦深一次次“柔弱”的算計和她一次次偏頗的維護(hù)中,消磨得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而這一次,她直接對我出了劍。為了王亦深,她對我出了劍。冰寒的痛楚從傷口蔓延到心口,
那點(diǎn)僅存的、不肯熄滅的火苗,噗地一下,被這徹骨冰寒徹底澆滅了。所有的辯解,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憤怒,突然間就哽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曾傾盡所有去愛、去守護(hù)的女子,只覺得無比陌生,也無比疲憊。
我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一片死寂的枯潭?!吧蚵犓{(lán),”我開口,
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卻平靜得可怕,“這一劍,算我還你的。
”她似乎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平靜和稱呼驚住了,握劍的手微微一僵。我沒有看她,
目光空茫地投向遠(yuǎn)處繚繞的云霧,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從此,
你沈聽藍(lán)的事,與我陸野,再無干系。”2 血染離途說完,我猛地向后一退?!班汀?!
”靈劍自我體內(nèi)拔出,帶出一蓬溫?zé)岬难?。劇痛幾乎讓我瞬間軟倒在地,
但我硬生生撐住了,只是踉蹌了一步。血流失得很快,身體迅速冷下去,腦子卻異常清醒。
沈聽藍(lán)怔怔地看著自己染血的劍,又看看我肩上那個不斷涌血的窟窿,臉上血色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
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么。“陸師兄,你怎能如此說!
聽藍(lán)師姐她只是……”王亦深掙扎著想要起身,語氣焦急又擔(dān)憂,完美地扮演著和事佬。
“閉嘴?!蔽铱匆矝]看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冰冷厭棄。
王亦深瞬間噤聲,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我沒再理會他們二人,艱難地轉(zhuǎn)身,
捂著不斷流血的肩膀,一步一步,踉蹌地朝著下山的路走去。每一步,
都踩在自已滴落的血泊里,留下一個個暗紅的腳印。身后,是長久的沉默。
只有山風(fēng)呼嘯而過,吹起我染血的衣袍,冷得刺骨。我知道她在看著我離開。
但她沒有再說一句話。沒有挽留,沒有道歉,甚至沒有一絲疑慮?;蛟S在她心里,
早已認(rèn)定了我就是那個心思歹毒、容不下王亦深的小人。而我此刻的“決絕離去”,
不過是坐實(shí)了被她揭穿后的惱羞成怒。也好?;氐胶喡牡茏泳?,
我?guī)缀跏呛谋M了最后一絲力氣。重重摔在冷硬的木板床上,肩上的傷口再次崩裂,
鮮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紅了床褥。我卻懶得去處理,只是睜著眼,望著頭頂陳舊不堪的房梁,
蛛網(wǎng)在角落輕輕搖曳。腦子里亂糟糟的,過往的畫面不受控制地翻涌。初入山門時,
她笑得眉眼彎彎,偷偷將多分的靈果塞進(jìn)我手里:“陸野,這個給你,你長得高,
要多補(bǔ)充靈氣!”第一次聯(lián)手對敵,背靠著背,彼此靈力交融,那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和信任,
讓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月下互明心意,她臉頰緋紅,眼睛亮得像最亮的星辰,
小聲說:“陸野,我們要永遠(yuǎn)在一起,一起得道飛升?!薄珊髞?,王亦深出現(xiàn)了。
他溫和、體貼,總是“不經(jīng)意”地流露出對沈聽藍(lán)的欣賞和需要,
卻又恰到好處地顯示著自己的“脆弱”——尤其是那道為救她而留下的傷。于是,
我們之間漸漸插入了第三個人的影子。三人同行,永遠(yuǎn)是我被忽略。得到的靈藥、法寶,
總是“亦深更需要”;我的情緒、我的委屈,
變成了“不懂事”、“不大度”;甚至我與沈聽藍(lán)難得的獨(dú)處時光,
也會因?yàn)橥跻嗌钜痪洹吧眢w不適”或“遇到難題”而被輕易打斷。我不是沒有抗議過,
沒有掙扎過。每一次,我試圖告訴她王亦深并不像表面那么單純,
換來的都是她更深的失望和指責(zé)?!瓣懸?,你何時變得如此刻薄善妒?
”“亦深他已經(jīng)那么可憐了,你為何還要針對他?”“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嗎?”直到今天,
她為了王亦深,對我出了劍。心口那股撕扯的劇痛再次襲來,比肩上的劍傷更烈,
幾乎讓我喘不過氣。我蜷縮起來,像一只受傷的野獸,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
眼淚終于失控地奔涌而出,混合著血水,咸澀冰冷。不是委屈,不是憤怒。是絕望,是死心。
是我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那個曾與我星夜許下諾言的沈聽藍(lán),
早已在王亦深一次次精心設(shè)計的離間和她一次次毫不猶豫的偏袒中,消失了。
而我死死攥著不肯放手的過去,不過是一場我自己虛構(gòu)的可笑幻夢。如今,夢該醒了。
3 心死道消接下來幾日,我把自己徹底封閉在這間充斥著血腥和藥味的小屋里。
肩上的傷反復(fù)惡化,高燒燒得我意識模糊。我沒有求援,也沒有再用她留下的任何靈藥,
只是憑著一點(diǎn)殘存的求生意念,用最普通不過的金瘡藥胡亂涂抹,硬生生熬著。
每一次昏昏沉沉地睡去,又因?yàn)閭趧⊥椿蛐目谥蠍灦@醒。
腦海里反復(fù)上演著那日她決絕的眼神和冰冷的劍光,還有王亦深那抹得意的笑。恨嗎?
或許吧。但更多的是一種鋪天蓋地的疲憊和麻木。不再期待她的幡然醒悟,
不再奢望真相大白。我只想離開。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這里,離開這兩個人,
離開所有充斥著背叛、忽視和難堪的回憶。幾日后,高燒終于退去。我拖著虛弱不堪的身體,
開始冷靜地收拾行囊。其實(shí)沒什么可帶的。幾件換洗的衣物,
一些入門時師父賜下的、與她無關(guān)的普通法器,
一枚象征內(nèi)門弟子身份的玉牌……我的所有家當(dāng),寒酸得可憐。至于她送的那些東西,
所有帶著過往溫存印記的物件,我一件未取,連同那些甜蜜的回憶,
一并棄在了那間充滿血腥氣的屋子里。最后看了一眼這間住了多年的小屋,心中一片平靜,
無恨無愛。推開門的瞬間,陽光有些刺眼。我瞇了瞇眼,適應(yīng)了片刻,
才抬步走向宗門事務(wù)堂。事務(wù)堂內(nèi)依舊人來人往,交接任務(wù)、兌換資源的弟子絡(luò)繹不絕。
我的出現(xiàn)引來了一些目光,畢竟那日秘境沖突之事,恐怕早已在王亦深有意無意的散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