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男！你哥撞到人了，對方傷的有點嚴重，要二十萬賠償，不然就讓你哥進牢里。
老周家斷了香火，你就是千古罪人！這錢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我媽的嗓門很大，
站在我出租屋里，而我那個好哥哥周偉，靠在門框上，玩著手機游戲，
好像眼下這場針對我的批斗會與他毫無關系。“媽，我真的沒錢了?！蔽衣曇舯３制届o，
“我每個月工資大半都給你了，剩下的剛夠交房租和生活費。二十萬？我去哪里偷二十萬？
”“騙鬼呢！”我媽根本不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偷偷存錢了！隔壁老王家的閨女，
工資還沒你高，去年都給她弟買了輛車！你呢？養(yǎng)你這么大有什么用？就是個白眼狼！
”周偉抬起頭，懶洋洋地幫腔：“就是啊，妹。難道你真看了你哥進牢里，周若男我告訴你，
這周之內(nèi)，二十萬必須打到我的卡上！不然……不然我就去你公司鬧！讓你領導同事都看看，
你是怎么個不孝法！”她說完，拽著周偉摔門而去。他們永遠這樣，死死扒在我身上，
恨不得榨干我的最后一滴血汗。二十萬？我上哪兒去找二十萬？
難道真要我去賣血、去借高利貸嗎？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柜上那個老舊的小木盒上。
那是奶奶臨終前偷偷塞給我的，她說里面是咱老周家祖?zhèn)鞯囊稽c“念想”，
讓我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打開?，F(xiàn)在，算萬不得已了嗎？我走過去，
打開了那個從未開啟過的木盒。里面只有一塊成色很差的玉佩，
壓著一本紙張發(fā)黃、線裝的老書，書皮上用毛筆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借債錄。
什么玩意兒？我疑惑地拿起那本薄薄的書冊，隨手翻開。第一頁只有一行字：“凡周氏血脈，
誠心焚香禱告，可向已故之人借陰債。債清之日，本利皆償。若無力償還，借方當以命相抵，
禍及至親。切記，切記！”向死人借錢？以命相抵？開什么玩笑！
我下意識想把這本書扔出去，這都什么封建迷信的糟粕！如果他們拿不到錢，
真的會毀了我的工作，毀了我的人生。一個瘋狂念頭，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奶奶不會騙我的，她最疼我。死人的錢……也是錢吧？被逼到絕境的人，哪里還顧得上害怕？
那天晚上，我按照書上的指示，洗凈了手臉，找出了奶奶生前常用的那捆線香，點燃了三炷。
我捧著那本《借債錄》，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艱難地開口：“不肖子孫周若男，今遇難關，
需錢二十萬，懇請……懇請哪位先人，
借我應急……日后必定……必定加倍奉還……”話音落下，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香靜靜地燃燒著。果然……是假的。我苦笑一下，正準備起身。突然——啪嗒一聲。
一本暗紅色、燙金字的存折，憑空出現(xiàn)，掉落在了我的面前。我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椅子。
過了好久，我才一點點挪過去，撿起了那本存折。打開。戶名：周若男。余額：￥200，
000.00。正好二十萬整。真的……借來了？從死人手里……借來了二十萬？
那“禍及至親”、“以命相抵”八個血字，我腦海里炸開，讓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
不管了！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第二天，在我媽又一次電話催命之后，
我把二十萬轉到了她的卡上。電話那頭，我媽的聲音，“哎喲！還是我的好閨女有本事！
媽就知道沒白疼你！等你哥結了婚，生了胖小子，一定讓你這個大功臣當干媽！
”他們不會知道。這二十萬，是我從死人手里借來的買命錢。誰用了，就得用命來還。
2錢轉過去后的第三天，我就接到了表妹小雅的視頻電話。“姐！你在哪兒呢？
大舅媽家這么大事，你怎么還沒到啊？”我心里一咯噔：“什么事？”“咦？你不知道嗎？
偉哥今天買房了啊！簽合同了！大舅媽在‘鴻福樓’擺了好幾桌慶祝呢！我還以為你早到了！
”買房？不是說要賠償嗎？！我猛地掛斷電話，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我媽明顯帶著醉意的聲音：“喂？若男?。渴裁词掳。繈屨χ?！”“媽！那二十萬！
你不是說撞了人要賠錢嗎？怎么是哥買房了？！”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p>
我媽帶著理所當然的蠻橫：“哦，你說那錢啊？是，你哥是買房了。怎么？
給你哥買房不是正事嗎？再說了，那賠償人家后來又不要了，這錢總不能退回去吧？
正好給你哥用上！”“你們騙我！你們合起伙來騙我！”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那是我……那是我……”那是我借來的買命錢?。『蟀刖淇ㄔ诤韲道?，
我卻怎么也說不出口?！笆裁唇序_？周若男你說話怎么這么難聽！
”我媽的聲音；“當妹妹的幫哥哥一把怎么了？天經(jīng)地義！你哥好了，以后才能幫襯你！
你怎么就這么自私！眼里只有錢！”“那不是我的錢！那是我借的！要還的！”我哭喊著。
“還？還什么還？誰讓你還了？誰讓你去借錢了？你自己非要借，關我們什么事？
”我媽開始胡攪蠻纏，“我告訴你周若男，這錢就是給你哥買房的！你樂意也得樂意，
不樂意也得樂意！別在這兒給我丟人現(xiàn)眼！”說完，她直接掛斷了電話。我再打過去，
已經(jīng)無人接聽。他們騙我！他們竟然如此理直氣壯地騙我！把我當成了自動取款機，
當成了可以隨意榨取的奴隸！不行！我必須去把錢要回來！
哪怕……哪怕把那本書的秘密說出來！這錢不能動！趕到“鴻福樓”時，宴席正到高潮。
周偉滿面紅光，正接受著親戚們的吹捧。我媽坐在主位，不停地給身邊年輕女人夾菜，
那女人就是王麗麗。我的出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怎么來了？”我走到桌前，“媽，哥。那二十萬，
是我借的應急的錢，你們不能拿去買房，先把錢還給我。”周偉“嘖”了一聲：“周若男，
你鬧什么鬧？媽不是跟你說了嗎？這錢給我買房了！”“那是我的錢！”我提高了音量。
“你的錢？”王麗麗開口了，“若男，話不能這么說。媽的錢，不就是偉哥的錢？偉哥的錢，
不就是這個家的錢？你一個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的，現(xiàn)在幫幫家里怎么了？以后偉哥好了，
還能忘了你的好？”“就是！”我媽立刻附和，“麗麗說得對！
這錢是給老周家傳宗接代用的！是正事！你趕緊給我回去，別在這兒丟人！
”親戚們也開始七嘴八舌地勸我：“若男，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薄澳愀缳I房是大事，
你做妹妹的幫襯點是應該的。”“女孩子家，要那么多錢干嘛……”他們根本不會講道理！
他們就是一伙的！我猛地伸手，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桌子！盤碗碟筷嘩啦啦摔了一地，
湯汁菜葉濺得到處都是！“??！”王麗麗尖叫著跳開?！爸苋裟?！你瘋了嗎！
”周偉氣得臉色鐵青，我媽指著我破口大罵：“反了天了！你個死丫頭！你敢掀桌子！
我打死你個不孝女！”場面一片混亂。我看著她猙獰的嘴臉，看著周偉揚起的巴掌，
看著王麗麗嫌棄的眼神，看著親戚們驚愕的表情，突然笑了。那笑容一定很可怕，
因為我媽和周偉都愣了一下。我盯著他們，一字一句，“好，這錢，你們拿去。盡管花，
盡管用?！薄暗銈兘o我記住，這錢，不干凈?！薄安涣x之財，有命騙，也得有命享！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決絕地離開。我知道，報應，很快就會來了。
3我沒有回城里的出租屋。我向公司申請了遠程辦公，直接在老家鎮(zhèn)上的小旅館住了下來。
我要親眼看著，看著他們?nèi)绾卧鈭髴?。那本《借債錄》被我緊緊攥在手里，
自從那天我放下狠話之后，我媽和周偉似乎也有些心虛，沒再來找我的麻煩。
倒是周偉買房的后續(xù)手續(xù)辦得風風火火，很快就拿到了鑰匙，開始籌備裝修。一周后，
詭異的事情開始發(fā)生了。先是周偉。他晚上開始做噩夢，說夢話，內(nèi)容支離破碎，
但總是圍繞著“別找我”、“不是我”、“饒了我”之類的求饒。他變得神經(jīng)質，疑神疑鬼，
總覺得有人跟著他，房間里莫名其妙出現(xiàn)水漬，燈忽明忽滅。他甚至不敢一個人待在家里。
我媽請了鎮(zhèn)上的神婆來看，神婆繞著房子走了一圈，臉色大變，
說什么“怨氣太重”、“有東西跟著”，錢都沒要就慌慌張張地跑了。
王麗麗被嚇得吵著鬧著要回娘家，周偉怎么哄都沒用。我媽把這一切都歸咎于我，
打電話來罵我，說是我那天的話咒的，說我是個掃把星。我不發(fā)一言。我知道，
那根本不是詛咒。是債主……來討債了。那天之后，周偉的情況越來越糟。他迅速消瘦下去，
眼窩深陷，印堂發(fā)黑，整天惶惶不可終日。他甚至不敢閉上眼睛，
說一閉眼就能看到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渾身濕漉漉地站在他床邊，對他笑。聽到他的描述，
抱著孩子的女人？難道……是她？我的思緒一下子回了幾年前。那時候，
周偉曾經(jīng)帶回來一個女朋友，叫小娟。人很溫柔，但是個啞巴，
據(jù)說是在外面流浪時被周偉撿回來的。小娟很勤快，把我媽哄得很開心。后來她懷孕了，
我媽更是把她當成了寶，指望她給周家生個孫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小娟生下了一個女兒。
我媽和周偉的態(tài)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前的寶貝疙瘩變成了賠錢貨，月子餐敷衍了事，
冷言冷語成了家常便飯。周偉更是動不動就對她拳打腳踢。我記得那時我還在外地上學，
偶爾回家，總能看見小娟身上帶著傷，抱著孩子默默流淚。她試圖跟我比劃著交流，
眼神里全是絕望。后來有一次，周偉又因為一點小事對她動了手，那次打得特別狠。
我放假回家，卻發(fā)現(xiàn)小娟和她女兒都不見了。我問媽，我媽只說小娟嫌家里窮，
跟著野男人跑了，孩子也帶走了，真是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周偉也在一旁附和，罵罵咧咧。
我當時雖然覺得蹊蹺，但也沒多想?，F(xiàn)在想來，小娟那樣柔弱無依的女人，
帶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能跑到哪里去？一個可怕的猜想，
周偉看到的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會不會就是冤死的小娟？她回來報仇了？！
用了死人錢的周偉，正好成了她最好的報復對象！如果真是這樣，那周偉……必死無疑！
4事情發(fā)生在那天凌晨。警笛聲劃破了小鎮(zhèn)寂靜的。我被吵醒，心里莫名地一陣狂跳。
旅館外面人聲嘈雜，似乎很多人都往一個方向跑。我披上衣服沖出門，
拉住一個急匆匆的大媽：“發(fā)生什么事了？”“哎喲！出大事了！”大媽一臉驚懼，
“老周家那個兒子！周偉！死啦！死在他那新房子里啦！聽說死得可慘嘍！”我跟著人群，
跌跌撞撞地跑到周偉的新房。那里已經(jīng)被拉起了警戒線，警察在里面忙碌著。
我媽癱坐在地上，幾次差點暈厥過去。王麗麗站在一旁，渾身發(fā)抖。透過人群的縫隙，
我看到了房間里的景象——周偉全身赤裸地倒在地板上，身上布滿了青紫交錯的傷痕，
像是被什么冰冷濕滑的東西緊緊纏繞過，又像是被無數(shù)雙手抓撓過。他的眼睛瞪得極大，
幾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景象。
最駭人的是，他的頭顱……似乎和脖子只有一點點皮肉相連，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歪著。
突然，一個正在勘查現(xiàn)場的警察不小心碰到了周偉的身體。那顆本就搖搖欲墜的頭顱，
竟然咕嚕一下，徹底脫離了脖頸，滾落在地板上！轉了幾圈之后，充滿血絲和恐懼的眼睛，
正好對上了站在門口的我！“啊——！”王麗麗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直接嚇暈了過去。
我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刺激得猛地抬起頭，她的目光越過人群，死死地釘在我臉上。
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沖破警戒線，朝我撲了過來！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兒子！周若男！你這個毒婦！你還我兒子的命來！”我被掐得喘不過氣，
拼命掙扎。周圍的警察和鄰居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把我們拉開?！胺砰_我！就是她！
是她咒死了我兒子！那天她說過！說過誰花了錢就要誰的命！是她！是她殺了我兒子！
”我媽狀若瘋癲，指著我又哭又罵。警察一邊控制住她，一邊用懷疑和審視的目光看向我。
報應……真的來了。周偉死了。用了死人錢的他，真的用命還了債。
5因為周偉的死狀太過詭異凄慘，警方進行了詳細的調(diào)查。但最終的結論，卻排除了他殺。
法醫(yī)沒有在周偉體內(nèi)檢測到任何藥物成分，
體表的傷痕也被判定為“死前劇烈掙扎造成的碰撞傷和抓傷”，至于頭顱為何會幾乎斷裂，
報告上的描述語焉不詳，似乎連法醫(yī)都感到困惑?，F(xiàn)場沒有找到任何外人的痕跡。
最終的結論，傾向于“意外死亡”或“原因不明的猝死”。這個結果，
我媽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她堅信就是我害死了周偉，
是我那句“有命騙沒命享”的詛咒應驗了。就把所有的怒火和怨恨都傾瀉在我身上。
周偉的葬禮辦得冷冷清清。我媽像是瞬間老了十歲，頭發(fā)白了大半，
常常一個人對著周偉的遺像發(fā)呆，嘴里念念有詞。
王麗麗在周偉死后就迅速收拾東西回了娘家，再也沒露過面。我以為，
事情到這里就該結束了。周偉用了那二十萬，他用命還了債。這件事，該了結了。但我忘了，
《借債錄》上寫的是——“若無力償還，借方當以命相抵，禍及至親。”我才是那個借方。
而周偉，只是“至親”。真正的恐怖，才剛剛開始。周偉頭七剛過沒多久，
我媽就開始變得不對勁。她變得比周偉生前更加疑神疑鬼。她說家里總是有滴水的聲音，
說晚上能聽到小孩的哭聲和女人的笑聲。她說周偉回來了，就站在她床邊看著她。
她甚至不敢一個人待在家里，不敢照鏡子，說鏡子里的人不是她。
她幾次三番跑到我住的小旅館，不是哭求我原諒，就是咒罵我不得好死，
鄰居們都在背后指指點點，說老周家撞了邪，接連出事。又過了幾天，我媽突然不再鬧了。
她變得很安靜，甚至開始正常出門買菜，和人打招呼，只是眼神總是直勾勾的，
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那天下午，她甚至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若男，晚上回家吃飯吧，
媽給你燉了湯?！蔽要q豫了一下，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還是答應了。傍晚，我推開老家院門。
然后，我看到了讓我永生難忘的一幕——我媽，
穿著一身她只有在過年時才舍得穿的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