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修煉，對收養(yǎng)的徒弟極盡寵愛，直到他為了一個女人將劍刺入我心口，
我才發(fā)現我是他惹不起的魔尊。1.心口那陣被貫穿的劇痛，
將我的神魂拉回這具殘破的身體。我睜開眼，是云頂天宮我最熟悉不過的寢殿。
只是殿內所有恒溫的法器都被撤走了，只剩一片刺骨的冰冷。丹田里，
那顆我苦修千年的金丹，已經碎成了齏粉。靈力順著四肢百骸逸散，我成了一個廢人。
這是拜我一手養(yǎng)大的好徒弟，顧清絕所賜。他為了一個女人，用我贈他的“戮仙”劍，
親手斷了我通天的仙路?？伤麄兌疾恢溃鸬に榱训乃查g，另一股被我壓制了千年的力量，
在我心口蘇醒了。那是一顆跳動著的，漆黑的魔心。我閉上眼，唇角無聲地揚起。游戲，
才剛剛開始。殿門被推開，寒風裹著兩道身影走了進來。男的俊美無雙，女的楚楚動人，
正是顧清絕和柳拂衣?！皫熥穑蚜??！鳖櫱褰^開口，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他身邊的柳拂衣，則柔柔弱弱地依偎著他，一雙眼睛卻毫不掩飾地在我身上打量，
帶著審視和勝利的炫耀。我撐著身體，想坐起來，卻無力地摔了回去。“別動。
”顧清絕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金丹已碎，仙骨盡毀，和凡人無異，
還是好生躺著吧?！彼脑?，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我看著他，
看著這張我從小看到大的臉，心中一片平靜。“清絕，你想要的東西，我還沒死，你拿不走。
”顧清絕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想要的，是云頂天宮的鎮(zhèn)派心法，《太上忘情錄》。
此心法只有歷代宮主才能修習，且與血脈相連，無法言傳。他廢了我，
就是想逼我找出傳承之法?！皫熥穑嫉竭@個時候了，您何必還執(zhí)著？”他蹲下身，
視線與我齊平?！叭缃竦脑祈斕鞂m，我說了算。你若肯交出心法，我念在往日情分，
保你余生安穩(wěn)?！薄叭羰遣豢夏?？”我問。他沒說話，但眼里的寒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旁邊的柳拂衣嬌笑一聲，走了過來?！敖憬?，你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清絕哥哥現在是天宮之主，未來更是要一統(tǒng)仙門的。你一個廢人，占著心法又有什么用？
”她端起桌上的參茶，遞到我面前?！敖憬悖瓤诓铦櫇櫤戆?，別把嗓子喊壞了?！蔽覜]動。
她臉上的笑容不變，手腕卻微微一斜。滾燙的茶水，盡數潑在了我的手背上。
皮膚瞬間被燙得通紅?！鞍パ?！”柳拂衣驚呼，“對不起姐姐，我手滑了。
”顧清絕的目光在我通紅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胺饕虏皇枪室獾?。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心里只覺得好笑。我抬起眼，目光越過柳拂衣，
直直地看向顧清絕，眼眶里適時地泛起水光。“清絕，你還記得嗎？你剛來天宮的時候，
也是這樣不小心打翻了茶盞，燙傷了手?！薄澳菚r候，我抱著你，給你吹了整整一夜。
”我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破碎的顫音。顧清絕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柳拂衣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最恨的，就是我與顧清絕那些她沒參與過的過去。
“清絕哥哥，我們走吧，跟一個廢人有什么好說的?！彼焓秩ダ櫱褰^的袖子，
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顧清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被柳拂衣拉走了。殿門關上，
隔絕了外面的光。我低頭，看著手背上那片丑陋的燙傷，臉上的脆弱瞬間消失。
一絲絲黑色的魔氣從我指尖溢出，輕輕覆蓋在傷口上。那片紅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恢復如初。我需要時間。在我積蓄夠足夠的力量之前，
我不介意陪他們演一出情深緣淺的苦情戲。幾天后，云頂天宮傳出一個消息。
新任宮主顧清絕，將與柳拂衣在一月后舉行雙修大典，廣邀仙門百家前來觀禮。
消息是兩個灑掃的弟子在殿外議論時，我聽到的。他們說，這是柳拂衣的意思。
她要讓全天下都知道，她才是顧清絕身邊唯一的女主人。為此，她命人將我從主殿，
搬到了天宮最偏遠的廢棄宮苑——靜心苑。這里曾是關押犯錯弟子的地方，陰冷潮濕。
我被兩個弟子粗魯地從床上架起來，扔在一張破舊的板車上。路過演武場時，
我看到了顧清絕。他站在高臺上，指導著新入門的弟子練劍。一身白衣，仙姿卓然，
一如我記憶中的模樣。他看到了我，目光在我們身上短暫停留，隨即面無表情地移開，
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倒是他身邊的柳拂衣，沖我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我被安置在靜心苑一間勉強能遮風擋雨的房間里。柳拂衣很快就來了。
她穿著一身華貴的宮主夫人服飾，身后跟著幾個捧著東西的侍女。“姐姐，
來看看妹妹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彼疽馐膛褨|西呈上來。那是一套粗布的仆役衣物，
還有一堆沒有完成的刺繡?！扒褰^哥哥的雙修大典，人手實在不夠。姐姐雖然修為廢了，
但手還是好的。”她拿起一件紅色的嫁衣料子，在我面前展開。“這件喜服，
還差一對并蒂蓮的刺繡，就勞煩姐姐了?！薄爱吘?，由姐姐親手繡上祝福，
我和清絕哥哥的感情，一定會更長久吧。”她掩著嘴笑，眼里的惡意滿得快要溢出來。
這是要把我最后的尊嚴，也踩在腳下。我沒有說話，只是接過了那件喜服。
見我如此“順從”，柳拂衣顯然很滿意。她又假惺惺地囑咐了幾句，
才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我拿起針線，看著那耀眼的紅色。也好。我就親手為你們繡一件，
最華麗的喪服。夜里，我盤膝而坐，引導著體內那股初生的魔氣，在殘破的經脈中游走。
很疼。每一次沖擊，都像有無數把刀在切割我的五臟六腑。但這點疼，
比不上心口那道劍傷的萬分之一。魔氣所過之處，破碎的經脈被一點點重新連接，
變得比以往更加堅韌。只是這個過程很慢。我需要一些東西來加快速度。比如，
顧清絕藏在他寢殿里的那顆“九轉還魂丹”。那是他當年歷練時九死一生得來的，
能重塑仙骨，活死人肉白骨。他一直視若珍寶，從不離身。我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能單獨見到他的機會。機會很快就來了。這天夜里，顧清絕一個人來了靜心苑。
他屏退了守衛(wèi)，推門進來時，還帶著一身的酒氣。他看到我正在燈下刺繡，眼神有些復雜。
“為什么不反抗？”他問，聲音有些沙啞。我放下針線，抬起頭?！胺纯褂杏脝?？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現在只是個廢人，你們的恩賜，我除了接受，還能做什么？
”他沉默了。我看著他，忽然開口?！扒褰^，你還記得后山那片星辰湖嗎？”星辰湖，
是我們之間的秘密。那里是我發(fā)現他的地方，也是我教他引氣入體，帶他踏上仙路的地方。
他的身體震了一下，眼底有什么情緒在翻涌?！澳阏f過，等我出關，就帶我去湖心亭看月亮。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艾F在，你和柳姑娘要舉行大典了。
”“這個承諾，還算數嗎？”我沒有去碰他，只是用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tài)，仰望著他。
顧清絕的呼吸亂了一瞬。他下意識地想伸出手，卻又猛地攥緊?！皠e再提以前的事。
”他聲音很冷，“過去的，都過去了?！薄笆菃?？”我輕笑一聲，眼淚恰到好處地滑落。
“可我過不去?！蔽肄D過身，背對著他?！澳阕甙伞＞彤斘?，從來沒問過。
”顧清絕在我身后站了很久。在我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叭旌?，子時，
湖心亭?！闭f完，他轉身，快步離去，像是在逃離什么。我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
擦掉臉上的眼淚，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魚，上鉤了。三天后的子時，
我準時出現在星辰湖邊。顧清絕已經等在了那里。他換下了一身宮主白袍，
穿回了從前還是我弟子時常穿的青衣。月光下的湖心亭，和他的人一樣，
都透著一股不真實的清冷。“你來了?！彼吹轿遥_口。我點點頭，走到他對面坐下。
“你今天，很像以前。”我說。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人總是會變的。
”“是啊。”我看著湖面倒映的月亮，“有些人，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他沒接話，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啊短贤殇洝返男姆?，你真的不肯交出來？”他忽然問。
我轉頭看他?！拔艺f了，那是血脈傳承，我沒辦法給你?！薄稗k法總是有的?！彼⒅遥?/p>
“比如，搜魂?！蔽业男拿偷匾怀?。搜魂，是禁術。以強制手段剝離他人的記憶，被搜魂者，
輕則變成白癡，重則魂飛魄散。“你要對我搜魂？”我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他看著我驚恐的樣子，忽然笑了。那笑容，殘忍又涼薄。“我只是說說而已?！薄皫熥?，
別這么怕我?！彼焐险f著別怕，可那眼神，卻像在看一個隨時可以捏死的螻蟻。我低下頭，
掩去眼里的殺意?！拔曳α耍牖厝チ?。”“我送你?！彼酒鹕?，很自然地想來扶我。
我躲開了?！安槐亓耍易约耗茏?。”我轉身就走，步子有些踉蹌。他沒有再跟上來。
回到靜心苑，我立刻吐出一口黑血。剛才顧清絕那句話，看似試探，實則帶了一絲神念攻擊，
震傷了我的心脈。他果然，一刻都沒放松過對我的警惕?？磥?，我必須盡快拿到九轉還魂丹。
我閉上眼，開始回憶顧清絕寢殿的布局，以及所有可能的禁制。第二天，柳拂衣又來了。
她看到我繡好的并蒂蓮，滿意地點了點頭。“手藝不錯，看來姐姐這些年，除了修煉，
也沒落下女紅?！彼龘崦菍ι徎?，忽然話鋒鋒一轉。“不過，姐姐可知道，
這并蒂e蒂蓮，還有個別名？”我沒說話。她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輕聲說?！敖小當囝^蓮’?！薄皞髡f，繡了這種蓮花的嫁衣，新婚之夜，新娘就會斷頭而死。
”她的聲音里，滿是惡毒的笑意。“姐姐，你說，這個兆頭，好不好？”我抬眼看她。
“那就要看，新娘的命，夠不夠硬了。”柳拂衣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大概沒想到，
一個“廢人”還敢頂撞她。“你！”她揚手就要打我。我沒有躲。
她的巴掌在離我臉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不是她不想打，
而是她身后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胺饕?，住手?！鳖櫱褰^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柳拂衣連忙收回手，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扒褰^哥哥，我……我只是想跟姐姐開個玩笑，
她卻咒我?！鳖櫱褰^的目光在我臉上掃過，最后落在柳拂衣身上?！按蟮湓诩矗瑒e節(jié)外生枝。
”他的語氣很淡，聽不出是在偏袒誰。柳拂衣咬著唇，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
還是聽話地退到了一邊。顧清絕走到我面前，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瓷瓶?！斑@是凝露膏，
對燙傷有效。”他把藥瓶放在桌上，指的是前幾天被柳拂衣燙傷的地方。
雖然我的傷早就好了，但我還是低聲說了句“謝謝”?！澳阕蛲?，神念受損了?！彼鋈徽f。
不是疑問，是肯定。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沒再追問。“好好休息?！彼麃G下三個字，帶著柳拂衣轉身離開。
我看著桌上那個精致的瓷瓶，眼神一點點變冷。他這是在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
一邊用搜魂威脅我，一邊又假惺惺地來送藥。他在試探我的底線，也在消磨我的心志。
顧清絕，你真是我的好徒弟。把我的手段，學了個十成十。2.雙修大典的日子，越來越近。
云頂天宮也越來越熱鬧。仙門各家的賀禮，流水似的送上了山。而我，依舊被困在靜心苑，
每天對著那件紅得刺眼的嫁衣。柳拂衣隔三差五就會來“看望”我。名為看望，實則炫耀。
今天炫耀顧清絕為她尋來了東海的鮫人珠做發(fā)釵。明天炫耀顧清絕為她布下了滿城的煙火，
只為博她一笑。她把顧清絕對她的“好”，揉碎了，掰開了，一點點展示給我看。
我每次都只是安靜地聽著，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麻木和失落。她很滿意我的反應。
一個沉浸在過去，被拋棄的女人，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脅。這天，她又來了。“姐姐，
你看我這身新衣服好看嗎？”她在我面前轉了一圈。是一件流光溢彩的羽衣，仙氣繚繞，
一看就不是凡品?！笆乔褰^哥哥花重金從天機閣買來的，說是只有這件‘流云羽衣’，
才配得上我?！蔽尹c點頭，“好看?！薄笆前?？我也覺得好看?！彼靡獾匦α耍?/p>
隨即又嘆了口氣。“可惜啊，這羽衣雖美，卻容不得半點污漬?！彼f著，
目光落在我旁邊的一盆洗墨水上。我心里冷笑。又來了。果然，她腳下“一滑”，
直直地朝我撞了過來。我沒有躲。任由她把那盆洗墨水，盡數撞翻在我身上。黑色的墨汁，
瞬間浸透了我身上那件灰撲撲的布衣?！鞍パ?！”柳拂衣再次發(fā)出了她招牌式的驚呼。
“姐姐，你沒事吧？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她嘴上說著抱歉，眼里卻沒有絲毫歉意。
我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沒有說話?！翱磥斫憬氵@身衣服是不能穿了。
”柳拂-衣狀似惋惜地搖搖頭?！安贿^沒關系，我早就為姐姐準備好新衣服了。
”她拍了拍手，門外的侍女立刻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是一套大紅色的衣服。
不是嫁衣，而是一套喜慶的侍女服?！按蟮淠翘?，姐姐就穿這身吧?！绷饕履闷鹉翘滓路?，
在我身上比了比?！敖憬阈逓殡m然廢了，但畢竟是清絕哥哥的師尊。在大典上，
為我們這對新人奉茶，也算是全了你們的師徒情分?！弊屛掖┲膛囊路?，
在所有觀禮的賓客面前，給他們奉茶。這是何等的羞辱。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
曾經高高在上的云頂天宮宮主，如今，不過是她柳拂衣腳邊的一個奉茶丫鬟。我抬起頭，
看著她。“好。”我聽見自己用一種平靜到詭異的聲音，答應了。柳拂衣愣了一下，
顯然沒料到我會答應得這么干脆。她大概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來逼我就范?，F在我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