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得化不開。厚重的烏云吞噬了最后一絲月光,城市被壓抑的墨色籠罩。林晚踉蹌地逃離了那座名為“家”的華麗囚籠,冰冷的夜風(fēng)刀子般刮過她裸露的脖頸,卻吹不散心口那塊沉甸甸的、名為恥辱和絕望的巨石。顧衍之那句“贗品永遠(yuǎn)是贗品”如同魔咒,在她耳邊瘋狂回響,每一個(gè)字都是燒紅的烙鐵,燙得她靈魂都在顫抖。她漫無目的地奔跑,高跟鞋敲擊在冰冷的水泥路上,發(fā)出空洞而急促的回響,像她紊亂失控的心跳。
不知不覺,跑進(jìn)了一條狹窄幽深的背街小巷。巷子又長(zhǎng)又暗,兩旁是老舊的居民樓,窗戶大多黑洞洞的,只有遠(yuǎn)處一盞昏黃的路燈茍延殘喘地亮著,光線吝嗇地灑下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光暈,反而讓陰影顯得更加濃稠、更加猙獰。空氣中彌漫著垃圾的腐敗氣味和一種污水的腥臊。
身后,極其輕微的、刻意放慢的腳步聲突兀地響起。不是錯(cuò)覺!林晚渾身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從尾椎骨竄上頭頂。她猛地回頭——
黑暗的巷口,兩個(gè)戴著鴨舌帽和黑色口罩的高大男人像鬼魅般堵在那里,完全堵死了退路。他們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不等林晚做出任何反應(yīng),前方巷子的陰影里,一個(gè)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是蘇蔓。
她今天沒穿晚禮服,換了一身昂貴的黑色羊絨大衣,精致的妝容在巷子晦暗的光線下透出一種詭異的、近乎妖冶的美感。她嘴角噙著笑,那笑容卻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和輕蔑,如同看著一只誤入陷阱的、骯臟的老鼠。
“喲,這不是我們尊貴的‘贗品’小姐嗎?”蘇蔓的聲音在寂靜的窄巷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悠閑殘忍,“怎么一個(gè)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了?衍之哥哥不要你這條可憐蟲了嗎?”
林晚臉上最后一點(diǎn)血色也消失了,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冰冷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識(shí)地想后退,腳踝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姐姐的東西,”蘇蔓一步步逼近,高跟鞋清脆的敲擊聲在死寂的小巷里回蕩,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林晚緊繃的神經(jīng)上。她微微歪頭,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得意,“你也配碰?”她抬起手,纖細(xì)蒼白的手指間,赫然握著一個(gè)不起眼的、深色玻璃瓶。瓶口微微傾斜著,里面盛著某種粘稠的、在昏黃路燈下反射出詭異幽光的液體。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那是……硫酸?!
“不——”尖利的、充滿絕望的音節(jié)終于沖破喉嚨,帶著撕裂般的破音。林晚本能地轉(zhuǎn)身想逃,那兩個(gè)堵在巷口的男人卻像捕食的獵豹般猛撲上來,鐵鉗般的大手輕而易舉地鉗制住她纖細(xì)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差距讓她所有的掙扎都成了徒勞的、可笑的扭動(dòng)。她像一只被釘在砧板上的魚,徒勞地扭動(dòng)著身體,驚恐的淚水瞬間涌出眼眶。
“放開我!救命!救命啊——!”她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在狹窄的巷道里撞擊、回蕩,帶著瀕臨崩潰的凄厲,卻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得不到外界一絲一毫的回應(yīng)。周圍的居民樓依舊死寂,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無數(shù)只冷漠的眼睛。
蘇蔓那張酷似蘇晴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扭曲著,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和殘忍的快意,一步步走到林晚面前。“別叫了,不會(huì)有人來的。”她貼近林晚的耳邊,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吐出的卻是淬毒的蛇信,“你這張臉……本來就不該存在。姐姐的東西,哪怕是贗品,也只配……徹底毀掉!”
冰冷的、帶著強(qiáng)烈刺激性氣味的瓶口,猛地湊近林晚的左臉!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晚的頭頂。時(shí)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zhǎng)、凝固。她清晰地看到蘇蔓眼中那抹瘋狂扭曲的笑意,看到瓶口那粘稠液體微微晃動(dòng)的波紋,看到那兩個(gè)男人冷酷麻木的眼神……世界只剩下純粹的、令人肝膽俱裂的恐懼!
“滋啦——!”
一陣令人頭皮發(fā)麻、仿佛滾油煎肉的聲音猛地爆發(fā)開來!
難以想象的劇痛!如同炸開的烙鐵狠狠摁在皮肉上,又像是無數(shù)根淬毒的鋼針同時(shí)扎進(jìn)骨頭深處,瞬間席卷了林晚整個(gè)左半張臉!那痛感尖銳到極致,瞬間燒穿了所有的神經(jīng),直沖大腦!皮膚仿佛在尖叫著融化!
“啊——?。。 ?凄厲到完全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沖破喉嚨,帶著毀滅性的痛苦和絕望,在死寂的深巷里迸裂開來!林晚的身體劇烈地痙攣、抽搐,像一條被拋上岸瀕死的魚。
鉗制她的男人似乎被這慘烈的景象和刺耳的叫聲驚了一下,手上力道微微一松。
便是這一剎那!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爆發(fā)般壓過了所有劇痛和恐懼!一股前所未有的蠻力伴隨著刻骨的恨意從林晚身體深處狂涌而出!她的右手掙脫了束縛,五指彎曲如鉤,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狠狠抓向近在咫尺的蘇蔓那張漂亮又惡毒的臉!
“呃啊——!”蘇蔓猝不及防,發(fā)出一聲尖銳的痛呼!溫?zé)岬摹つ伒囊后w瞬間濺了林晚一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趁著蘇蔓捂臉慘叫以及那兩個(gè)男人愣神的瞬間,林晚爆發(fā)出全部殘余的力量,猛地掙脫了另一只手的鉗制!她顧不上撕心裂肺的劇痛,顧不上那半邊臉仿佛正在被火焰吞噬融化,用盡生命最后的力氣,像一支離弦的箭,朝著巷子更深、更黑的陰影盡頭亡命狂奔!
身后傳來蘇蔓失控的尖聲咆哮和男人粗魯?shù)闹淞R、追趕的腳步聲。但林晚什么也顧不上了。疼痛、灼燒感、粘稠液體滑落的觸感、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滅頂?shù)暮抟狻械母泄俣蓟靵y扭曲著。她只有一個(gè)念頭:逃!逃離這地獄!逃離蘇蔓,逃離顧衍之,逃離這個(gè)將她徹底吞噬的噩夢(mèng)之城!
風(fēng)在耳邊呼嘯,冰冷的空氣灌入口鼻,帶著濃烈的血腥和皮肉燒焦的惡臭。左臉火辣辣地劇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每一次心跳都加劇著那片區(qū)域的灼燒感,仿佛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鐵絲在皮肉里攪動(dòng)。
不知跑了多久,力氣徹底耗盡。雙腿一軟,林晚重重地向前撲倒,狠狠摔在冰冷堅(jiān)硬的地面上。臉頰傷口直接撞擊粗糙的地面,帶來一陣幾乎讓她昏厥的劇痛!她蜷縮在骯臟的角落,身體因?yàn)閯⊥春秃鋭×业仡澏吨缤耧L(fēng)中的落葉。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薄薄的裙子,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
意識(shí)在無邊的黑暗和劇痛中沉沉浮浮。她緊緊捂住鮮血淋漓、皮肉翻卷的左臉,溫?zé)岬囊后w不斷從指縫間滲出、滴落。黑暗像潮水般涌來,帶著絕望的冰冷,要將她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