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跟蘇琳好了有半年了。
半年，不算長，也不算短。
他是真喜歡蘇琳。蘇琳呢，看樣子也挺喜歡他。
這天是禮拜五。
下了班，陸澤去接蘇琳。
蘇琳是個設(shè)計(jì)師，在一家不大的公司干活。
她今天高興，臉上紅撲撲的。
見了陸澤，就笑。
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成了！”她說。
“什么成了？”陸澤問。
“那個項(xiàng)目呀，”蘇琳說，“折騰了小一個月，總算拿下來了?！?/p>
“好事兒，”陸澤也笑起來，“得慶祝慶祝?！?/p>
“怎么慶祝？”
“吃好的去，”陸澤說，“你想吃啥？”
“嗯……”蘇琳歪著頭想，“辣的！”
“行，就吃辣的。”
他們倆進(jìn)了地鐵站。
這個點(diǎn)，地鐵里人多。
擠來擠去的。
陸澤拉著蘇琳的手，怕她被人群沖散了。
蘇琳的手軟軟的，有點(diǎn)涼。
陸澤握緊了點(diǎn)。
車廂里更擠。
人貼著人。
陸澤把蘇琳護(hù)在角落里，自己擋在外頭。
蘇琳抬頭看他，眼睛亮亮的。
“累不累？”她問。
“不累，”陸澤說，“你高興就行?！?/p>
蘇琳就笑，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頭發(fā)絲蹭著陸澤的脖子，有點(diǎn)癢。
陸澤低下頭，湊到她耳朵邊上。
“晚上……”他小聲說。
話還沒說完，忽然就不對了。
眼前猛地花了一下。
像電視沒了信號，全是雪花點(diǎn)。
緊接著，顏色就變了。
不是原來的顏色。
說不上來是什么色，灰撲撲的，又帶著點(diǎn)綠光。
怪得很。
車廂還是那個車廂，人還是那些人。
可看起來全變了樣。
正對面站著個男的，穿西裝打領(lǐng)帶，看著挺普通。
可這會兒，他周身炸開一圈光。
不是太陽光，也不是燈管的光。
那光扭曲著，扭成一種怪樣子。
像水里滴了油，彩色的，可又不漂亮，看著叫人心里發(fā)毛。
非人的光。
絕對不正常。
陸澤眨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可那光還在，還在扭。
他愣愣地看著。
就在這時，他手里攥著的那只軟軟涼涼的手，唰地一下變了。
變得冰涼刺骨。
像一下子捏住了一塊冰。
凍得他手指頭生疼。
陸澤猛地一哆嗦，差點(diǎn)叫出聲。
他扭頭看蘇琳。
蘇琳還靠著他，好像沒什么感覺。
可她的臉，在那種怪異的光線下，看起來有點(diǎn)陌生。
特別白，白得有點(diǎn)透明。
嘴唇卻特別紅。
就那么一剎那。
也許連一秒鐘都不到。
唰啦一下，眼前又亮了。
顏色正常了，車廂里明晃晃的燈光刺得他眼睛疼。
對面那男的周身的怪光沒了，就是個普通上班族，耷拉著腦袋打瞌睡。
手里攥著的手也變回來了，還是軟軟的，微微涼，但不是剛才那種凍人的冰了。
陸澤的心咚咚跳，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他臉色肯定不好看。
因?yàn)樗犚娞K琳問：“你怎么了？”
聲音里帶著點(diǎn)擔(dān)心。
“沒……沒事，”陸澤說，嗓子有點(diǎn)干，“可能有點(diǎn)低血糖，剛暈了一下?！?/p>
“??？”蘇琳趕緊站直了，摸他的額頭，“嚇我一跳，你臉都白了。晚上肯定沒好好吃飯對不對？”
“嗯，”陸澤順著她的話說，“中午忙，隨便扒拉了兩口。”
“那趕緊的，”蘇琳拉他，“下站就下，先去買點(diǎn)甜的給你墊墊。”
車停了，門開了。
蘇琳拉著還有點(diǎn)發(fā)懵的陸澤擠出車廂。
站臺上空氣好了點(diǎn)，沒那么悶了。
陸澤深吸了幾口氣，心跳慢慢緩下來。
剛才那是怎么回事？
眼花了？
太累了出現(xiàn)幻覺了？
可那冰涼的觸感，太真實(shí)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蘇琳。
蘇琳正低頭在包里翻零錢，側(cè)臉柔和，跟平時一模一樣。
剛才那一下，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陸澤心里直犯嘀咕。
可那怪光，那冰冷的手，清清楚楚印在他腦子里。
揮都揮不去。
“走呀，”蘇琳買了個巧克力派塞他手里，“發(fā)什么呆呢？先吃點(diǎn)?！?/p>
陸澤接過派，撕開包裝，咬了一口。
甜膩膩的奶油糊在嘴里，可他沒什么心思嘗味道。
“真沒事了？”蘇琳看著他問。
“真沒事了，”陸澤搖搖頭，把嘴里那口咽下去，“好了?！?/p>
“那就好，”蘇琳松了口氣，又笑起來，“剛才可嚇?biāo)牢伊恕！?/p>
她挽住陸澤的胳膊，高高興興地往出口走。
“快走快走，我餓死啦！今天我要吃特辣的！”
陸澤被她拉著走，嘴里還留著甜奶油的味兒。
他心里那點(diǎn)不安和困惑，被蘇琳的笑聲壓下去不少。
可到底還是留下個影子。
像個小小的疑團(tuán)，藏在心底最里頭。
悄沒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