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驚凰
紅，鋪天蓋地的紅。
視線所及，皆是灼眼奪目的喜慶之色。鎏金喜字貼在雕花窗欞上，碩大的紅綢挽成絢爛的花球，從殿宇高懸的橫梁垂落，隨風(fēng)輕輕晃動?？諝庵袕浡敿夶埾严闩c百種名貴花卉交融的馥郁香氣，絲竹管弦之聲悠揚(yáng)悅耳，賓客的談笑、恭賀之聲如同潮水，一波波涌向坐在主位之上、身著繁復(fù)華麗大紅喜服的葉天辰。
今日，是他葉天辰與大乾帝國最受寵愛的三公主李昭月的大婚之日。
亦是葉家，他這個帝國唯一異姓王的獨(dú)子，與皇室聯(lián)結(jié)、權(quán)勢更攀巔峰的輝煌時刻。
父親，葉擎，帝國的鎮(zhèn)北王，九境絕世強(qiáng)者，手握重兵，鎮(zhèn)守國門，令蠻族聞風(fēng)喪膽。此刻，他正坐在身旁，平日里威嚴(yán)沉肅的臉上難得地帶著一絲舒緩的笑意，雖依舊坐得筆直，如同山岳，但看向兒子的目光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欣慰與驕傲。
母親，韓蕓，出身頂級門閥韓家二房，卻以女子之身一手建立起遍布帝國的商業(yè)巨擘“蕓閣”，富可敵國。她今日盛裝出席，美得不可方物，眼角眉梢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憂慮，只是被這極致的喜慶強(qiáng)行壓下，她時不時溫柔地替葉天辰整理一下本已無比妥帖的衣襟，低聲囑咐著些“成了家要更穩(wěn)重”的話語。
葉天辰心中暖流涌動，又夾雜著一絲少年人意氣風(fēng)發(fā)的赧然。他握住母親的手，低聲道：“娘，放心，兒子知道。”他目光掃過滿座賓客，那些平日里需要仰望的權(quán)貴重臣，此刻無不向他投來或羨慕、或嫉妒、或諂媚的目光。
他的天賦，千年罕見，年紀(jì)輕輕已是同輩中的翹楚，被視為最有可能沖擊那至高九境的天驕。 他的家世，顯赫至極，父族權(quán)傾朝野，母族富甲天下。 他的婚事，更是與帝國最璀璨的明珠結(jié)合。
一切完美得如同夢幻。他甚至覺得，過去那些關(guān)于三公主或許有些嬌縱、關(guān)于大皇子李承坤與自己交往時總帶著若有若無算計的細(xì)微感覺，都是自己多心了。瞧，昭月今日鳳冠霞帔，容顏在珠簾后若隱若現(xiàn)，美得驚心動魄，那含羞帶怯的眼神，透過晃動的珠簾看向他時，滿是傾慕與喜悅。而好兄弟李承坤，作為大皇子，正忙前忙后，替他張羅婚禮，笑容爽朗，真摯無比。
還有蕭家那位嫡女蕭雪，他曾經(jīng)亦有些許好感的青梅竹馬，正坐在女賓席上，眼中含著瑩瑩淚光，似是感動，又似是祝福，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令人憐惜的失落。
他幾乎要沉溺在這片用權(quán)勢、富貴和“真情”編織的錦繡繁華之中。
吉時將至。
司禮監(jiān)尖細(xì)悠長的聲音響起：“請新人，行拜堂之禮——”
葉天辰深吸一口氣，在無數(shù)目光的注視下，起身，準(zhǔn)備走向那同樣一身鮮紅、被宮女?dāng)v扶著緩緩行來的三公主。
就在此時——
異變陡生！
殿外傳來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嚎，瞬間壓過了所有的絲竹與喧嘩！
緊接著，密集如雨點(diǎn)般的沉重腳步聲轟然響起，金屬甲胄碰撞摩擦，發(fā)出冰冷刺耳的鏗鏘之音！原本大開的殿門被猛地撞開，無數(shù)身著玄黑重甲、面覆惡鬼面具的禁軍精銳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洶涌而入！他們手中的兵刃出鞘，寒光凜冽，瞬間將所有的喜慶祥和撕得粉碎！
“護(hù)駕！” “有刺客！” “怎么回事？！”
賓客席上頓時亂作一團(tuán)，驚叫聲、杯盤碎裂聲、桌椅翻倒聲響成一片。
葉擎猛地站起，如山岳般的身軀瞬間爆發(fā)出恐怖的威壓，將葉天辰和韓蕓護(hù)在身后，他虎目圓睜，厲喝道：“何人膽敢在此作亂？！”
然而，回應(yīng)他的，卻不是預(yù)想中的刺客，而是大皇子李承坤那不再掩飾冰冷與得意的聲音：“鎮(zhèn)北王，不必驚慌，并非刺客，只是父皇有旨，捉拿勾結(jié)蠻族、意圖謀反的逆賊而已！”
李承坤一步步從混亂的人群中走出，臉上那爽朗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殘忍和戲謔。他的身后，跟著面無表情的宮廷侍衛(wèi)總管，以及數(shù)位氣息晦澀強(qiáng)大的皇室供奉。
“逆賊？誰是逆賊？”葉擎眉頭緊鎖，心中警鈴大作，護(hù)著妻兒的姿勢未變，體內(nèi)磅礴的元力已開始悄然運(yùn)轉(zhuǎn)。
李承坤的手指，緩緩抬起，精準(zhǔn)地指向了葉擎，以及他身后的葉天辰！
“自然是你，權(quán)傾朝野、擁兵自重的鎮(zhèn)北王葉擎！以及你的兒子，葉天辰！爾等父子，仗著軍功與財富，目無君上，私通敵國，證據(jù)確鑿！”李承坤的聲音冰冷而響亮，回蕩在死寂的大殿中。
“胡說八道！”韓蕓氣得臉色發(fā)白，厲聲反駁，“我葉家對陛下、對帝國忠心耿耿，天日可鑒！爾等豈可憑空污蔑！”
“污蔑？”一個嬌柔而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眾人看去，竟是那剛剛還要與葉天辰拜堂的三公主李昭月。她不知何時已自行掀開了蓋頭，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此刻掛滿了淚珠，眼神卻冰冷如刀，充滿了怨恨與快意。她指著葉天辰，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晰：“葉天辰！我本以為你是少年英雄，一片真心待你，卻沒想到你竟利用與我婚約之便，為你葉家謀反傳遞消息！你……你辜負(fù)了我！更辜負(fù)了父皇的信任！”
“昭月……你……”葉天辰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瞬間變得無比陌生的女子。那曾經(jīng)含情脈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計和惡毒的怨恨。他腦中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
“證據(jù)？”李承坤冷笑一聲，一揮手。
幾名禁軍押著一個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的人上來。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張葉天辰有些眼熟的臉——是父親麾下的一名偏將，據(jù)說前幾日因違反軍紀(jì)被關(guān)押了起來。
那偏將眼神渙散，似乎受了極大的折磨，他顫巍巍地指著葉擎，機(jī)械地重復(fù)著：“是……是王爺……命我……與蠻族聯(lián)絡(luò)……許諾……城池……”
“屈打成招！這是赤裸裸的陷害！”葉擎怒吼，聲如雷霆，震得整個大殿都在顫抖，九境強(qiáng)者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試圖壓制這荒謬的局面。
然而，就在他威壓爆發(fā)的同時，大殿四周突然亮起無數(shù)道詭異的光芒，一道道刻滿符文的金屬柱從地底升起，瞬間構(gòu)成一個巨大的陣法光牢，將葉家三人死死困在中央！
“禁元絕陣？！”葉擎臉色猛地一變，這乃是皇室用來鎮(zhèn)壓頂級強(qiáng)者的禁忌陣法，準(zhǔn)備如此周全，顯然絕非一時起意！
他的力量被陣法極大地壓制了。
“葉王爺，不必徒勞掙扎了。”皇后韓氏的聲音緩緩響起。她不知何時已端坐在了原本屬于皇帝的主位之側(cè)，鳳儀威嚴(yán)，眼神冰冷淡漠，“陛下閉關(guān)前，已察覺你葉家不臣之心，特賜本宮懿旨，令承坤與本宮便宜行事。今日，爾等叛國逆賊，插翅難飛！”
直到此刻，葉天辰才徹底明白過來。
沒有刺客。 沒有誤會。 這是一個精心策劃了不知多久的局！一個針對他葉家，要將他家徹底打入萬劫不復(fù)之地的死局！
婚禮是餌，喜慶是幕布，所有的笑臉之下，都藏著淬毒的刀鋒！
他猛地看向李承坤，看向李昭月，看向那些平日里與葉家交好、此刻卻眼神閃爍或面露快意的賓客，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蕭雪身上。
蕭雪此刻已不再掩飾，她擦去了那虛假的淚光，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嫉妒、怨毒和終于得償所愿的快意笑容，緩緩走到了李昭月身邊，輕蔑地看著被困在陣中的葉天辰。
“為什么？”葉天辰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沙啞，充滿了血絲，“我葉家待你們不??！我待你們……”
“為什么？”李承坤嗤笑一聲，一步步走到光牢前，隔著光芒凝視著葉天辰，眼神貪婪而殘忍，“就因?yàn)槟銈內(nèi)~家擁有得太多了！權(quán)勢，財富，兵力，還有你……這令人嫉妒的天賦！這一切，早就該換換主人了！”
“至于你，葉天辰，”李昭月接口道，聲音甜膩卻惡毒，“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蠢貨罷了！真以為本宮會看上你？不過是利用你，接近葉家，獲取情報罷了！看到你那副深信不疑的蠢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字字如刀，剜心刻骨。
葉天辰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信任被徹底踐踏，真情被撕碎碾落成泥。巨大的憤怒和背叛感幾乎要沖垮他的理智。
“辰兒，冷靜！”葉擎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種絕境中的沉穩(wěn)，“保護(hù)好你母親！”
韓蕓緊緊抓著兒子的手臂，臉色蒼白，卻眼神堅定：“辰兒，別怕！我葉家無愧天地！”
就在這時，皇后冷漠地一揮手：“陛下有旨，逆賊葉擎、韓氏，負(fù)隅頑抗，罪加一等！賜……鴆酒！”
兩名面無表情的太監(jiān)端著金盤走上前，盤上放著兩杯蕩漾著詭異幽藍(lán)色光芒的酒液。
“誰敢！”葉擎怒吼，試圖沖破陣法，但那禁元絕陣光芒大盛，將他死死壓制，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鮮血。數(shù)名皇室供奉同時上前，強(qiáng)大的氣息鎖定了他。
“爹！娘！”葉天辰目眥欲裂，瘋狂地撞擊著光牢，但他此刻的力量，在精心準(zhǔn)備的陣法和大皇子宮廷高手的壓制下，顯得如此微不足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李承坤親手端過一杯毒酒，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走向葉擎：“王爺，上路吧。你葉家的兵權(quán)，我會好好接手的?！?/p>
另一邊，李昭月端起了另一杯，走向韓蕓，笑容甜美而惡毒：“夫人，你蕓閣的財富，我會替你享用的。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們韓家大部分族人，可是很支持我和皇兄的呢。”
“你們……畜生！”韓蕓氣得渾身發(fā)抖。
“喝下去！”皇后厲聲喝道。
數(shù)名高手強(qiáng)行按住葉擎和韓蕓，撬開他們的嘴。
“不——?。?！”葉天辰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淚水混合著絕望奔涌而出，他瘋狂掙扎，指甲摳在光壁上，迸出血跡，卻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幽藍(lán)色的毒酒，被強(qiáng)行灌入了生他養(yǎng)他、愛他護(hù)他的父母口中！
“咳……咳咳……”葉擎雄壯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皮膚下仿佛有幽藍(lán)的火焰在燃燒，他死死盯著皇后和李承坤，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不甘，最終，轟然倒地，眼神逐漸渙散，卻始終望著葉天辰的方向，帶著無盡的擔(dān)憂與不舍。
“擎哥……辰兒……”韓蕓痛苦地蜷縮起來，鮮血從嘴角溢出，她努力地想看向兒子，眼神充滿了無盡的憐愛與牽掛，最終，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氣息斷絕。那雙眼眸，至死都望著葉天辰，未曾閉合。
世界，在葉天辰的眼前，徹底失去了顏色。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畫面都變成了慢動作，又瞬間破碎成千萬片鋒利的碎片，狠狠扎入他的心臟，他的靈魂。
爹…… 娘……
巨大的、無法形容的悲痛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刺穿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痛得他幾乎要暈厥過去，卻又被無邊的恨意強(qiáng)行吊住意識。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因?yàn)樗薮赖男湃?，因?yàn)樗惶撉榧僖饷杀蔚碾p眼，他最敬愛的父親，最慈愛的母親，就這樣在他面前，被卑劣地害死了！
而這一切，還未結(jié)束。
李承坤看著崩潰的葉天辰，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拍了拍手：“好了，逆賊已伏誅。接下來，該處理一下……戰(zhàn)利品了?！?/p>
他看向葉天辰，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珍貴的物品，充滿了貪婪。
“葉天辰，你這一身千年難遇的天賦根骨，留在你這個將死之人身上，太浪費(fèi)了?！崩畛欣さ穆曇羧缤瑦耗У驼Z，“蕭大師，麻煩你了?！?/p>
一個穿著灰色斗篷、干瘦如同骷髏的老者，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大殿中，手中托著一個不斷旋轉(zhuǎn)、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漆黑羅盤。
“不……你們想做什么？！”葉天辰從巨大的悲痛中掙扎出一絲意識，感受到那羅盤對他靈魂本源的吸引和壓制，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懼攫住了他。
“為你換骨奪天賦！”李承坤哈哈大笑，“這‘移花接木’秘法，可是為你準(zhǔn)備已久的大禮！從此，你這身天賦，就歸我了！我會帶著它，登上皇位，成就無上偉業(yè)！而你，就在無盡的痛苦和廢物的絕望中，慢慢等死吧！哈哈哈哈！”
那灰衣老者伸出枯瘦的手，隔空抓向葉天辰。
無法形容的痛苦瞬間爆發(fā)！
那不是肉體上的疼痛，而是源于靈魂最深處的撕裂感！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探入他的體內(nèi)，抓住他的根骨、他的經(jīng)脈、他凝聚了無數(shù)心血修煉而來的元力本源，以及那與生俱來的、天地鐘靈的修煉天賦，然后，狠狠地往外抽??！
“啊啊啊啊啊——?。?！”
葉天辰發(fā)出凄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痙攣、抽搐，七竅中流出殷紅的鮮血。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寸寸碾碎，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哀嚎、崩潰。視野變得血紅一片，耳邊只剩下自己瘋狂的慘叫和仇人們得意猖狂的大笑。
他隱約聽到李昭月嬌笑著說：“承坤哥哥，得了這天賦，你定能超越三弟，成為帝國最強(qiáng)繼承人！” 聽到蕭雪用甜膩的聲音說：“恭喜大殿下，除去心腹大患，更得無上資質(zhì)！” 聽到皇后冷漠地吩咐：“處理干凈點(diǎn)。葉家余孽，一個不留?！?/p>
剝奪持續(xù)著，仿佛沒有盡頭。
痛苦淹沒了一切，意識在無盡的折磨中逐漸模糊、渙散。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與生俱來的、支撐他的一切正在飛速流逝，身體變得空空蕩蕩，寒冷徹骨。曾經(jīng)澎湃的力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虛弱和絕望。
終于，那恐怖的抽取停止了。
灰衣老者將一團(tuán)氤氳著七彩霞光、蘊(yùn)含著磅礴能量的光球，小心翼翼地打入了李承坤的體內(nèi)。李承坤發(fā)出一聲舒適無比的呻吟，周身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暴漲，臉上充滿了狂喜和 power 的快感。
而葉天辰，像是一攤爛泥，被隨意地丟棄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渾身是血，經(jīng)脈盡碎，氣海崩塌，曾經(jīng)耀眼奪目的天賦根骨蕩然無存，徹底淪為了一個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人。劇烈的痛苦依舊殘留在身體的每一寸，但更痛的是心，是靈魂。
父母慘死的畫面，仇人們得意猙獰的嘴臉，被無情剝奪天賦的極致痛苦……交織成一幅絕望的地獄圖景，深深烙印在他瀕死的意識里。
為什么…… 為什么他會這么蠢…… 為什么沒有早點(diǎn)看清……
無盡的悔恨如同毒蟲，瘋狂啃噬著他最后一點(diǎn)意識。
視線越來越模糊，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就在他即將徹底陷入永恒黑暗的那一刻，大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斗聲和驚呼聲！
“長公主！您不能進(jìn)去！” “滾開！”
一道清冷決絕的身影，手持長劍，渾身浴血，不顧一切地沖破了侍衛(wèi)的阻攔，闖入了這如同煉獄般的喜堂。
是她……那個一向沉默寡言、性情清冷、總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的長公主，李未央。
她看到殿內(nèi)的慘狀，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葉擎夫婦，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的葉天辰，那雙清冷的眼眸瞬間紅了，爆發(fā)出滔天的怒火和無法言喻的心痛。
“天辰！”她不顧一切地沖到他身邊，顫抖著抱起他破碎的身體，聲音哽咽，“對不起……我來晚了……”
葉天辰渙散的瞳孔微微聚焦，看著眼前這張布滿淚痕、寫滿焦急與痛楚的絕美臉龐，一絲微弱的、不可思議的暖意，在徹骨的冰寒中艱難地滋生。
為什么……會是她……
李未央試圖替他輸送元力，卻發(fā)現(xiàn)他體內(nèi)經(jīng)脈盡碎，氣海已毀，元力根本無法留存，只會加速他的死亡。她的眼淚滴落在他冰冷的臉上，灼熱而刺痛。
緊接著，又有兩人沖了進(jìn)來，是同樣面帶焦急與憤怒的三皇子李承睿，以及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葉貴妃。他們看到現(xiàn)場，無不臉色煞白，目眥欲裂。
“皇兄！母后！你們……你們怎能如此？！”三皇子聲音顫抖，充滿了不敢置信。
葉貴妃，這位父親收養(yǎng)的義妹，眼中含淚，死死盯著皇后和李承坤，充滿了仇恨，卻似乎又深知大勢已去，無力回天。她快步走到李未央和葉天辰身邊，護(hù)住他們。
皇后冷哼一聲：“未央，承睿，葉妃，此事與你們無關(guān)，休要多管閑事！此乃陛下旨意！”
“陛下旨意？父皇閉關(guān)前絕無此意！分明是你們矯詔！”三皇子怒斥。
李承坤正在融合天賦的關(guān)鍵時刻，無暇他顧，只是冷笑。
長公主李未央?yún)s不管不顧，她只是緊緊抱著葉天辰，在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而清晰地說道：“天辰，聽著！葉貴妃并非你親生姑姑，她是王爺年輕時收養(yǎng)的孤女，視若親妹！三皇子才是父皇屬意的繼承人！皇后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趁著父皇閉關(guān)沖擊關(guān)鍵境界無法分身，勾結(jié)蕭家，污蔑葉家，奪取兵權(quán)財富和你的天賦，扶持李承坤上位！他們……他們連父皇都可能……”
信息量巨大，如同最后的驚雷，炸響在葉天辰瀕死的意識中。
原來……如此……
所有的碎片，終于拼接完整。
可這一切，知道得太晚太晚了……
生命力在飛速流逝，寒冷吞噬了一切。
他的目光，最后掃過父母冰涼的尸體，掃過仇人們得意丑惡的嘴臉，掃過悲痛欲絕的三皇子、葉貴妃，最后，定格在長公主李未央那滿是淚水和絕望的臉上。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有鮮血涌出。
無盡的悔恨、滔天的仇恨、撕心裂肺的痛苦……最終凝聚成最后一個念頭，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烙印在他靈魂最深處：
“若能重來……我定擦亮雙眼……誅盡仇讎……血債……血償……”
意識，徹底沉入了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