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嶼白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感覺自己像個擺在奢侈品柜臺里的九塊九包郵商品，與周遭的珠光寶氣格格不入。裴傅季的身影如同眾星捧月，在會場中心談笑風生，更襯得他的失敗和窘迫。
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溫嶼白咬咬牙，決定再試一次。就算不能直接跟蘇宏遠搭上話，至少聽聽他們在聊什么也好！
他深吸一口氣，端著空酒杯，假裝要去取餐，迂回地朝著蘇宏遠所在的方向靠近。由于太過緊張，眼神死死盯著目標，完全沒注意腳下。
悲劇就在這一刻發(fā)生。
一位端著滿滿一托盤香檳杯的服務生正巧從他身邊經(jīng)過，溫嶼白的腳后跟精準地絆在了服務生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哎呀！” “哦豁！”
兩聲驚呼幾乎同時響起！ 溫嶼白身體猛地前傾，為了保持平衡手下意識亂抓，正好抓住了服務生托盤的邊緣！ 服務生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帶得一個趔趄，整個托盤瞬間失去平衡！
時間仿佛被慢放。 晶瑩剔透的香檳杯如同多米諾骨牌般紛紛倒下，金黃色的酒液潑灑而出，在空中劃出“昂貴”的弧線。 “噼里啪啦——” 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宴會廳優(yōu)雅和諧的氛圍！
溫嶼白和服務生狼狽地摔作一團，香檳酒潑了兩人一身，玻璃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唰”地全部聚焦到了事故現(xiàn)場！
溫嶼白摔得七葷八素，昂貴的（租來的）禮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沾滿了酒漬和疑似魚子醬的不明物體，頭發(fā)上還在滴著香檳，模樣慘不忍睹。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徹底完了！不僅沒查到線索，還把蘇家的酒會砸了！這得賠多少錢？！
服務生嚇得臉色慘白，連連道歉。 周圍的賓客們先是震驚，隨即發(fā)出壓抑的嗤笑聲和竊竊私語。 “哪來的冒失鬼？” “真是掃興！” “看他那樣子就不像來參加酒會的……” 蘇宏遠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不悅地看向這邊。蘇婉晴也皺起了眉頭，用手帕輕輕掩住鼻子，仿佛聞到了什么不雅的氣息。
溫嶼白恨不得當場挖個地縫鉆進去！他這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 就在他絕望地準備接受蘇家保安“邀請”和社會性死亡時，一個沉穩(wěn)的身影撥開人群，快步走了過來。
是裴傅季。
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先是掃了一眼現(xiàn)場的狼藉，然后目光落在狼狽不堪的溫嶼白身上，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無奈，又仿佛早有預料。
他沒有先理會溫嶼白，而是轉向那位嚇得發(fā)抖的服務生，語氣平和卻自帶威嚴：“沒事了，意外而已。讓人過來打掃一下。你的損失我會讓人補償?！?三言兩語就安撫住了服務生，也彰顯了他的主導權。
接著，他才向蘇宏遠投去一個略帶歉意的眼神：“蘇董，見笑了。這位溫先生是我?guī)淼耐磔叄瑒倓?chuàng)業(yè)的年輕人，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有些緊張，失禮了?！?/p>
他這話說得極其巧妙。先是點明溫嶼白是他的人（“我?guī)淼摹保?，給了蘇家面子；又解釋是“年輕人”“第一次”“緊張”，給了溫嶼白臺階下；最后一句“失禮了”更是把事件性質(zhì)定性為無心的意外，而非蓄意搗亂。
蘇宏遠一聽是裴傅季帶來的人，臉上的不悅立刻收斂了大半，甚至還擠出一絲笑容：“原來是裴總的晚輩，年輕人嘛，難免毛手毛腳，無妨無妨?！?他怎么可能為了這點小事駁裴傅季的面子？
周圍的竊竊私語也立刻變了風向。 “原來是裴總的人啊……” “創(chuàng)業(yè)的年輕人，不容易，可以理解?！?“裴總真是提攜后輩啊?！?/p>
溫嶼白趴在地上，聽著這戲劇性的反轉，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又是裴傅季！在他最狼狽、最丟人的時候，像個天神一樣（雖然他極度不愿意承認）降臨，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他的危機。這讓他連生氣都覺得沒了底氣，只剩下濃濃的憋屈和……一絲難以啟齒的感激？
裴傅季這才彎腰，向還坐在地上的溫嶼白伸出手，語氣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力度：“還能起來嗎？”
溫嶼白看著那只骨節(jié)分明、干凈修長的手，再看看自己沾滿酒漬的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著牙，借力站了起來。結果因為太慌亂，起身時腳下一滑，差點又摔回去，被裴傅季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胳膊。
“嘖?！迸岣导緲O輕地嘖了一聲，似乎對他的笨拙感到無語，但還是維持著表面的禮貌，“看來摔得不輕。我陪你去休息室處理一下。”
說完，他不由分說地半扶著（更像是拎著）溫嶼白，對蘇宏遠和蘇婉晴微微頷首：“失陪一下?！?/p>
蘇宏遠連忙說：“裴總請便，需要叫醫(yī)生嗎？” “不必，小事。”裴傅季說完，便帶著一身狼藉、恨不得把臉藏起來的溫嶼白，在眾人同情（？）和探究的目光中，離開了宴會廳主會場。
一離開眾人的視線，裴傅季就松開了手，臉上的“關切”瞬間消失，恢復了平日里的淡漠，甚至還帶著一絲嫌棄：“溫先生的出場方式，總是這么……別具一格?！?/p>
溫嶼白臉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反駁：“要你管！又不是我故意的！”
“是嗎？”裴傅季拿出手機，快速點了兩下，然后將屏幕對準溫嶼白。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清晰的監(jiān)控錄像片段，角度正好拍到了溫嶼白如何“精準”地絆到服務生，以及他如何“下意識”地抓住托盤邊緣導致慘劇發(fā)生的全過程。
溫嶼白：“……” 人贓并獲，無可辯駁。
“刪除費，十萬?！迸岣导臼掌鹗謾C，語氣平淡地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你怎么不去搶！”溫嶼白脫口而出。
“或者，你可以選擇用別的方式‘償還’?！迸岣导就屏送蒲坨R，鏡片反射出算計的光芒，“比如，安分一點，別再試圖用你那種愚蠢的方式去調(diào)查蘇家。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問我?！?/p>
溫嶼白猛地抬頭看他：“你會告訴我？”
“看心情。”裴傅季語氣慵懶，“也看你的……表現(xiàn)?！?/p>
這時，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休息室門口。裴傅季的助理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套嶄新的、連吊牌都沒拆的高級男士禮服。
“給他換上?！迸岣导緦χ矸愿懒艘痪洌缓笥挚聪驕貛Z白，“換好衣服就離開吧。你今晚的‘任務’已經(jīng)超額完成了。” 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嘲諷。
溫嶼白看著那套明顯價格不菲的禮服，再想想剛才裴傅季的話，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無力反駁。他今晚確實搞砸了一切，還欠下了更大的人情（以及可能的債務）。
他憋屈地接過衣服，走進休息室，狠狠摔上了門。
門外，裴傅季對助理低聲吩咐：“把監(jiān)控原件處理掉。另外，剛才在場所有用手機拍了視頻的人，你知道該怎么做?！?/p>
“明白，裴總?！敝砉Ь袋c頭。
裴傅季看了一眼緊閉的休息室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雖然過程蠢了點，但結果……還不錯。 至少，他的小兔子哥哥，短時間內(nèi)應該會安分一些了。 而且，經(jīng)過這么一鬧，蘇家對“溫”這個姓氏，應該也會多留一分心了吧？
種子已經(jīng)撒下，就等著它慢慢發(fā)芽了。
而休息室里的溫嶼白，一邊換著那套仿佛量身定做（裴傅季怎么知道他尺碼的？！細思極恐?。┑陌嘿F禮服，一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發(fā)誓：裴傅季！你等著！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
要怎么樣呢？ 他卡殼了。 好像……暫時……還真不能拿他怎么樣……
溫嶼白悲憤地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無能狂怒，似乎真的奈何不了那個男人。
今晚的酒會之旅，以一場昂貴的鬧劇和徹底的慘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