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門在她身后關(guān)上，把里面的光鮮和熱鬧都隔絕了。
走廊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她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聲音，悶悶的。兩個保安跟在她身后，不遠不近。他們沒說話，但沈未晞知道，這是江辰的意思，是“請”她出去。
她身上濕透了，空調(diào)風(fēng)一吹，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就這么走出了酒店大門。
外面，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點砸下來，很快就把地面打濕了。一輛車都沒有，她就站在屋檐下，看著雨幕發(fā)呆。
她還能去哪兒？
她想到了她和江辰一起住的那個別墅。住了三年，她一直以為那是她的家。
她叫了一輛車，報了地址。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身濕透的名牌禮服，頭發(fā)還在滴水，眼神怪怪的，但什么也沒問。
車開到別墅門口，沈未晞付了錢，下了車。
雨更大了。她撐著傘，走到大門口，輸入密碼。
“滴滴，密碼錯誤?！?/p>
電子鎖發(fā)出了冰冷的聲音。
她又試了一次。還是錯誤。
她不死心，試了第三次。依舊是那句“密碼錯誤”。
江辰把密碼改了。
他連讓她進去收拾東西的機會都不給。
沈未晞抬頭，看到別墅二樓的窗戶亮著燈。那是她的房間。不，曾經(jīng)是她的房間。
就在這時，別墅的門開了。一個保姆打扮的人走了出來，手里拖著兩個大行李箱。
是她的行李箱。
保姆把箱子拖到門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往雨地里一推。箱子倒在地上，濺起一片水花。
“江先生吩咐了，您的東西都在這里。以后，請不要再來了?！?/p>
說完，保姆轉(zhuǎn)身就走，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大門。
沈未晞?wù)驹诒┯昀铮粗乖诘厣系膬蓚€箱子。雨水很快就把箱子淋透了。她知道，里面有她最喜歡的幾本書，還有她母親留給她的一條舊圍巾。
現(xiàn)在，都泡在水里了。
她蹲下身，想把箱子扶起來，可箱子太重了，她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雨水混著不知道從哪里流過來的泥水，弄臟了她的禮服裙擺。
她就這么蹲在雨里，不動了。
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這三年的事。
第一次見江辰，他坐在咖啡館的角落里，拿著一張?zhí)K清月的照片，問她：“你愿意……學(xué)她嗎？”
她那時候剛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沒著落，家里還欠著一屁股債。她需要錢。她點了頭。
于是，她就開始了長達三年的模仿生涯。
江辰給了她一間屋子，里面全是蘇清月的錄像和照片。他讓她看，讓她學(xué)。
蘇清月喜歡穿白色的裙子，她就再也沒穿過別的顏色。
蘇清月喜歡喝檸檬水，不加糖，她就戒掉了自己愛喝的可樂。
蘇清月彈鋼琴的時候，左手小指會習(xí)慣性地翹起來。她為了學(xué)這個小動作，練到手指抽筋。
她學(xué)得越來越像，連江辰的朋友都開玩笑說，要是蘇清月回來，怕是都分不清哪個是正品，哪個是高仿了。
她以為，就算沒有愛，也該有點情分。
她以為，就算是個替身，好歹也陪了他三年。
結(jié)果呢？
“贗品。”
“滾?！?/p>
這兩個字，就像兩把刀子，把她這三年的付出，割得稀巴爛。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沈未晞木然地從濕透的小包里拿出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
她點開。
是一張照片。
照片是在剛才的宴會上拍的，抓拍。照片里的她，被香檳澆了一臉，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眼睛通紅，表情是來不及掩飾的錯愕和難堪。拍得特別清晰，特別狼狽。
照片下面，還有一行字。
“模仿得再像，山雞也變不成鳳凰?！?/p>
沈未晞的手指抖了一下。
她知道這是誰發(fā)的。除了蘇清月，不會有別人了。那個看起來純潔無害的女人，手段可一點都不軟。
絕望，憤怒，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意，從腳底心一直竄到天靈蓋。
她以前總覺得，只要順從，只要討好，只要把自己放得低低的，就能換來安穩(wěn)。
現(xiàn)在她明白了。
在這個世界上，討好是沒用的。只有踩在別人頭上，別人才會怕你，才會尊敬你。
尊嚴，是要靠自己搶回來的。
她慢慢地站起來，雨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她看了一眼那棟亮著燈的別墅，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
然后，她轉(zhuǎn)身，拖著濕透的裙子，走進了無邊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