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姜嶼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她和黎席城結(jié)婚七年,他卻從不肯在媒體面前承認她的存在。
他說她上不得臺面,連兒子也學著幫腔,指責她終日愁眉苦臉,看著就煩。這七年間,
類似的話她早已聽過無數(shù)遍。只是今天,她真的撐不下去了。姜嶼半邊身子探出欄桿外,
手機突然“叮咚”一響。她點開消息,是一段視頻。
黎席城和兒子正為他初戀林若雨慶祝生日。視頻里,兒子對著林若雨甜甜喊“媽媽”。
三人的歡笑聲尖銳地刺穿姜嶼的耳膜。海風將她臉上的淚痕吹干,她緊閉雙眼,
又向外探了一步?!靶」媚铮∧悴婚_心嗎?”一道沙啞的嗓音讓她猛地回神,身形搖晃間,
被一雙粗糙大手拉住。姜嶼勉強站穩(wěn),正要道謝,卻在看清對方面容的瞬間視線再次模糊。
這張臉……竟與她離世十幾年的父親一模一樣!“爸……”她不自覺喃喃出聲。
大叔沒有應聲,只溫厚地拍了拍她的頭,如同童年時父親常做的那樣?!肮媚?,
別為不值得的人放棄生命,蹉跎一生……”姜嶼頓時泣不成聲,她確信眼前人就是父親,
他以這種方式回來看她了。她正要開口,一道刺眼白光驟然掠過。
尖銳鳴笛聲混著輪胎摩擦地面的嘶響,令她頭皮發(fā)麻?!班?!”再次睜眼,
她竟置身1996年的長洲墳場,父親的墓碑前?!靶Z,你父親的葬禮已經(jīng)辦完了,
之前和你提過的事,考慮得如何?”父親好友蔣行健的聲音將姜嶼拉回現(xiàn)實。她眼眶泛紅,
怔怔望著尚且年輕的蔣叔,心頭酸澀翻涌。她狠狠掐住腿側(cè),劇痛提醒她:這不是夢,
她重生了。重生回到父親因公殉職的第七天?!笆Y叔,我想好了,我要去做無國界醫(yī)生,
完成父親的遺愿,治病救人?!苯獛Z聲音發(fā)顫,卻字字清晰。蔣行健愣住,
眼底漫上心疼:“小嶼,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何必非要去做無國界醫(yī)生?我給你安排個安穩(wěn)職位,
當個主任不好嗎?”姜嶼眼睫輕顫,片刻后重歸平靜?!笆Y叔,我已經(jīng)決定了,
和黎席城離婚之后就走。”蔣行健聞言,眼中欣慰與擔憂交織。
“你和黎家那小子結(jié)婚這幾年并不幸福,我們勸你離開,你總說喜歡他……現(xiàn)在想通了就好,
蔣叔支持你。”姜嶼淺淺一笑:“從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才明白,自己開心更重要。
”她長舒一口氣,繼續(xù)道:“醫(yī)院工作我會交接好,后續(xù)事宜還要麻煩蔣叔多費心?!彪S后,
姜嶼斂起情緒,專心處理葬禮事宜。安頓好母親后,她獨自駕車返回半山別墅。霓虹閃爍,
混著咸腥海風,姜嶼腦中反復回蕩父親的話。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蹉跎一生。
門童早已開門候著。姜嶼面無表情駛?cè)脒@座囚禁她十幾年的牢籠。
客廳電視正播報前幾日醫(yī)院事件,新聞畫面最終定格在父親墓碑上。
父親因極端分子醫(yī)鬧為護孩童身中數(shù)刀而死……姜嶼顫抖著關(guān)掉電視。身后腳步聲漸近,
柑橘混雜羅勒的香氣彌漫開來。姜嶼回頭,看見剛沐浴更衣的黎席城。他將袖口卷至腕間,
普通家居服也被穿出矜貴氣質(zhì):“怎么這么晚才回?”一句話將她剛?cè)计鸬那殂核查g澆滅。
她聲線冷了幾分:“家中有事耽擱了。”黎席城一心系著剛從國外歸來的初戀林若雨,
對她的情緒變化毫不在意,只隨意應聲便轉(zhuǎn)身上樓。擦肩而過時,
姜嶼瞥見他搭在小臂上的新款領(lǐng)帶,花哨風格分明是林若雨所好。一個月前林若雨回港后,
黎席城就變了。姜嶼至今記得,她因父親之事病休早歸時,推門看見的那幕。
面色潮紅的林若雨與神情不自然的黎席城。她佯裝不知,只輕聲問:“席城,父親出事了,
能陪陪我嗎?”而他盯著羞怯欲走的林若雨,冷聲回:“公司忙,你自己去。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出事的更是他岳父,在他眼中卻不及林若雨一蹙眉重要。
上輩子她竟信了他的鬼話,還自責打擾了他。姜嶼心底恨意翻涌:當初怎會蠢鈍至此!
手機鈴聲驟響,打斷她的思緒。姜嶼看著屏幕上“媽媽”的來電提示,按下接聽鍵?!皨?,
我已經(jīng)到家了?!苯干ひ舸葠蹨厝幔骸靶Z,和席城離婚的事要不要再考慮?
你們都結(jié)婚三年了?!苯獛Z走至落地窗前,望著花圃中枯萎的玫瑰,心境平靜?!皨專?/p>
正是因為這三年我才看清,我們不合適。他不愛我,強綁在一起誰都不幸福。
”察覺姜母還想再勸,她急忙打斷:“媽,我已經(jīng)提交了無國界醫(yī)生的申請?!睆那八涡?,
為黎席城放棄諸多機會,只想留港守在他身邊。父母為此恨鐵不成鋼罵過她多次??涩F(xiàn)在,
她不愛黎席城了。她要活出自己,不再做他籠中的金絲雀。
只是無國界醫(yī)生意味著無法常伴母親左右,她心生愧疚:“媽,對不起……”姜母沉默片刻,
哽咽道:“小嶼,你真的長大了。”“舍小家為大家,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媽媽永遠支持你。
”第二章【為自己而活?!拷獛Z放下手機,只覺滿心荒涼。若上輩子能明白這道理,
也不至蹉跎一生。掛斷電話后,她走進院子,將枯萎玫瑰剪碎,喃喃低語:“爸,
謝謝您給我重來的機會。”回到書房,她打開電腦點開郵箱。無國界醫(yī)生的申請已獲回復,
郵件附了前往巴黎培訓的機票,五日后出發(fā)?!斑诉诉?!”書房門被敲響,
姜嶼抬頭見黎席城站在門口,不動聲色關(guān)閉頁面。黎席城走到她面前,
語帶疑惑:“你在這做什么?”姜嶼強作鎮(zhèn)定:“處理醫(yī)院的事。
”黎席城敲了敲椅背示意她起身,滿臉不屑:“這么晚能有什么事?不是讓你辭職回家嗎?
我不需要你在外工作?!苯獛Z冷笑一聲。上輩子她信了這話,放棄事業(yè)安心持家。
結(jié)果黎席城卻說,更欣賞林若雨那般事業(yè)有成的女性,將她貶得一文不值。姜嶼不欲糾纏,
注意到他點開的網(wǎng)頁,香港新秀歌唱大賽。她心下明了,
淡淡問道:“聽說林若雨回國后參加了歌唱比賽,你去看了嗎?”黎席城罕見地慌了神,
迅速關(guān)閉網(wǎng)頁,眼底掠過異色:“你什么意思?我和她就算分手也是朋友,
何況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你何必咄咄逼人?”姜嶼只覺莫名,
迎上他慍怒的目光淡然道:“我相信你,不擔心你們死灰復燃才問你,你生氣什么?
”一番話噎得黎席城啞口無言。他神情僵硬地起身送客:“我沒生氣,只是怕你誤會。
太晚了,去休息吧。”姜嶼也不緊逼,徑直走向門口。卻被他叫?。骸懊魍碛芯茣?,
你陪我出席。”姜嶼很少被允共同出席場合,這大約是他對失言的補償?!昂?。
”她答得漫不經(jīng)心。次日清晨,黎席城一早去了公司。保姆來喚姜嶼時明顯不耐:“太太,
先生七點回來接您去酒會,現(xiàn)在該準備了?!苯獛Z不明所以:“準備什么?
”保姆面露嫌棄:“得體的衣服,還有發(fā)型妝容都要換。
”保姆的態(tài)度大抵折射了黎席城對她的態(tài)度,不耐、嫌棄、厭惡。姜嶼莫名心煩,
丟下句“隨便”便去了醫(yī)院。一路繁華熙攘,人人面帶喜色。時代風口上,豬都能起飛,
人人做著發(fā)財夢。姜嶼卻神色黯淡。黎席城是商業(yè)新貴,前途無量,而她只是普通醫(yī)生,
被媒體稱為“住家保姆”。誰都知他們不般配。連婚姻都似是黎席城的報恩游戲。
三年前黎席城車禍重傷,雙腿幾廢,林若雨又單方面分手出國。他一度消沉,
是姜嶼日夜陪伴左右,鼓勵他做康復,遍尋治療方法。
黎席城康復那天向她求婚:“多謝你的照顧,我愛你,我們結(jié)婚吧?!爆F(xiàn)在想來,
許是那日周遭起哄聲太熱烈,讓她生了黎席城真愛她的錯覺。
才沒注意到他手中不符身份的劣質(zhì)戒指和眼底的冷漠?!疤搅?。
”司機的話拉回她的思緒,道謝下車。醫(yī)院科室里,
姜嶼將患者資料整理好交接給實習醫(yī)生劉婉怡。劉婉怡猶豫接過,忍不住問:“姜嶼姐,
你真決定了?辭職去做無國界醫(yī)生?”姜嶼又遞過一份記錄,點頭:“是,
四天后去巴黎培訓?!眲⑼疋尞惖乜此骸翱蔁o國界醫(yī)生很危險,你和姐夫商量過嗎?
”姜嶼掃了眼手機,上次黎席城主動聯(lián)系她還是半月前。林若雨回國后,
他連表面夫妻都不想維持。姜嶼打包好東西,一邊封箱一邊起身:“沒必要和他商量。
”出了醫(yī)院,她的步伐輕快許多。轉(zhuǎn)而走進理發(fā)店,對理發(fā)師說:“麻煩剪成短發(fā)。
”黎席城總借口勸她留長,說長發(fā)好看,適合做宴會造型……她以為是情趣,后來才知。
是他難忘的初戀林若雨留著一頭及腰長發(fā)。第三章回到別墅時,
黎席城已換好藏黑色定制西服,見到她時詫異:“頭發(fā)怎么剪了?”姜嶼懶得多解釋,
隨口道:“長發(fā)難打理,我不喜歡?!崩柘遣辉俣鄦枺l頻看表催促:“快去換衣服,
酒會要開始了?!苯獛Z點頭上樓,隨手選了件禮服換上匆匆下樓。黎席城甚至沒看她一眼,
兩人便上車駛向君悅酒店。君悅酒店門前,何家小少爺何嘉睿迎上來:“席城哥!
”轉(zhuǎn)向姜嶼時面露疑惑,隨即恍然大悟:“這位是若雨姐吧?變化好大!”姜嶼面色一凜,
她這黎太太當?shù)谜媸?,外人連她是誰都不知。氣氛一時尷尬。未等幾人開口,
黎席城的手臂就被另一女人挽住。姜嶼蹙眉看去,正是林若雨。她穿藕粉色長裙,
雙頰泛紅羞澀道:“嘉睿,好久不見?!焙渭晤I裆蛔匀唬掖医辛寺暋叭粲杲恪?,
訕笑著向姜嶼道歉:“對不起,認錯人了?!崩柘遣粍勇暽槌鍪?,
轉(zhuǎn)而握住姜嶼的手引她向前,掌心貼在她腰間輕推,鄭重介紹:“這是我妻子。
”何嘉睿笑容愈發(fā)尷尬,忙道:“姜嶼姐,你好?!毖鐣d樂聲奏響,
何嘉睿如蒙大赦般將幾人迎入廳內(nèi)。黎席城一反常態(tài)緊貼姜嶼左右,端了杯葡萄汁遞給她,
狀若無意問起:“能和我說說嗎?為什么剪頭發(fā)?”溫柔神情讓姜嶼險些沉溺,
卻在瞥見角落林若雨時瞬間清醒。林若雨前陣被傳與當紅明星緋聞,媒體問詢時未正面回應。
黎席城自然知道,此刻所有舉動不過拿她當“報復”林若雨的工具。姜嶼抿了口葡萄汁,
甜得發(fā)膩,只端在手中:“辭職了,想換心情就剪了。
”黎席城眼中浮起疑惑:“怎么突然辭職?”姜嶼垂眸不再應答。黎席城明白她的態(tài)度,
不再多問。兩人間陷入沉默,詭異又尷尬。黎席城與林若雨對視一眼,
林若雨便紅著眼眶走近,委屈道:“席城,
我和那個人真的沒什么……”黎席城抬手打斷:“林小姐不必解釋,我已結(jié)婚,
妻子就在身旁,你的話容易讓人誤會?!苯獛Z好整以暇看這對男女交鋒,只覺可笑。
黎席城明明吃醋卻強裝不在意,還要扯她進來。太過拙劣幼稚。“嫂子,我敬你一杯。
”林若雨明白黎席城的意思,故意朝姜嶼敬酒。一句“嫂子”,三人神色各異。
姜嶼輕聲推辭:“我酒精過敏,不能喝。”話音未落,林若雨聲量驟提:“為什么不肯喝?
你就這么瞧不起我?”在場眾人紛紛看來,場面尷尬。林若雨置若罔聞,將酒一飲而盡,
泫然欲泣:“對不起,是我不該打擾你們?!焙渭晤;琶Υ驁A場,招呼樂手加大演奏聲量。
豪門此類事常見,眾人見怪不怪,轉(zhuǎn)而投入宴會。黎席城將不勝酒力的林若雨攬入懷中,
不悅地看向姜嶼:“你刁難她做什么?”姜嶼百口莫辯:“我什么都沒說,
是她做戲想讓你心軟?!薄澳銈兊氖聞e扯上我?!崩柘且徽?,薄唇微動,
自知理虧無從反駁。姜嶼覺得無趣,兀自去了陽臺,不想再參與。估摸時間正要回去,
卻見何嘉睿持杯推門而入。見到她,語帶不客氣:“你應該知道席城哥和若雨姐的事。
”姜嶼未答,隔壁驟響,林若雨推搡著黎席到了另一側(cè)陽臺。
林若雨的聲音清晰傳來:“席城,我們復合吧,重新開始,我知道你愛我?!苯獛Z挑眉靜觀,
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而玩味地看向何嘉睿:“你覺得若林若雨真心愛黎席城,當初為何要走?
”何嘉睿維護道:“若雨姐有苦衷!”“苦衷……”姜嶼重復著,語帶諷刺。
她挑眉看向旁邊那對越靠越近的男女,黎席城對林若雨的貼近不退不避,直至唇舌相接。
第四章何嘉睿輕佻抿酒,語氣得意,看姜嶼的眼神帶怨:“你還不肯放手嗎?
”姜嶼輕笑不惱:“放手什么?是林若雨讓你當說客的?
”她朝正對她睜眼的林若雨舉杯示意。
何嘉睿氣惱地扯過她手臂:“你該看出席城哥和若雨姐才是真愛!”姜嶼笑出聲,
眼中盡顯嘲諷:“若他們是真愛,怎會分手?感情真那么深,
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黎太太該是她不是我!”何嘉睿語滯,
唇囁嚅許久才憋出一句:“是你死纏爛打,一直糾纏席城哥?!苯獛Z抬眸看他,眼底無波。
何嘉睿以為說動她,定了心神氣勢轉(zhuǎn)強:“你這樣糾纏有什么意義?
”“死纏爛打……”姜嶼只覺荒謬可笑,冷聲道,“是黎席城主動向我求婚的,
何況我們現(xiàn)在是合法夫妻,死纏爛打的小三是林若雨才對?!焙渭晤S诌熳。凵W躲。
姜嶼不依不饒,似要宣泄委屈:“我從始至終無錯,何嘉睿,你偏幫林若雨也請別顛倒黑白!
”丟下這話,她揚長而去。宴會近尾聲,眾人假意相送。
姜嶼獨自一人步伐不穩(wěn)卻堅定地走遠。恍惚坐進車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
上輩子她全無勇氣說這樣的話,只會軟弱認下不會分辨。
記憶中林若雨和黎席城總帶兒子一起旅游,連家長會兒子都求林若雨代去。他總說:“媽,
你這么土氣,同學會笑話我的。當初要不是你,林姨早和我爸結(jié)婚了。
”姜嶼只覺心寒卻無從反駁,所有人都覺姜嶼和黎席城在一起是錯誤。
連她自己都困在“拖累黎席城、搶林若雨老公的小三”的囚牢中不得解脫。姜嶼按下車窗,
夜風習習,她尋回些理智,眼神漸堅定。這一世,她絕不再如上輩子那般任人宰割。
不知過了多久,姜嶼半邊身子都已僵硬。黎席城才緩步靠近,
視線落在她身上似有驚訝:“抱歉,讓你等這么久。
”姜嶼注意到他凌亂的領(lǐng)口和唇上殘留的口紅。兀自笑笑,笑意不及眼底,只讓司機開車。
黎席城察覺她的視線,利落脫衣丟開:“剛才她喝醉不小心沾上的?!苯獛Z靠窗不語。
此類事上輩子發(fā)生太多次,她一一信了。結(jié)果林若雨“不小心”住進他們家,
“不小心”成了兒子最愛的林姨。黎席城只當她拈酸吃醋,擁她入懷,
在她唇邊落下一吻哄道:“別生氣了?!眱扇松跎偃绱擞H密,姜嶼驚訝卻不表露,
僵著身子窩在他懷里含糊應了一聲。黎席城知她情緒不佳卻不得章法,只將她摟緊。
兩人距離極近,兩顆心卻遠隔天涯。第五章車很快駛回黎家別墅。剛停穩(wěn),
姜嶼便如火燎般猛地拉開距離。黎席城不明所以,任她走遠,看著后視鏡中自己唇上的口紅,
一絲羞愧油然而生。他翻看手機日歷,快步追進房中。正要開口,
卻不知如何稱呼這朝夕相處三年的女人,一時哽住。姜嶼見他怔立門口,
只通知:“我今天睡客房,有事處理?!崩柘嵌⑺蹋闹腥f語翻騰。
姜嶼這兩日的態(tài)度,及面對她時自己異常復雜的情緒讓他無措。話堵喉間,最后只道:“好,
早點休息。”次日清晨。姜嶼醒來看到手機備忘錄提醒,收拾行李。才驚覺三日后就要離港。
她簡單洗漱后繞至主臥,被保姆攔住。她不明所以:“有事?”保姆面色尷尬,
鄭重鞠躬歉聲道:“太太,之前多有得罪,對不起?!薄袄柘壬鲩T了,交代我們準備早餐,
太太有什么忌口都可以告訴我?!苯獛Z表情微變,明白是黎席城仔細交代過,
一時感動又很快消散。這些遲來的好也是他的補償嗎?打一巴掌給顆甜棗的戲碼,
對她已無用。姜嶼斂下情緒回道:“早餐不用了,給我個行李箱?!北D泛芸烊硐渥?,
多嘴問:“太太要出遠門?”姜嶼不愿多透露,只搪塞:“不是,整理些東西收起來。
”主臥內(nèi),姜嶼的個人物品不多,衣柜中兩人衣服涇渭分明。她將自己的衣服簡單收拾,
衣柜霎時空蕩許多。手不小心碰到內(nèi)部按壓扣,竟還有個隔間。黎席城的衣物多是自添,
姜嶼至今才發(fā)現(xiàn)。她給他買的衣服都被單獨收在隔間,連標簽都未拆。他平日穿的,
都是另買相近顏色偽裝。與之相應的,還有枚與先前領(lǐng)帶放在一起的懷表。
上面赫然是他與林若雨的合照。姜嶼啞然失笑,驟生無力感。她經(jīng)歷黎席城的冷漠,
卻未料他無情至此??粗蹈裰斜粭壍淖约壕奶暨x的衣物,只覺心寒。她不懂奢侈品,
查了許多資料選最合他身份舒適又合身的款式。一片真心竟被嫌棄至此!
姜嶼面無表情關(guān)緊隔間,不經(jīng)意一瞥,看見兩條裙子。是黎席城曾送她的生日禮物,
可這兩件無論款式顏色都一模一樣。裙子下方還有個白色禮盒。
盒上花哨的“祝姜嶼生日快樂”字樣表明,這似是黎席城今年準備的生日禮物。
姜嶼抱最后一絲期望拆開禮盒,里面還是件黑色裙子。與之前兩件別無二致。
第六章姜嶼眼角滑落一行清淚,無聲無息。片刻后,她若無其事將禮盒放回原處,
拖著行李箱回客房。平復心情后,她撥通蔣行健找好的私人律師電話。鈴響幾遍后,
傳來客氣的“您好”。姜嶼嗓音嘶啞卻堅定:“我想咨詢離婚事宜?!卑胄r后掛斷電話,
她走進書房。冷白屏幕光映照她苦澀的臉,電腦界面是剛傳來的離婚協(xié)議書草稿。
外面?zhèn)鱽眄憚?,姜嶼關(guān)閉電腦出門,迎面撞見黎席城,
他身上帶著不屬于他的濃郁女士香水味。姜嶼皺眉后退幾步。黎席城察覺她的動作,
不自然地退遠些:“明天是你生日,你之前一直想去海邊,我訂了餐廳,明天一起去吧。
”若在發(fā)現(xiàn)那份禮物前,姜嶼或許還會存絲心動被這話感動??涩F(xiàn)在,她內(nèi)心毫無波瀾,
甚至推脫:“生日而已,沒必要大費周章?!崩柘菓B(tài)度卻強硬:“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
想著你之前喜歡海邊,這次生日陪你去散心?!苯獛Z抬眸對上他棕色瞳孔,
幾乎脫口而出:“那之前……”那之前為什么不帶我去?為什么不對我好點?
話到一半又生生止住,萬千質(zhì)問湮滅無聲。姜嶼微不可聞地搖頭,
迎著他的視線輕聲應:“好?!辈坏人饛停阃崎_他回了客房。黎席城立在原地,
凝望她的背影,眼底情緒難辨。次日清晨,黎席城與姜嶼各懷心思分坐兩邊。
姜嶼隨身包里已打印好離婚協(xié)議書,打算今日挑明一切。
黎席城則想著后備箱里那件裙子她是否會喜歡。氣氛沉寂,
黎席城松了松袖口找話題:“你不是不喜歡短發(fā)嗎?留了好久的長發(fā),剪了不難過?
”“女孩子好像都寶貴自己的頭發(fā)?!辈幌矚g短發(fā)、寶貴頭發(fā)的人都是林若雨,不是她姜嶼。
黎席城從來記不住她的喜好,她也不指望短短幾天能改變。姜嶼不動聲色挪遠距離,
不想回答。黎席城訕笑幾聲,也沉默了。到達海邊剛下車,便見林若雨、何嘉睿一行人迎上。
姜嶼擰眉看向黎席城:“怎么回事?”黎席城面露難色:“他們說要來給你慶生,
我想著人多熱鬧就同意了?!蔽吹冉獛Z回話,林若雨已親昵挽住她的手:“姜嶼姐,
沒來得及準備生日禮物,真不好意思!你不會生氣吧?”姜嶼扭動手腕欲掙脫,
卻被她更用力握緊。她只能作罷,聲線平淡:“我和你才見兩面,朋友也算不上,
沒必要生氣?!绷秩粲暌灰?,面上笑容不變,擁著她走向海邊:“不生氣就好,
我們邊準備了驚喜!”離眾人遠些,林若雨甩開她的手抱臂道:“姜嶼,敢不敢和我打賭?
”姜嶼奇怪又警惕地看她:“賭什么?”林若雨嘴角扯出詭異弧度,
一步步后退:“賭他到底選我還是選你。”姜嶼訝異地去拉她,卻被她掙開跌入水中。
下一秒,一道人影飛奔而來將林若雨抱起。咸濕海水砸在姜嶼身上,
影綽中她看見黎席城緊擁林若雨?!澳惘偭藛崃秩粲?!你知道這多危險嗎?
為什么做這種蠢事!”林若雨渾身濕透被禁錮在他懷中,眼尾泛紅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心疼。
她抬手推他卻被他圈得更牢:“我是瘋了!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和她結(jié)婚!
”“我不明白為什么我出國后一切都變了,你說過你最愛我的!”她歇斯底里地質(zhì)問,
黎席城只余沉默。海風呼嘯,姜嶼的感官被海水侵占。她努力站直,
看見林若雨抬手指向她一字一句詰問:“黎席城,今天我們做了斷!你究竟愛我還是愛她!
告訴我!”空氣瞬間凝滯。半晌后,姜嶼聽見黎席城嘶啞承認:“你!我愛的人一直是你。
”第七章姜嶼只覺渾身冰冷,木著臉抱緊自己一步步上岸。全然不理身后二人纏綿。
她定下心神,頂著眾人各異的目光走向未開走的車。卻被追來的黎席城扯得踉蹌,
她看著渾身濕透的他越發(fā)惡心,一把甩開他的手:“別碰我!”黎席城怔住,
仍追了幾步擋在她面前:“姜嶼,你聽我解釋!”姜嶼啞然頓步,反問:“解釋?
有什么可解釋的?我知道了,你愛林若雨,所以請讓開。
”黎席城看了眼她又望向紅眼的林若雨,越發(fā)頭疼,軟聲道:“若雨急性子容易沖動,
我不說那句話她不知會做出什么!”見姜嶼不語,他近前試探著握住她的手:“好姜嶼,
我知道你大度,別生氣了。今天是你生日,你走了大家會難過?!薄敖獛Z,別讓我難堪。
”一句話似服軟更似威脅。姜嶼心如刀絞,只余血肉模糊,滿心苦澀無言。黎席城見她沉默,
以為她想通,拉著她的手往回走。卻察覺阻力,回身疑惑蹙眉:“姜嶼?
”姜嶼扯出抹勉強卻得體的笑,平靜地松開他的手越過他。黎席城見她這般,
內(nèi)心莫名騰起不安。何嘉睿適時給濕透的三人遞上毯子:“酒店房間訂好了,
衣服稍后送到你們房間。”三人沉默著坐上電梯。黎席城雙手虛扶臉色蒼白的姜嶼,
目光卻未離角落瑟瑟發(fā)抖的林若雨。氣氛僵持至房間門口。
林若雨終是忍不住扯住黎席城衣角,聲線發(fā)顫:“席城……”黎席城心頭一緊,
幾乎毫不猶豫地握住她的手。林若雨貼近他,拙劣地歪倒在他懷中,手攀上他手臂,
話未說完便閉眼。黎席城瞬間慌神,將她打橫抱起,掠過姜嶼進入房間。
姜嶼被推得后退一步,對上林若雨嘲諷的視線,只余荒蕪。
她毫無情緒波動地轉(zhuǎn)身進了另一間房。十分鐘后,她換好衣服獨自下樓。
何嘉睿若有所思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曖昧地瞟了眼她身后,沉默不語。又過十五分鐘,
黎席城牽著林若雨下樓,二人親密無間。黎席城頸上甚至還有曖昧紅痕。行至餐桌旁,
他才局促地松開林若雨的手,強作無事地在姜嶼身邊坐下。服務(wù)員開始布菜,
一道黑松露金湯星斑球被黎席城特意擺在姜嶼面前。他反常地興致高漲,
貼心夾了塊魚肉放她盤中:“你最愛吃東斑魚,快嘗嘗!”姜嶼撥弄魚塊,揀起又放下,
聲無波瀾:“你記錯了,我海鮮過敏?!崩柘倾蹲?,下意識反駁:“怎么會!
平時家宴你都讓保姆準備這道菜!”姜嶼對上他目光,冷漠道:“是因為你喜歡。
”黎席城手一頓,避開她的視線沉默不語。一頓飯索然無味。飯后,
服務(wù)員推上精致蛋糕放在姜嶼面前。黎席城眸光復雜地接過服務(wù)員手中的東西,
親手為姜嶼戴上生日帽,罕見愧疚地低聲道歉:“對不起?!苯獛Z未應。
在場眾人起哄:“姜嶼姐!今天你生日,許個愿吧!”姜嶼盯著閃爍燭光,
看了眼身側(cè)的黎席城,雙手合十心中默念:“我希望,永遠別再和黎席城有牽連。
”第八章許完愿,姜嶼緩緩睜眼,正好撞破黎席城與林若雨的眉目傳情。她輕咳一聲,
未加詢問,起身招呼大家吃蛋糕。黎席城神色少見討好,站在她身側(cè)分蛋糕,
小聲問:“許了什么愿?”姜嶼眉眼彎彎,看向這個愛了半輩子的男人,
露出重生后首個真心笑容。“是個很好的愿望!”黎席城盯著她的笑顏,竟生出吻她的沖動。
他湊近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周遭響起起哄聲,姜嶼恍被拉回求婚那日。
不同于那時的滿心甜蜜,她此刻死攥住手才強忍作嘔的沖動,努力微笑。鬧過一輪后,
各自回家。半山別墅內(nèi),黎席城拿著那個白色禮盒走到姜嶼身邊,
面色微紅:“今年生日禮物,生日快樂!”姜嶼扯扯嘴角,在他希冀的目光中拆開禮盒,
仍是那件Versace黑色別針裙。盡管早有準備,親眼見到時仍不可避免地失落。
她一時無言,許久才吐出:“謝謝你?!崩柘敲翡J察覺她的情緒,忍不住問:“不喜歡嗎?
不喜歡我明天重買……”“不用了!”姜嶼合上禮盒打斷他,涌出從未有過的疲憊。
同樣的裙子他送了三次。她在他心里竟毫無位置。他若注意到衣柜里還掛著的兩件裙子,
都不會再送一遍。而這些,她已不想深究。她自顧自收了禮盒,起身進浴室:“我累了,
想早點休息?!崩柘嵌⒅Y盒許久,莫名眼熟卻未細想,只當不經(jīng)意看過類似款式。
姜嶼簡單洗漱后,恰逢黎席城手機鈴聲尖銳響起。他看了眼備注又看她,神色尷尬。
姜嶼心下明了,眼神示意他接電話。按下接聽鍵,林若雨的聲音清晰傳來:“席城!
我喝醉了,你來陪我!”混著酒氣的命令讓黎席城猛地站起,急問:“你不是回家了嗎?
又在哪喝酒?”林若雨含糊報了個位置就掛斷電話。黎席城快速回撥,
趁未接通間隙看了眼姜嶼。姜嶼擦著未干的頭發(fā),
格外大度道:“她一個女孩子晚上在外不安全,你去看看吧。”黎席城遲疑地看她欲言又止,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林若雨的嚶嚀。他再顧不得什么,拿著手機走遠。
溫柔的叮囑聲透過未關(guān)緊的門傳來,如根根尖刺扎進姜嶼心里。
她頂著未干的頭發(fā)將裙子拿出,與另外兩件擺在一起。三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更像無言的諷刺。如生銹鈍刀,一道一道砍在他們岌岌可危的婚姻上,直至徹底破碎。
姜嶼呆坐許久,自嘲一笑,從包中翻出離婚協(xié)議書鄭重簽下名字。
第九章姜嶼收好離婚協(xié)議書,收拾一切沉沉睡去。次日,她下意識摸向身側(cè),
涼透的床鋪表明黎席城一夜未歸。手機鈴聲響起,航空公司提醒明日航班可能延誤,
注意安排時間。掛斷電話后,姜嶼收到黎席城消息:若雨出了點事,
我等會回來收拾東西去陪她幾天。她回了個好便將手機丟開。兩小時后,
黎席城風風火火闖來,步履匆匆地從柜中隨便拿了幾件衣服塞進手提箱就要離開。
正準備走時看見穿睡裙的姜嶼,心里隱秘角落被觸動。他放下箱子向她靠近,用力抱住她。
姜嶼被他的突然舉動嚇到,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抱得更緊?!拔液芸旎貋?,你等我。
”他甕聲道。他滿身酒味惹得姜嶼皺眉,手上用力推他:“你喝酒了?若雨出什么事了?
”黎席城臉上少見挫敗,嗓音低?。骸叭粲曜蛲肀凰趪獾哪杏褎潅F(xiàn)在醫(yī)院,
我得去陪她?!薄拔覜]喝酒,估計是昨晚在酒吧沾上的味道。”姜嶼點頭不欲追問,
反正這男人很快與她無關(guān)。黎席城眨了眨眼,眉間隱有悲傷:“姜嶼,我們要個孩子吧。
”姜嶼心驚面不顯,只問:“怎么突然想要孩子?”黎席城未正面回答,反問道:“姜嶼,
你會不會離開我?會不會像林若雨當初那樣一走了之?”此話一出,
姜嶼看他的眼神瞬間冷淡。他們相處太久,她對他了如指掌。黎席城是聰明人,
大抵回味過來。林若雨對他根本沒那么深的感情。若真愛我,不會在他車禍重傷時毅然離開,
不會扭頭就在國外談戀愛。他或許明白只有她才是真愛他,可現(xiàn)在太遲了。姜嶼將他推遠些,
語氣淡淡:“要孩子的事以后再說?!崩柘巧钌羁此谎?,手機鈴聲適時響起,
無疑是林若雨。第一次,黎席城掛了林若雨的電話。他拿過手提箱,輕輕抱了下姜嶼,
語氣輕柔:“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大手在她背上摩挲:“過幾天一起回去看爸媽,
這幾年都沒陪你回去過。”姜嶼身體驟僵,淡漠神情有一絲破裂,只覺荒謬。
黎席城至今不知她父親已去世。她強忍悲痛,嗓音卻不受控地嘶?。骸斑@些以后再說。
”黎席城察覺她的不對勁,正要關(guān)心,手機鈴聲更激烈地響起。他猶豫片刻,
還是按下接聽鍵向外走去。到門口時鬼使神差般回頭,
看見姜嶼臉上掛著比哭還難看的笑朝他揮手。他的心猛地攥緊。不知為何,
他總覺得姜嶼似乎很快就會消失。定定回望僵持幾秒,他還是下定決心離開。
黎席城腳步匆匆,心里不斷安慰自己:他和姜嶼還有很長的時間在一起。
第十章姜嶼站在落地窗前,從客廳抽屜摸出包煙。手指生疏地握住細煙,又找出打火機,
動作機械平靜。姜嶼點火的手微顫,灰白煙霧緩緩遮住她疲態(tài)的面容。她被煙熏得眼發(fā)紅,
試探地將煙放入口中。腦中想起第一次撞破黎席城和林若雨時,她在門外清晰聽到二人調(diào)情。
“如果是第一次抽煙,‘DavidoffSlims’這款適合你,煙性溫和,
有淡淡巧克力味?!贝蚧饳C聲與林若雨的輕笑同響,短暫沉默后是一陣黏膩水聲。
林若雨嬌笑:“果然有巧克力味?!苯獛Z再忍不住推門而入,
親密無間的兩人讓她至今想起仍覺惡心!煙味從唇間蔓延,直至浸透她全身。
細碎火光在她指間跳躍,指尖漸燙的溫度似在她心上烙下疤痕。突然她劇咳幾聲,
猛地捻滅煙。盯著灰白煙灰,她徹底明白,她絕不能成為林若雨那樣的女人。
光鮮亮麗而后一地雞毛。最后一絲留在黎席城身邊的機會被她親手掐滅。她深吸一口氣,
理了理干練短發(fā),落地窗前隱約映出她的影子。一個利落美麗的女人,
一個擺脫困她一生潦草婚姻的女人。姜嶼莞爾一笑,她的人生即將嶄新開始。這晚,
她睡得格外香甜。不再憂心晚歸的丈夫,不用擔心兒子上課是否遲到。
她唯一要關(guān)心的只是明天的飛機餐是否難吃。次日一早,姜嶼臉上的笑意幾乎抑制不住。
她腳步輕快,甚至對一向沒好氣的保姆打了招呼。保姆隨口問:“太太怎么了?有好事嗎?
”姜嶼被問得怔住,敷衍道:“沒什么,你今天放假吧?!北D窐凡豢芍У厥帐皷|西離開。
姜嶼見她走遠,拿出行李箱,將離婚協(xié)議書擺在桌面顯眼位置。
又將三條裙子挨個排開擺上沙發(fā)。拍了照片編輯短信定時發(fā)送。最后,關(guān)上門離開。
香港國際機場,航班播報聲響起,姜嶼站起身一步步踏向?qū)儆谒拿篮萌松?/p>
黎席城坐在林若雨床邊,看她裸露在被外光滑白皙的手臂。心里卻不合時宜地想起姜嶼。
姜嶼是醫(yī)生,病人總挑剔針扎太重,她總用自己的手臂練習,所以臂上總有很多針孔。
她的指甲總是修剪得整齊漂亮,她不化濃妝,身上沒有濃郁香水味。姜嶼,姜嶼,
姜嶼……黎席城看著林若雨,卻滿心滿眼都是姜嶼。他猛地站起,
腦中浮現(xiàn)離開時姜嶼那個難看的笑。心里似被什么扎中般驀地一痛!林若雨悠悠轉(zhuǎn)醒,
眼中含淚:“席城,陪我。”黎席城掙扎一瞬,拿過外套:“對不起,若雨,我得去找姜嶼。
”推門離開那刻,他肩上似是一輕。車輛飛速行駛,黎席城看了眼副駕上的玫瑰花,
確信姜嶼會原諒他。十分鐘后,半山別墅。黎席城捧花急不可耐地推門:“姜嶼!
”房內(nèi)燈應聲亮起,客廳正中沙發(fā)上是三條一模一樣的裙子。他狐疑走近,心底升起惶恐,
不安地喚:“姜嶼?”“叮咚!”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來信人備注姜嶼。
黎席城指尖微顫點開短信,冷白亮光幾乎灼傷他的眼睛。【黎席城,我把你的東西還給你,
我們之間徹底結(jié)束了?!康谑徽吕柘谴竽X頓時一片空白,神情有些恍惚,
指尖觸碰到柔軟的布料。一時怔愣住,遲來的愧疚席卷而來,
他終于明白了姜嶼苦澀的笑究竟從何而來?!斑@……”黎席城也沒想到,
自己竟然連著三年都給姜嶼送了一模一樣的生日禮物。遲疑地坐下,
卻看見了桌面上正中間已經(jīng)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他不由得心神一顫,
瘋狂回撥著姜嶼的電話。電話響過一陣,只傳來一聲機械的【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wù)區(qū)。
】黎席城頹然癱倒在沙發(fā)上,冷漠的電子音不斷重播著,像是在提醒他。
他和姜嶼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又該去哪里找她呢?
黎席城有些說不上來的煩躁,他從左手邊的抽屜里摸出一根煙。
煙嘴叼進嘴里后發(fā)現(xiàn)沒有打火機,又在抽屜里找出打火機?;鸸忾W爍間,他慌忙將通話掛斷,
轉(zhuǎn)而撥通了姜母的電話。黎席城調(diào)整好情緒,手指不自然地在裙子上摩挲著。
電話鈴聲一聲緊接著一聲,時間逐漸拉長,黎席城的手不自覺地將裙擺攥緊,
緊張地舔了舔嘴唇。許久,電話接通,姜母的聲音混著電流聲慢慢傳來:“喂,你好嘅,
請問你系邊位啊?”黎席城輕輕咳嗽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和平時聽上去沒有異常:“媽,
我是黎席城?!苯改穷^稍作停頓,明顯有布料摩挲的聲音,似乎坐正了,
聲音也變得嚴肅:“有什么事嗎?”黎席城的手松了衣服,轉(zhuǎn)而拿起了離婚協(xié)議書,
左右翻看著,氣勢有些弱:“沒什么其他的事,我想知道,姜嶼現(xiàn)在在您那兒嗎?
”姜母語氣愈發(fā)不悅:“你的老婆她在哪你都不知道嗎?還好意思問到我這來了?
”黎席城悻悻地賠笑著,脊背不自覺彎了彎:“媽,對不起,只是我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了,
一時沒有關(guān)注到姜嶼,我今天回來沒看見她,行李也不見了,我想著是不是回您那去了。
”姜母卻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急切,反倒透著幾分鎮(zhèn)定:“你到底是公司的事情,
還是那個什么初戀的事,你心里比我清楚?!薄皠e想著騙別人把自己也給騙了!
”“姜嶼自從嫁給你,受了多少委屈,你也比我清楚,黎席城,我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你真當我們沒脾氣是不是!”黎席城一時啞口,無從辯駁,
只能道歉:“對不起……”姜母一聲怒喝:“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把小嶼的心傷透了,
一個道歉有什么用!你當我不知道,你在家是如何苛待我們家小嶼!”“我看你是全然忘了,
你差點瘸了還是小嶼治好的你,你當初也給我和她爸爸承諾過,會對她一輩子好的!
現(xiàn)在鬧成這樣,你還想著一個道歉了事嗎?”黎席城揪緊了手上的離婚協(xié)議書,
沉聲道:“媽,這些事我會和姜嶼說清楚,林若雨的事情確實是我做錯了,
但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她……”姜母似乎站起身,走到了窗邊,夜風呼嘯著,
讓她的聲音有些失真。黎席城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媽,
姜嶼她……”姜母厲聲打斷了他的話,輕笑一聲,語氣明顯變了個調(diào):“小嶼她,
離開香港了,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她長大了?!钡谑吕柘羌鼻凶穯柕剑骸皨?,
你告訴我,她去了哪!媽——”“嘟——”電話被猛地掛斷,黎席城一時氣短,將手機撂下。
將面前已經(jīng)蓋章了的離婚協(xié)議書撕碎,雙手無力地掩住疲憊的面容。
一時房子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聲。他從來不知道,這座房子竟然可以這么空,這么大。
黎席城仰面躺在沙發(fā)上,頭頂上水晶玻璃搖搖欲墜,好像要砸落下來。
他用手掩住過分明亮的燈光,驟然生出一種疲憊感。他和姜嶼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會走到離婚這一步呢?黎席城緊閉著眼,不斷回想著。姜嶼從五天前回來之后好像就變了,
變得冷漠了許多,也是從那天后,剪短了頭發(fā)。黎席城翻找著保姆每天都會更新的報紙,
五天前的報紙被壓在最底下,他將報紙抽出來。白底黑字的標題【仁心仁術(shù)遭暴力奪命,
醫(yī)生為救患兒遇害】。上面的配圖赫然是姜嶼的父親!怎么會?
黎席城腦海中努力回憶當時他在干什么,他記得姜嶼那天莫名回來得很早……而那天,
他竟然是和林若雨在一起!在姜嶼最痛苦的一天,他竟然是和林若雨在一起,
他們兩個甚至在屬于他和姜嶼的房子里接吻!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黎席城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住。他突然想要聽到姜嶼的聲音,想要和她說點什么。
可死寂冰冷的手機孤零零地被放在一邊,似乎是一種警告,他再也找不回她了。
房子里逐漸彌漫開來一陣甜膩的玫瑰花香味,黎席城視線被一旁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吸引過去。
姜嶼喜歡玫瑰花,在院子花圃里也種滿了玫瑰花。像是有所感應一樣,黎席城猛地起身,
走到落地窗前。從前那一排排精心打理的玫瑰花叢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
黎席城像是驟然被什么東西擊倒,踉蹌了幾步,最后跌坐在沙發(fā)上。他終于明白,
他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姜嶼。那個一直默默無聞又深刻地愛著他的姜嶼。
“叮鈴鈴——”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黎席城忙不迭地接起,甚至連備注都沒看。
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脫口而出:“姜嶼!你在哪!
”那頭的人似乎有些意外,聲音卡了一瞬,輕咳一聲才清晰了些:“黎先生,你好,
我是姜小姐委托的離婚訴訟律師陳見津?!薄敖〗阄形襾磉M行離婚協(xié)調(diào),
希望您配合我的工作,我明天會親自登門來拿那份您已經(jīng)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
”陳見津特意在‘簽好字’上面加重了聲音,明晃晃地是一種告知,
并非和他表面上表現(xiàn)得要那么謙遜。黎席城找回了幾分理智,握緊了手機,
顯示出幾分強勢:“對不起,麻煩你告訴姜嶼,我不會和她離婚,
自然也不會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薄皡f(xié)議我已經(jīng)撕毀了?!薄叭绻龍?zhí)意要和我離婚,
那我會不惜一切手段將她留在我身邊,
我相信我的律師團隊也一定很樂于和陳律打一場真正的官司。
”第十三章陳見津表情有些難繃,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shù)哪樱?/p>
眼神透露出幾分侵略:“我會告知我的當事人。
”黎氏集團的法務(wù)部是全港乃至全國最出名的律師團隊,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大佬倌”。
和他們打官司基本是沒有贏的可能。黎席城緩了緩語氣,他不想鬧成這樣,
只是他絕對不能和姜嶼離婚。哪怕她可能會因此恨他,他也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黎席城將手機換了一邊,看著殘缺的離婚協(xié)議,補充道:“姜嶼如果要和我離婚的話,
將賠付我相應金額的補償金,包括精神損失費和我之前送給她的所有東西,
包括我在醫(yī)院的精密儀器投資,都要以相應金額賠付?!标愐娊蛏裆o張,
一只手調(diào)出了姜嶼傳過來的財產(chǎn)公證材料:“黎席城,婚前贈予的屬于姜嶼的個人財產(chǎn),
你沒有資格插手!”黎席城將紙揉成一團,
看著落地窗前映照出的自己有些扭曲的臉:“我會讓自己有資格的,總之,還請你告訴姜嶼,
她不可能和我離婚,除非她有足夠的金額和能力能夠承擔相應的損失?!标愐娊驔]有說話,
翻看離婚文書簡單計算了一下金額,臉色愈發(fā)難看。那頭黎席城緩緩補充道:“顯然,
她沒有?!闭f完掛斷了電話。一陣冷漠的電子音之后,
陳見津手上的鋼筆在面前的離婚文書上劃出一道猙獰的痕跡。他第一次體會到黎席城的惡劣。
姜嶼剛下飛機就收到了陳見津的短信——【離婚協(xié)議他沒有簽字,手續(xù)走不了,
我三天后到巴黎和你詳細說明情況?!亢唵位貜土艘粋€【好】又從短信界面退出。
姜嶼有些不解,為什么黎席城不愿意和她離婚,明明離婚之后會更方便和林若雨在一起。
可是她現(xiàn)在沒有功夫深究其中的一切。姜嶼將手機收好,拖著行李箱往前走,
蔣行健身后跟著一群人,舉著寫有她名字的牌子。她走近了,
又被幾個外國面孔的人搶著拿走行李,遞上鮮花。蔣行健搶先說了一句:“小嶼,
歡迎你來巴黎,培訓期間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找小梁。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從身后拉出一個相貌英俊的男生。姜嶼下意識地說著生疏的法語,
卻不想那人一口流利的中文:“你好,我叫梁牧野,會在培訓時間擔任你的導師,
你跟著蔣叔叫我小梁也行?!绷耗烈吧斐鍪中Φ脺睾?,
姜嶼原本因為語言不通而慌亂的心情平復了不少,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姜嶼,
很高興認識你。”蔣行健拍了拍略顯拘謹?shù)膬扇?,情緒明顯高漲:“要論起來,
小嶼你還得叫人一聲叔叔呢!”姜嶼不明所以地問道:“為什么?
”梁牧野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局促,解釋道:“我讀書早,和姜叔叔是一個博導,
他總說我是他小弟,當時研究所里的人都以為我是他親弟弟,后面真仔細論了關(guān)系的話,
還真算是他的表弟。”姜嶼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勾了勾唇角,
笑道:“本來還想著順著你的話叫你小梁,現(xiàn)在看來應該叫小叔。
”第十四章梁牧野先是一愣,又緊接著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整張臉都羞紅了:“沒事,
你想怎么叫我都行,隨你喜歡。”蔣行健看著氣氛融洽的兩人,
有些憐愛地將姜嶼的背包帶子理整齊。姜嶼的眼睛明亮,時不時回頭看他,對著他笑。
蔣行健心底滿是欣慰,那個小時候總是會跟著她爸爸滿醫(yī)院亂跑,
活蹦亂跳好像沒什么煩惱的小女孩終于回來了。他眼眶微微濕潤,
仰頭看著頭頂飛過的一群白鴿,心里暗自欣慰:“老姜,小嶼現(xiàn)在應該是高興的,
她終于脫離了那個男人,我也算是給你一個交代了?!闭暗膬扇送蝗徊患s而同停頓,
回頭看向眼眶濕潤的蔣行健,相視有些不解。還是梁牧野先一步開口:“蔣老師,
在看什么呢?快點過來呀!”蔣行健不動聲色地遮掩著擦了擦眼淚,快步追上:“來了!
”訓練營基地。梁牧野自顧自地拎著姜嶼的箱子拐著彎進了一棟小二層的洋房。
姜嶼將滑落到手腕的背包費力地抬到肩上,探著身子打量著房子里的擺設(shè)。
有些疑惑:“培訓期間住的這么好嗎?我只是個普通的循環(huán)器官內(nèi)科醫(yī)生,
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沒必要住這么高檔的地方,不用關(guān)照我。
”梁牧野覺得這樣小心翼翼試探的姜嶼有些可愛,輕笑一聲。如愿看到姜嶼紅了耳尖,
心底燃起一絲悸動,熟練地將壓在她肩上的背包接過。示意她直接進來,
見姜嶼只是拘謹?shù)刈谏嘲l(fā)上,努力壓著嘴角。慢悠悠解釋道:“這只是標配而已,
不用覺得自己是不是特殊,而且,循環(huán)器官內(nèi)科醫(yī)生確實是我們比較稀缺的科室人才,
就算是給你另外的規(guī)格也是在標準之內(nèi)的?!苯獛Z一邊點頭一邊捧著水杯抿了一口,
浸潤了干涸的嘴唇,心里石頭才落地。姿勢舒展了一些,
看著梁牧野皺著眉神情嚴肅地檢查著屋內(nèi)的水、電、燃氣。腦海中不覺閃過父親的影子,
她剛?cè)肼毜囊欢螘r間,時不時會因公外派,去的地方災區(qū)居多。父親是醫(yī)院主任,
把她叫進辦公室之后先是例行叮囑一番,后面就實在裝不下去,
將各種藥物給她準備了整整一個行李箱。在她無奈的眼神中,
擰著眉毛又格外仔細地將藥的用法和劑量講解一遍,即使面前的她也是個醫(yī)生。
姜嶼腦中仔細搜索了一遍,確定眼前的人似乎是第一次見面。她心神不覺有些緊繃,
不明白梁牧野是出于何種原因?qū)λ?。究竟是例行關(guān)心還是因為父親的那一層關(guān)系,
或是出于男女之情。姜嶼不喜歡模糊不清的感覺,她傾向于將一切弄清楚,
把每個東西、每件事、每個人都擺正到一個恰如其分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氣,
壓抑住緊張的情緒,心跳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加快。調(diào)整好狀態(tài),輕咳一聲,
卻在如何稱呼梁牧野時又犯了難,稱呼換了一輪,還是選了最疏遠的一個:“小叔,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梁牧野的身形猛地頓住,眼神錯愕地回頭:“你不記得我了嗎?
”姜嶼被他一句話弄得啞口,有些局促地張了張嘴,瞇著眼睛在腦中仔細搜索,
企圖和腦海中某個人對上臉,最后卻一無所獲。她頓感抱歉,正想著開口道歉,
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機卻不住開始響動。姜嶼抬眼看向梁牧野,愈發(fā)覺得抱歉,
一邊對著他手勢示意一邊拿起手機。可下一秒,看見手機上的備注,
她瞳孔一縮——是黎席城。第十五章姜嶼還猶豫之際,手已經(jīng)下意識地按下了接通鍵。
黎席城有些頹廢的聲音隔著幾萬公里的距離,順著網(wǎng)線傳過來,有些失真:“姜嶼,你在哪?
”姜嶼心里一緊,調(diào)整了姿勢,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有什么事嗎?黎先生。
”黎席城有幾秒鐘的空白,姜嶼明白是因為這個疏遠的稱呼。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如今鬧到要離婚的程度,
姜嶼都沒有用【黎先生】這個禮貌得冷淡的稱呼叫過他。黎席城有些詫異,
剛要開口又猛地咳嗽幾聲:“姜嶼,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姜嶼驚訝于黎席城語氣里的卑微,
握著手機的手驟然攥緊:“那你覺得我應該用什么語氣和你說呢?黎席城。
”“我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我要和你離婚,離婚協(xié)議書我已經(jīng)擬寫好了,放在桌子上,
你簽字就行?!崩柘悄沁叧霈F(xiàn)一陣布料摩挲的聲音,片刻后,他的聲音明顯空曠了許多,
夾雜著風聲愈發(fā)不真切。“姜嶼,我錯了,你能不能別和我離婚,
我們之間只是有些誤會而已?!毕愀郜F(xiàn)在是秋天,秋天的香港會有很大的風。
姜嶼不可抑制地開始想象,黎席城應該是從房間走到了陽臺,他畏熱,
現(xiàn)在可能穿著簡單的家居服,扣子會因為煩躁而扯開。他不經(jīng)風,換季的時候總是生病,
姜嶼在家的時候會給他去中醫(yī)那專門調(diào)配中藥。煎熬好了哄著他喝完一盅,將他身體養(yǎng)好了,
入冬的時候他的頭痛會好不少。姜嶼不由得眼熱,為了自己對黎席城的愛,
即使他或許到現(xiàn)在都沒有明白她的愛。不自覺地咬緊了唇,快速調(diào)整好情緒,
才繼續(xù)說:“沒有任何的誤會,我只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很累,所以才和你離婚。
”黎席城情緒有些激動:“是因為林若雨嗎?我會和她說清楚的,我的妻子只會是你,
我會處理好我和林若雨的關(guān)系?!薄拔铱吹侥懔粝聛淼哪菐准棺恿?,我知道,是我不對,
是我忽視了你,我向你道歉,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們當面把話說清楚好不好?
”黎席城說話時是少見的溫柔,甚至尾音里都帶著哄孩子的語調(diào)。
姜嶼定了定心神:“我們之間的事和別人沒有關(guān)系,黎席城,我不愛你了所以要和你離婚,
這件事很難理解嗎?”黎席城許久沒有說話,久到姜嶼都以為他已經(jīng)掛斷了,
試探性的拿遠了手機。卻聽見黎席城哽咽變調(diào)的一句:“姜嶼,你不是說過,
永遠不會離開我嗎?你之前明明答應過的?!苯獛Z被他胡攪蠻纏的話弄得有些失語。
她確實答應過黎席城,在三年前,黎席城和她求婚的前一天,
他因為林若雨的事一直郁郁寡歡。那天,她像往常一樣推著他去做復健,
黎席城手上的電話還亮著,備注為若雨的通話始終無人接聽。黎席城按住了輪椅,
扯過姜嶼的手腕,問她:“姜嶼,你有一天也會離開我嗎?”那時的姜嶼眼睛亮著光,
信誓旦旦地搖頭:“不會,黎席城,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崩柘怯涀×?,
所以第二天才會和她求婚??墒乾F(xiàn)在,對于姜嶼來說,
黎席城的示弱和追憶過去都只是一個拙劣的哄騙話術(shù)。曾經(jīng)的那些誓言在姜嶼看來,
都只是她曾經(jīng)遇人不淑的烙印。姜嶼突兀地笑出聲,黎席城屏氣凝神不敢說話。
梁牧野看出姜嶼的無奈和心軟,走近在她身側(cè),超乎初次見面的親密距離。
確保聲音能清晰地讓電話那頭的黎席城聽到才開口:“小嶼,這就是你的前夫?
看來是個胡攪蠻纏的蠢貨?!苯獛Z被梁牧野的突然靠近嚇了一跳,
同時響起的是黎席城的震怒聲:“他是誰!姜嶼,你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誰!
”姜嶼有些哽?。骸八恰绷耗烈翱戳艘谎劢獛Z,試探性地將手機從她手上抽離,
嘴角掛著一抹玩味的笑,嘴唇貼近聽筒,一字一頓:“我是你的接替者。
”第十六章姜嶼明顯怔住,瞪大了眼睛,手甚至還保持著拿著電話的姿勢。
梁牧野對上姜嶼驚訝的視線,放下手機,從容按下免提鍵,笑容狡黠。梁牧野指了指手機,
示意姜嶼湊近。短暫的沉默之后。姜嶼聽著話筒里傳來黎席城的怒喝聲:“你算咩嘢!
什么接替者!我和姜嶼沒有離婚!你是誰?我們倆之間的事輪不到你插手!
”黎席城幾乎口不擇言,粵語和普通話輪著罵,大約真的是氣急了。姜嶼苦笑一聲,
正打算接過電話結(jié)束這場鬧劇。卻看見梁牧野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清了清嗓子,
讓自己的聲音字正腔圓一些,
似是在嘲諷黎席城別扭的普通話:“現(xiàn)在小嶼和我在一起很開心,不需要你來操心了,再見。
”說罷之后不等黎席城反應過來,飛快掛斷了電話。姜嶼盯著他一連串的動作,
有些莫名:“你在干什么?”梁牧野臉上倒是理所當然,
抱著手臂好整以暇:“我在替你解決麻煩,
顯然單純依靠你自己大概是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的?!苯獛Z被梁牧野一語點破,
臉上有些尷尬,悻悻道:“我可以的,我可以和他說明白的。
”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在心虛地重復,想要強調(diào)自己的狠心。
在梁牧野探究的眼神中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手指卻不自覺地發(fā)顫。梁牧野了然一笑,
將她手上的杯子奪走,轉(zhuǎn)而加了點熱水,又重新塞進她手里:“巴黎比香港要冷很多。
”“我不是懷疑你要和他離婚的決心,只是你還是不能否認,面對他,你會心軟。
”姜嶼猛地抬頭,看向梁牧野,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對不起,我太軟弱了。
”梁牧野手臂松散地垂下,緩緩在她面前蹲下。姜嶼下意識的后撤,保持了一段距離后,
又恢復了正常的姿勢。只是還有些防備。梁牧野好似沒有感覺到一樣,
定定地抬眼看向姜嶼:“姜嶼,這并不是軟弱?!甭犞耗烈皽睾偷脑?,
姜嶼只覺得一陣鼻酸,眼眶發(fā)紅。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人這樣和她說話,循循善誘,
教她不要否定自己。梁牧野注意到姜嶼的情緒,她猩紅的眼眶將他的心揪緊:“姜嶼,
因為你不是個心狠的人,你太善良了,也因為你的善良所以別人都心安理得地利用。
”“享受因為你的善良帶給他們一系列的便利,你該正視自己的需求,
學會將自己的想法強硬地說出口。
”梁牧野又倒了一杯冰水擺在姜嶼面前:“就像這簡單的一個選擇,是冷水還是熱水,
你明明不喜歡熱的,卻還是因為我的安排選了熱的?,F(xiàn)在如果讓你再選一次呢?
”姜嶼握緊了手,眼神中滿是無措,怯懦地看向梁牧野。梁牧野似乎并不著急,
只是示意她選。姜嶼似乎下定了決心,將那杯冰水牢牢握在手里,
冰涼的水滴順著杯壁滴落在她手背上。明明是冷的,
姜嶼卻感覺心里一團火焰被這杯冰水點燃,不自覺綻開了笑容。梁牧野盯著她,
扯了扯她的衣角,姜嶼被迫向他靠近,臉上頓時羞紅,她掙著扯回自己的衣服要躲開。
卻聽見梁牧野明顯受傷的聲音:“姜嶼,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姜嶼盯著他鼻背上的紅色小痣,靈光一閃,卻又實在抓不住那個模糊的印象,只能搖頭。
第十七章黎席城盯著被掛斷的電話,忙音過后是一陣死寂。他不知道究竟應該作何反應,
氣憤、悲痛散去之后是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明明已經(jīng)示弱了,
為什么姜嶼還是不愿意原諒他?他已經(jīng)道過歉了,他說了會給她準備新的生日禮物,
也說了會處理好林若雨的事情??蔀槭裁?,姜嶼還是不愿意原諒他呢?姜嶼不是最愛他了,
從前只要他稍微給一點好處,甚至只要給她一盒別人送過來的點心,她都會很高興。
可為什么這一次,他都這樣說了,他低聲下氣地問她,她在哪里,
甚至這次還是他主動找的她。黎席城站在陽臺上,正對著院子里的花圃。
冷風混著新鮮泥土的氣息席卷而來,新整理耕種的土壤凌亂的外翻著,園丁說土壤燒了,
得花一些時間才能重新種花。黎席城有些不理解,為什么連這種沒有生命的死物,
連這堆土都要和他作對,明明姜嶼之前打理地很好,很容易。那些玫瑰花也開的很鮮艷,
偏偏等姜嶼走后一切都變得不順利了。黎席城心中升起一陣無名火,不斷回撥著電話,
試圖質(zhì)問姜嶼??蓳艹龅乃须娫?,回復他的都只有一陣忙音。
一聲聲尖銳的機械女聲將他磨沒了脾氣,轉(zhuǎn)而按下語音留言的功能:“姜嶼,
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我求求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很想你。
”黎席城很少說出這樣直白親密的話,他罕見地有些羞澀,手忙腳亂地刪除。
換了強硬的語氣:“姜嶼,你如果要和我離婚的話,最好當面和我談。
”黎席城將這段語音重播了一遍,自己給予肯定:軟硬兼施,姜嶼一定會和他見面的。
他滿意地喟嘆一聲,心情有了些好轉(zhuǎn),手指搭放在陽臺欄桿上,等著姜嶼的回信。
他緩慢踱步著,在陽臺和臥室之間來回。拆了一瓶又一瓶的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去,
胃被刺激得像是火在灼燒。他毫無形象地灌著酒,手上焦躁地不斷摁著手機語音箱。
可直到天光大亮,手機電量耗盡,他都沒有等到任何回復。黎席城終于撐不住,
在客廳沙發(fā)上睡去。次日,日上三竿。黎席城昏沉醒來,扔在一邊的手機已經(jīng)自動關(guān)機。
腳邊是散落的酒瓶,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又頹然躺下,所幸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公司。
黎席城緩了一會兒,掙扎著起身,卻聽見廚房里傳來響動。家里的保姆阿姨已經(jīng)放假,
家里的鑰匙別人都沒有,那會是姜嶼嗎?這個念頭一起,他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廚房里的女人半扎著頭發(fā),穿著慣常用的那件圍裙。黎席城來不及思考,手環(huán)上女人的腰,
正欲開口,卻聞到一陣濃郁的香水味。他猛地睜眼,后退,看見面前的女人轉(zhuǎn)過身,
不是他想的那個人。而是,林若雨。林若雨見黎席城后退,順勢貼近,將他逼退在島臺上,
不容分說地吻上他的唇。黎席城推搡著,又被她更緊地纏住,呼吸聲在兩人之間交纏。
林若雨解開圍裙,露出里面的抹胸半裙,抓著黎席城的手覆上自己的酥胸,
眼神迷離:“她走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席城?!崩柘峭笱鲋^,
不斷躲避著林若雨的親吻。聽到【她走了】三個字,卻猛地將身上的人推開:“林若雨!
夠了!”第十八章林若雨被推的一個踉蹌,香肩半露惹人憐惜,她扭轉(zhuǎn)著臉,
讓自己呈現(xiàn)出最可憐的狀態(tài),用上目線看著黎席城。掐著嗓子,哽咽著說:“席城?
你怎么了?”黎席城見她的樣子,換作之前,他肯定一早就開始哄著林若雨??刹恢獮楹?,
他今天看到林若雨這幅樣子只覺得她格外惹眼的矯情,連她的一舉一動都覺得煩躁。
將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撿起,砸在她身上:“穿件衣服吧,這幅樣子像什么樣子!
”林若雨瞪大了眼睛,方才愴然欲滴的眼淚此時終于有了些真情實感的意味。
她記憶里黎席城從來不會用這種語氣對她,今天是怎么回事。
林若雨只能將自己的樣子偽裝地更加可憐,接過黎席城扔過來的外套,要遮不遮地抓在手里。
聲音更加嬌柔:“席城,我知道你因為姜嶼生氣,可是她走了就是走了,你還有我呢!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會離開你的?!崩柘锹勓哉。粗秩粲?,
心中起了一陣無名火。這樣的話她竟然好意思說出口。黎席城嗤的一聲笑出聲,挽起袖口,
露出右側(cè)小臂上一道五厘米長的傷疤。一步步向林若雨靠近,一如他所預料的一般,
林若雨臉上的笑和委屈完全掛不住了,杏仁般的眼睛里只剩下驚恐。
她下意識地拿手遮擋著眼睛,黎席城步步逼近,兩人之間距離急劇縮短。
黎席城撐著手將林若雨禁錮在自己和島臺之間,話語里明顯是壓抑著怒火:“林若雨,
全世界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你?!薄斑@個傷口是當時我出車禍的時候留下的,
你當時還記得自己說了什么嗎?”林若雨一個寒顫,瞳孔震顫,
忍著恐懼抓住黎席城放在一邊的手腕:“那件事,我們就當它過去了好不好,席城,
我愛你的,我當時只是害怕而已。”見她還在替自己辯解,黎席城泛起一陣惡心,
冷聲道:“林若雨,你那天在病房外走廊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你現(xiàn)在和我說什么已經(jīng)過去了?”林若雨半晌沒有說話,
似乎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說了什么樣的話。下一秒,對上黎席城凌冽的視線時,
猛地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那天的人,是你?你都聽到了?”黎席城沒有回答,
只是看著他,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兩年前的那一幕。兩年前真正讓黎席城下定決心,忘記林若雨,
轉(zhuǎn)而和姜嶼在一起其實是林若雨的一番話。那天,
看出黎席城一直心緒不佳的護士給他安排了輪椅讓他自己出去逛一逛。
他不熟練地操作著輪椅,不小心拐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林若雨打著電話走了進來,
她語氣里滿是嫌棄:“他黎席城現(xiàn)在就是個廢物,我為什么要和廢物綁在一起,
我到時候會找個借口去美國,我才不想和他扯上干系?!崩柘茄凵窭涑?,
一字不漏地將那些話復述出來。林若雨的臉色頓時煞白,眼睜睜看著黎席城掙脫開她的手,
看向她的眼神是一片冰冷。黎席城站直了身子,臉色冷若冰霜:“林若雨,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這是我和姜嶼的家,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來了?!钡谑耪铝秩粲暝倬S持不住那副可憐的姿態(tài),
一聲不吭地穿好了衣服,聲色厲茬地吼叫著:“黎席城,你又有什么資格說這句話?
”“你現(xiàn)在是覺得和我在一起讓你蒙羞了嗎?你現(xiàn)在知道和我在一起不對了?
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對不起姜嶼了?”黎席城猛地怔住,看著眼前稱得上歇斯底里的林若雨,
莫名有些羞愧。只是沉默地聽著。
林若雨似乎被黎席城這樣的態(tài)度惹怒:“當時在海邊的時候,我問你,我和姜嶼你選誰!
”黎席城想起那時候的情景,一時氣短,找不出一句話反駁。林若雨找回了自己的氣勢,
步步緊逼:“你自己說的,選我,你自己說的,你還愛我?!薄袄柘?,
你現(xiàn)在在這和我裝什么深情,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如果我是個爛人,那你只會比我更爛!
”黎席城的心仿佛被尖刺擊中,所有的話都哽住。強撐的精神萎靡下來,
聲音都沒了力氣:“你閉嘴。”林若雨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將臉上的眼淚擦干凈:“黎席城,
最好的就是我們在一起,我們復合,你和我才是最相配的。
”“你已經(jīng)沒有資格也沒有臉面重新過回你之前的那個夫妻和睦的安穩(wěn)人生了,
你最好和我在一起發(fā)爛發(fā)臭,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崩柘沁o了手,
只能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不可能?!绷秩粲暾紦?jù)了上風,抱著雙臂看向他,
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你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媒體宣布和我復合,我們還能演一出,
真愛回歸的戲碼?!崩柘菓嵑薜乜聪蛄秩粲?,卻被她突然抱住,他一時掙扎不過。
就聽見林若雨宛若惡魔低語的聲音響起:“出軌的渣男,上位的小三,出走的原配,
對我們?nèi)齻€人都不好?!薄敖獛Z是醫(yī)生,要是我的粉絲去她的醫(yī)院鬧一鬧,
他們這種極端分子我可保不準會干出什么事,網(wǎng)暴事小,要是被傷到了她拿手術(shù)刀的右手,
可怎么辦?”黎席城推拒的手突然頓住,林若雨嘴角溢出滿意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示意他回頭。門外接二連三的閃光燈讓他下意識地別過頭,看向林若雨的眼神滿是怨懟,
卻也無可奈何。忍著怒氣將林若雨推遠了一些,回過頭看向不遠處幾個攝像頭,
表情晦暗不明。
……陳見津看著今日報紙上碩大標題——【黎氏集團黎席城與舊愛林若雨重燃愛火,
前妻姜嶼婚變背后真相揭秘】臉上浮現(xiàn)出喜色,直接一通電話打給了姜嶼。姜嶼很快接通,
陳見津開門見山道:“你現(xiàn)在在哪?我需要一個你的地址,我保證可以打贏這場離婚官司。
”一天后,巴黎。陳見津拿著文件夾滿臉笑意,將整理好的文件推給面前的姜嶼,
盡是得意:“現(xiàn)在這些證據(jù),足以論證黎席城婚內(nèi)出軌,不管他黎席城有多大的本事,
這個婚是離定了。”話音剛落,卻看見姜嶼臉色一變:“你來干什么?
”陳見津不明所以地回頭,卻對上一臉疲色的黎席城。第二十章陳見津只覺得汗毛倒豎,
背上起了一層冷汗:“黎總,跟蹤人可不是個厚道的事情?!崩柘菂s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