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一身繁復的古代裙裝,躺在一口……呃,棺材里時,我的大腦宕機了足足三分半鐘。
耳邊傳來嗡嗡嗡的哭泣聲,吵得我頭疼。
“娘娘??!您怎么就這么想不開??!”一個圓臉小丫鬟撲在棺材邊沿,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雖然陛下是嚇人了點,侍寢是恐怖了點,但您也不能直接投湖自盡啊嗚嗚嗚……”
另一個稍微穩(wěn)重些、穿著宮裝的女聲抽噎著附和:“是啊娘娘,這湖里的水多冷啊……您要是真沒了,奴婢們可怎么辦啊……”
娘娘?侍寢?投湖?
我,玉咸魚,二十一世紀的優(yōu)秀廢柴代表,昨天還在為了甲方爸爸那改了十八版的方案熬夜爆肝,怎么一覺醒來就換了地圖,還似乎開局就掛了?
不對,掛了還能感覺到底板硌得背疼?
我猛地坐起身。
“詐、詐尸?。。?!”
靈堂里瞬間雞飛狗跳,剛才還哭得稀里嘩啦的圓臉小丫頭尖叫一聲,差點白眼一翻暈過去。那個穩(wěn)重些的宮女也嚇得連連后退,指著我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只有我,一臉懵逼地坐在棺材里,打量著這四處掛滿白布的古代靈堂,以及眼前這幾個古裝打扮、嚇得魂飛魄散的人。
經(jīng)過身邊大宮女晴川(就是那個稍微穩(wěn)重點的,雖然她剛才嚇得差點跳起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帶著哭腔的解釋,我總算搞清楚了現(xiàn)狀。
我這具身體的原主,也叫玉咸魚(這什么倒霉名字??。?,是這大昱王朝皇帝新冊封的才人。據(jù)說這位皇帝陛下溫樓(名字還挺好聽)英俊非凡,但同時也以“嚴厲冷酷”著稱于世。原主昨晚被翻了牌子,第一次侍寢,據(jù)說是因為太過緊張害怕,在陛下靠近時,直接嚇得……暈死過去了。
陛下覺得大為掃興,直接讓人把她抬回了自己的宮殿。原主醒來后覺得羞憤難當,沒臉見人,一時想不開,居然投了后院那個小池塘……然后就被撈了上來,宣布搶救無效,直接裝棺了。
結(jié)果就是我穿來了。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這身濕漉漉、皺巴巴的漂亮宮裝,又摸了摸身下這口質(zhì)量還挺好的棺材板,心中百感交集。
姐妹,有什么想不開的?不就是社死現(xiàn)場嗎?只要你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何況對方還是皇帝,長得又帥,你這波不虧啊!怎么就直接自掛東南枝了呢?
唉,罷了罷了,來都來了。
我拍了拍棺材板,在晴川和傻愣愣的小丫鬟甜棗(對,就是那個圓臉小丫頭)的攙扶下,爬出了這口晦氣的棺材。
“娘娘,您……您真的沒事了?”晴川的聲音還在發(fā)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仿佛我下一秒就要變異。
“沒事了沒事了,”我擺擺手,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就是有點餓,有吃的嗎?”
甜棗愣愣地點頭:“小廚房里還溫著粥,是……是給您預備的……”祭品兩個字她沒敢說出口。
“太好了!”我眼睛一亮,“快拿來!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人生……啊不,思考妃生!”
于是,一刻鐘后,大昱王朝新任玉才人,正在自己靈堂旁邊的偏廳里,唏哩呼嚕地喝著香噴噴的雞絲粥,面前還擺著一碟醬黃瓜和一籠小巧玲瓏的蝦餃。
兩個丫鬟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仿佛我在吃什么斷頭飯。
我一邊吃,一邊快速消化著晴川提供的背景信息。
大昱王朝,歷史上沒有的朝代。原主玉咸魚,父親是個五品小官,把自己送進宮估計也是為了家族前程。性格膽小怯懦,存在感極低,這次侍寢鬧出這么大烏龍,恐怕已經(jīng)成了后宮笑柄。
皇帝溫樓,年輕有為,但據(jù)說脾氣不好,后宮妃嬪不算多,但也不少。目前位份最高的是如貴妃,將軍之女,囂張跋扈;還有柔妃,丞相千金,笑里藏刀??傊?,都不是省油的燈。
而我,玉咸魚,二十一世紀社畜,唯一的特長是能在ddl前爆發(fā)出驚人的潛力(和吐槽能量),以及擁有極強的躺平意愿。
總結(jié)完畢:地獄開局。
但是!作為一個受過現(xiàn)代教育(并且看過無數(shù)宮斗小說和電視?。┑膬?yōu)秀青年,我深知后宮生存法則——槍打出頭鳥,懶人有懶福!
原主就是因為太想爭寵(不然怎么會緊張到暈倒?),才落得如此下場。而我,玉·真咸魚·咸魚,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爭寵?侍寢?宮斗?
不不不,我只想平安活到老,混吃等死就好!
那位陛下聽起來就很高冷可怕,昨晚原主只是暈倒就被嫌棄地丟回來,那我要是表現(xiàn)得再離譜一點,他豈不是這輩子都不想看見我了?
妙?。?/p>
想到這里,我喝下最后一口粥,啪地放下碗,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晴川,甜棗!”
兩個丫頭一個激靈:“奴婢在!”
“傳令下去!”我大手一揮,氣勢十足,“把靈堂給本宮……啊不,給我撤了!這些白布看著就晦氣!”
“然后,去找內(nèi)務府,多要幾床被子來!這棺材板硌得我背疼,我需要柔軟的床鋪來撫慰我受傷的心靈和肉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表情嚴肅,壓低聲音,“從今天起,本宮的座右銘是:‘不求運勢紅又紫,但求壽命粗又長’2!咱們宮的大門,以后能關(guān)多緊關(guān)多緊,咱們宮的人,以后能多低調(diào)就多低調(diào)!特別是關(guān)于陛下的一切消息,一律屏蔽!聽懂了嗎?”
晴川和甜棗張大了嘴巴,看著仿佛被換了魂一樣的自家娘娘,半天才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雖然沒太明白,但娘娘好像……活過來之后,變得特別有主意(且奇怪)了?
我的“咸魚宮”(我自己取的名字,本來叫閑瑜宮,還挺應景)迅速貫徹了我的“低調(diào)避寵”方針。
宮門日常緊閉,稱病不出,謝絕一切訪客(主要是其他妃嬪),每日活動范圍僅限于臥室、小花園和廚房。
后宮里最不缺的就是新人笑和舊人哭。我投湖沒死成的事兒,以及侍寢暈倒的壯舉,果然成了姐妹們茶余飯后最新的笑料。但笑了幾天,見我這頭徹底沒了動靜,仿佛真的就此沉寂下去,大家也就漸漸失去了興趣。
畢竟,皇帝的注意力才是后宮的風向標。一個徹底失寵、還成了笑柄的才人,不值得浪費太多時間。
正合我意!
我快樂地在我的咸魚宮里開辟了我的躺平生活。
御膳房的伙食真好!比我以前點的外賣好吃多了!尤其是那個桂花糖藕、蟹粉酥、紅燒獅子頭……吸溜。
御花園的景色真美!尤其是沒人打擾的時候,躺在搖椅里,吃著甜棗偷偷從廚房順來的點心,曬著太陽,簡直神仙日子。
后宮的話本子真好看!雖然都是些才子佳人老套路,但打發(fā)時間足夠了。我還心血來潮,讓晴川給我找了些筆墨,開始自己偷偷寫點現(xiàn)代小說自娛自樂,主角當然是我最喜歡的冷面王爺俏皮妃類型[d:9]。
就在我?guī)缀跻娴淖兂梢粭l風干咸魚時,入宮后第一個“危機”悄然降臨。
皇家秋獵到了。
按照規(guī)矩,所有妃嬪都要陪同前往皇家獵場。這是露臉和爭寵的大好機會,妃嬪們早就憋足了勁,準備了最漂亮的騎裝,苦練了最優(yōu)雅的儀態(tài),指望在秋獵上被陛下多看兩眼。
只有我,如臨大敵。
要出門?!要見人?!還可能見到那個可怕的皇帝陛下?!
達咩!
我當即決定——“病”得更嚴重一點。
“咳咳咳!晴川啊,我這頭怎么這么暈啊……”我虛弱地靠在榻上,裹著厚厚的被子,雖然外面只是初秋,“我這身子骨,怕是經(jīng)不起獵場的風吹日曬啊……萬一不小心沖撞了圣駕,那就罪過了……咳咳!”
晴川看著我紅潤的臉龐和剛剛還啃了倆豬蹄的油嘴,面無表情:“娘娘,秋獵是所有妃嬪必須出席的場合。裝病是沒用的,就算您真病了,抬也會把您抬去的?!?/p>
“……”
失策了!封建主義害死人??!
最終,我還是被“打包”帶上了前往獵場的馬車。
一路上,我唉聲嘆氣,仿佛不是去參加高端團建,而是要去赴死。
甜棗在一旁開心地吃著點心,含糊不清地安慰我:“娘娘,獵場可好玩了!聽說有很多小兔子和小鹿!而且伙食特別好!”
晴川則仔細地檢查著我的衣飾,確保既不出挑(違背我的方針)也不失禮(怕被治罪):“娘娘,到了獵場,您就跟緊奴婢,盡量待在帳篷里別出來,熬過這幾天就好了?!?/p>
我感動地抓住晴川的手:“知我者,晴川也!”
然而,我忘了flag立得越早,倒得越狠的道理。
秋獵第一天,盛大開幕。
皇帝陛下溫樓一身玄色騎裝,身姿挺拔,俊朗非凡,騎在高頭大馬上,發(fā)表了簡短而鼓舞人心的講話,引得臺下妃嬪和臣子們眼中異彩連連。
我縮在妃嬪隊伍的最末尾,恨不得把自己藏在柔妃那巨大的發(fā)髻投影里,內(nèi)心瘋狂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或許是祈禱起了作用,陛下的目光確實從未掃過這個角落。
講話結(jié)束,皇帝一馬當先,率領(lǐng)王公大臣們策馬揚鞭,沖入林場。妃嬪們則主要留在營區(qū),三五成群,聊天賞景,暗地里則較勁著誰的衣裳更漂亮,誰的儀態(tài)更優(yōu)美。
我謹遵晴川教誨,溜邊行動,目標直指分配給咸魚宮的那個最偏僻的小帳篷。
眼看就要安全上壘——
“嗖!”
一支箭矢不知從哪個方向破空而來,擦著我的鬢角,“咄”地一聲,死死釘在了我面前的帳篷柱子上!
箭尾還在嗡嗡作響。
我甚至能感覺到箭鏃帶起的風吹動了我的頭發(fā)。
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僵在原地,心臟驟停了一秒,然后開始瘋狂擂鼓。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那支箭上。
“護駕!有刺客!”不知哪個尖嗓門的太監(jiān)喊了一聲,現(xiàn)場頓時一片混亂。女眷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侍衛(wèi)們迅速涌動起來,緊張地搜尋放冷箭的人。
我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晴川和甜棗趕緊扶住我,兩人臉色也都嚇得慘白。
很快,一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模樣的人快步走過來,仔細查看了那支箭,然后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轉(zhuǎn)身,對著匆匆趕來的御前總管太監(jiān)低聲說了幾句。
總管太監(jiān)的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
他小步跑到已經(jīng)被侍衛(wèi)層層保護起來的皇帝面前——陛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來了,正端坐馬上,臉色陰沉地看著這邊的騷亂。
總管太監(jiān)在陛下耳邊低聲回稟。
我看到陛下的眉頭微微皺起,然后,他那深邃的目光,越過人群,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帶著審視、不悅,還有一絲……探究?
我嚇得趕緊低下頭,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完了!不僅引起了注意,還是以這種“刺殺”的方式!吾命休矣!
陛下策馬緩緩走了過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他在我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勒住馬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是你?”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我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主要是腿軟):“陛陛陛下息怒!嬪嬪嬪妾不知道怎么回事?。 甭曇舳兜梦易约憾悸牪幌氯?。
“回陛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硬著頭皮回話,“經(jīng)查,這支箭……是林小將軍方才練習射靶時,脫、脫手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
全場寂靜。
脫……脫手了?
所以,這不是刺殺,只是一起……離譜的、丟臉的、差點誤傷妃嬪的射擊事故?
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溫樓的臉色似乎更黑了一些。他瞥了一眼遠處那個正連滾爬跑過來、嚇得面無人色的年輕將領(lǐng)(估計就是那位林小將軍),冷冷地哼了一聲。
“拖下去,軍法處置。”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林小將軍的求饒聲漸行漸遠。
然后,溫樓的目光再次回到我身上。
我跪在地上,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去。大哥,我真沒想碰瓷?。?/p>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你叫什么名字?哪個宮的?”
我心里一咯噔。果然!還是被記住了!
“回、回陛下……嬪妾……玉咸魚,住、住咸福宮……”我聲音細若蚊蠅。
“玉咸魚?”我似乎聽到他極輕地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語氣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怪異。
“抬起頭來?!?/p>
我內(nèi)心掙扎了一萬次,最后還是慫慫地、慢慢地抬起了頭,但眼睛死活不敢看他,只敢盯著他騎裝上的盤扣。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那天侍寢燈光昏暗,我又暈得早,他估計根本沒看清我長啥樣。
“看來玉才人受驚不小?!彼恼Z氣平淡無波,“回去好好壓壓驚。高公公,賞玉才人壓驚茶一份。”
“嗻。”總管太監(jiān)應道。
“謝、謝陛下恩典……”我趕緊又低下頭。
他終于移開了目光,調(diào)轉(zhuǎn)馬頭,仿佛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今日之事,純屬意外,諸位受驚了,都散了吧?!?/p>
人群竊竊私語著,漸漸散去。不少妃嬪離開時,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和幸災樂禍——瞧這倒霉勁兒!用這種方式吸引陛下注意,真夠蠢的!
我欲哭無淚。
在晴川和甜棗的攙扶下,我腿軟腳軟地爬回了自己的帳篷。
甜棗拍著胸脯后怕:“嚇死奴婢了!娘娘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晴川則憂心忡忡:“娘娘,陛下他……似乎記住您了?!?/p>
我癱在墊子上,生無可戀地抱住腦袋:“我知道……我也不想啊……”
完蛋了。我的咸魚生活,難道就要從此告終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