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深那句意味不明的警告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接下來的兩天風(fēng)平浪靜，他沒再出現(xiàn)，常月也沒來，門口的保鏢依舊像兩尊門神。
但這平靜更像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我知道，他一定在暗中盯著我，像貓盯著耗子，等我露出更多馬腳。
我不能坐以待斃。
那片照片殘片被我轉(zhuǎn)移了地方，縫在了睡衣內(nèi)側(cè)的標(biāo)簽后面。
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被我放回書架最顯眼的位置，甚至故意翻得松散了些，仿佛經(jīng)常被翻閱。
我在賭，賭霍霆深那點可笑的、對于舊物或許存在的微弱溫情，不會真的撕毀那本書來檢查。
他更喜歡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看獵物徒勞掙扎的優(yōu)越感。
果然，常月再次上門時，目標(biāo)不再是那本書。
她今天心情似乎極好，穿了一條嫩粉色的連衣裙，襯得她膚白如雪，手腕上戴著一只通透欲滴的翡翠鐲子，水頭極好，一看就價值連城。
“溧溧，你看，”她笑吟吟地走到我面前，故意抬起手腕，讓那鐲子在光線下流轉(zhuǎn)著瑩潤的光澤，“這是霆深剛拍下的，說是霍家傳給長媳的物件，讓我先戴著試試?！?/p>
她打量著我的神色，試圖從我臉上找到一絲嫉妒或難過。
我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哦，很襯你。”
我的無動于衷顯然讓她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又揚起笑容，親熱地想來拉我的手：“走，陪我去花園里走走，老是悶在房間里多不好，我跟霆深說了，今天天氣好，讓你透透氣。”
我下意識地避開她的手。
她卻像是沒站穩(wěn)，身體猛地一個趔趄，朝著我這邊倒來，手腕上的鐲子“鐺”地一聲，清脆地磕在了我身旁的梨花木桌角上！
聲音不對。
那不是玉碎的聲音，更像是……
我甚至沒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見她手腕上那只完美的翡翠鐲子瞬間斷成了好幾截，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氐袈湓诠鉂嵉牡匕迳希?/p>
常月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臉色煞白地看著地上的碎片，又猛地抬頭看我，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抖著聲音：
“溧溧！你……你為什么要推我？！就算你不喜歡我，不喜歡這鐲子，你也不能……”
我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她的表演。
地上那幾截“翡翠”碎片，斷口在光線折射下，隱約閃過一絲不自然的、屬于樹脂或玻璃的廉價光澤。
假的。
或者說，是早就被故意摔斷，再用特殊手法粘合起來，輕輕一碰就會再次斷裂的道具。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
門外的保鏢聽到動靜，立刻推門進來。
常月哭得梨花帶雨，指著地上的碎片，對著保鏢哽咽：“快……快告訴霆深……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溧溧她……”
保鏢臉色一變，其中一個立刻拿出對講機低聲匯報。
不過幾分鐘，走廊里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霍霆深來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像是剛從外面回來，周身還帶著未散的冷意。
一進門，他的目光先落在哭得渾身發(fā)抖的常月身上，然后掃過地上那攤刺眼的“翡翠”碎片，最后，那雙寒潭似的眸子，定格在我臉上。
冰冷，審視，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棄。
“怎么回事？”他開口，聲音低沉得嚇人。
常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撲進他懷里，抽噎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霆深……對不起……我只是想讓溧溧陪我下去走走……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生氣推我……這鐲子……鐲子就……”
她哭得說不下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霍霆深輕輕拍著她的背，目光卻始終沒從我臉上移開，那眼神里的寒意幾乎能將人凍僵。
“她推的你？”他問，語氣平靜，卻像是在給我定罪。
“霍霆深，”我迎著他的目光，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意外，“我沒碰她?！?/p>
常月在我懷里猛地搖頭，淚眼婆娑：“霆深，你別怪溧溧，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來的……”
“心情不好？”霍霆深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嘲諷和不信，“她最近心情確實很不好。”
他推開常月，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高大的身影帶著極強的壓迫感，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似乎徹底激怒了他。
他猛地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攥住了我的右手手腕！
力道之大，像是鐵鉗驟然收緊，骨頭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劇痛瞬間傳來！
“啊！”我痛呼出聲，臉色發(fā)白，試圖掙脫，“你放開！”
“不是這只手推的？”他盯著我，眼神殘忍而冰冷，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腕，將我的兩只手都死死鉗制住！
“霍霆深你混蛋！我說了沒推她！那鐲子是假的！是她自己摔的！”我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嘶聲力竭地吼著，用力掙扎。
我的反抗和指控，在他眼里只是可笑的狡辯和惡毒的攀咬。
他眼底的戾氣越來越重，嘴角卻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假的？”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手腕猛地用力一擰！
“咔嚓——”
一聲極其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劇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從我左手手腕猛地炸開，瞬間竄遍全身！
我的慘叫聲卡在喉嚨里，眼前一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他竟然……他竟然硬生生折斷了我的手腕！
我疼得渾身痙攣，幾乎站不穩(wěn)，全靠他攥著我另一只手腕的力道支撐著，才沒有癱軟下去。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頜線，和那雙沒有絲毫動容的、深不見底的眼睛。
“疼嗎？”他湊近我，聲音低沉如惡魔低語，“疼才能長記性?！?/p>
“記住，什么是你該碰的，什么是你不該碰的。”
“記住，誰才是你能依靠的人?！?/p>
“也記住，撒謊和陷害，要付出代價?！?/p>
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扎進我血淋淋的傷口里。
常月在一旁捂著嘴，像是被嚇到了，眼睛里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得逞的快意。
霍霆深松開了手。
我像斷了線的木偶，癱倒在地，左手手腕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劇痛一陣陣襲來，讓我?guī)缀鯐炟省?/p>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沒有半分憐憫，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冷酷。
“找人給她處理一下?！彼麑ΡｇS丟下一句，然后攬住常月的肩膀，語氣瞬間變得溫和，“嚇到了？沒事了，我們下去。”
常月依偎在他懷里，小聲啜泣著，被他帶著朝門口走去。
經(jīng)過我身邊時，她的裙擺掃過我的臉頰，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香水味。
就在他們要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用沒受傷的右手，猛地抓起地上一塊最鋒利的、“翡翠”碎片！
碎片邊緣割破了我的手指，鮮血涌了出來，和手腕上的劇痛交織在一起。
我用染血的手指，借著地上散落的灰塵，在那光滑的地板磚上，顫抖著，一筆一劃地寫下三個血淋淋的大字——
恩、斷、義、絕！
每一筆，都帶著刻骨的恨意和絕望。
霍霆深的腳步頓住了。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那四個血字上，瞳孔似乎微微縮了一下。
常月也看到了，嚇得輕呼一聲，往他懷里縮了縮。
霍霆深的臉隱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下頜線繃得極緊。
半晌，他發(fā)出一聲極輕極冷的笑，像是嘲諷我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別的什么。
然后，他什么都沒說，攬著常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保鏢上前，試圖扶我。
我揮開他們，用右手支撐著地面，忍著鉆心的疼痛，慢慢地、一點點地爬起來。
額頭布滿冷汗，嘴唇被我咬出了血。
我看著地上那四個漸漸凝固的血字，又抬眼看向窗外，天空不知何時陰霾密布。
霍霆深，你給我的疼，我記住了。
這斷腕之痛，這折辱之恨。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百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