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豬是學(xué)不會唱歌的我叫李陽,一個來自2024年的編劇,
現(xiàn)在是1985年北方一個高考落榜生。我正在文化館的后臺,用一塊看不出原色的抹布,
擦拭著一排落滿灰塵的道具木箱。空氣里充盈著廉價油彩和汗水混合的酸腐氣味,
每一次呼吸都讓我胃里翻騰?!袄铌?!你他媽是死人嗎?讓你擦個箱子,磨蹭半天!
豬都比你利索!”一道尖利的聲音刺穿了后臺的昏暗。是文化館的孫主任,
一個頂著地中海、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正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
“對不起,孫主任,我馬上就好?!蔽业吐曄職獾鼗卮稹!皩Σ黄??對不起能當(dāng)飯吃?
高考都考不上的廢物,要不是你爹媽求我,你以為你能進(jìn)我們文化館?哪怕是當(dāng)條狗,
都得是條有眼力見的狗!”他聲音極大,前臺隱約的音樂聲都壓不住。角落里傳來一聲輕笑。
是趙雷,館里大名鼎鼎的青年詩人,仗著他爹是市宣傳部的領(lǐng)導(dǎo),向來眼高于頂。
他身邊站著王倩倩,孫主任的外甥女,館里公認(rèn)的一枝花。王倩倩拉了拉趙雷的衣袖,
用一種我見猶憐的語氣說:“趙雷哥,你別笑啊。孫舅舅,您也少說兩句,李陽他也不容易。
”她轉(zhuǎn)向我,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溫柔:“李陽,你別往心里去,我舅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快擦吧,大家還等著呢。”這話聽起來是在為我解圍,可那眼神里的輕蔑和施舍,
比孫主任的辱罵更讓我難受。趙雷慢悠悠地走過來,用他那雙擦得锃亮的皮鞋,
踢了踢我腳邊的水桶?!百毁唬憔褪翘屏?。跟這種人有什么好說的?有些人,
生來就是搬箱子、擦地板的命。寫詩需要靈氣,懂嗎?靈氣。
”他刻意加重了“靈氣”兩個字,眼睛卻瞟著我,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鄙夷。
“就像豬永遠(yuǎn)學(xué)不會唱歌一樣,爛泥也終究扶不上墻。李陽,你說對嗎?
”我攥著抹布的手指收緊,臟水順著指縫滴落。我沒說話。
和一個活在1985年的“詩人”爭論什么是藝術(shù),毫無意義。我只是低著頭,
繼續(xù)擦我的箱子。我的沉默似乎取悅了他們。孫主任哼了一聲,趙雷摟著王倩倩的肩膀,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向前臺。我能聽到王倩倩嬌滴滴的聲音:“趙雷哥,
你新寫的那首《初雪》,什么時候給我看看呀?我最喜歡你的詩了?!薄半S時都可以,
寫詩就是為了給你這樣的知音看的?!蔽彝鲁鲆豢跐釟猓瑢⒆詈笠豢谙渥硬镣?。下班后,
我像個游魂一樣走在街上。路邊的商店里,用劣質(zhì)音響大聲播放著一首時下最流行的歌曲。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歌詞直白,旋律簡單,
帶著一股濃烈的鄉(xiāng)土氣息。周圍的人聽得如癡如醉,甚至有人跟著哼唱。
但在我這個聽?wèi)T了后世無數(shù)金曲的耳朵里,這簡直就是噪音。土,太土了。
可就是這股“土掉渣”的旋律,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的腦子。一個瘋狂的念頭涌了上來。
在這個精神食糧極度匱乏,一首好歌能火遍大江南北的年代。我腦子里裝著的,
何止是一個寶庫。那是一個,足以打敗整個時代的文娛核武庫。我回到我那間不到十平米,
連窗戶都沒有的出租屋,從床底下翻出一個布滿灰塵的本子和一支鉛筆?;椟S的燈光下,
我沒有絲毫猶豫,在紙上寫下了五個字?!洞蠹s在冬季》。
2 你的歌詞太簡單了我一夜沒睡。出租屋里沒有暖氣,我裹著被子,
在本子上一遍遍地修改著曲譜和歌詞。這不是簡單的抄襲,更像是修復(fù)一件出土文物。
我需要將齊秦那帶著一絲浪子不羈的曲風(fēng),調(diào)整得更符合這個時代含蓄內(nèi)斂的審美。
歌詞也得斟酌,既要保留原版的精髓,又不能顯得太過超前。天亮?xí)r,
我看著紙上最終的成品,胸口一陣火熱。成了。下一步,就是讓它面世。在文化館,
唯一能和“文藝”沾上邊的,就是青年詩人趙雷。盡管我知道他是個什么貨色,但此刻,
我需要一個能接觸到投稿渠道的人。我揣著稿子,在茶水間堵住了他?!摆w雷同志。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他正拿著一個搪瓷缸,小心地吹著里面的熱氣,
聞言抬了抬眼皮,用鼻孔看著我?!坝惺??”“我……我寫了首歌,想請你幫忙看看,
指點(diǎn)一下?!蔽野询B得整整齊齊的稿紙遞過去。趙雷的嘴角撇出一個譏諷的弧度,他沒接。
“你?寫歌?”他夸張地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周圍幾個正在打水的同事都看過來。
“李陽,你昨天搬箱子把腦子磕壞了?還是覺得擦地板太屈才,想一步登天了?
”他的話引來一片竊笑。我的臉頰發(fā)燙,手懸在半空,收回也不是,遞過去也不是。
“我只是……想試試?!薄霸囋??”趙雷放下茶缸,終于紆尊降貴地捏起稿紙的一角,
像是上面沾了什么臟東西。他掃了一眼,臉上的嘲弄更深了?!啊疀]有我的歲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你問我何時歸故里,我也輕聲地問自己’?”他搖頭晃腦地念著,
腔調(diào)怪異。“嘖嘖,李陽啊李陽,不是我說你。這歌詞也太簡單了,一點(diǎn)意境都沒有,
跟白開水似的。”“你看看我寫的詩,‘北國的雪,是蒼天破碎的淚滴’,這叫文采,懂嗎?
”他把稿紙扔回我懷里,“行了,別在這浪費(fèi)時間了,你的天賦不在這。去,
把三號排練廳的地拖一下,今天有領(lǐng)導(dǎo)要來視察?!蔽夷笾菐讖埣垼?/p>
它們在我手里變得滾燙。就在這時,王倩倩端著水杯走了進(jìn)來。她看到了我手里的稿紙,
眼睛一亮?!把?,李陽,你真的寫歌啦?讓我看看?!彼挥煞终f地從我手里拿過稿紙,
姿態(tài)親昵,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關(guān)系多好一樣。趙雷的臉色沉了一下。王倩倩看完,
蹙起了她那好看的眉毛,柔聲對我說:“李陽,你的心意是好的。
但這歌詞……確實(shí)有點(diǎn)太直白了?!薄澳憧?,趙雷哥的詩多有深度。
藝術(shù)是需要積累和沉淀的,不能一蹴而就?!痹捳f得溫柔,卻是在給趙雷的判斷蓋棺定論。
隨即,她把稿紙遞還給我,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旁邊趙雷剛接滿開水的茶缸?!鞍パ?!
”王倩倩一聲驚呼,整杯滾燙的開水,不偏不倚地全潑在了我手里的稿紙上。墨跡瞬間暈開,
變成一團(tuán)模糊的藍(lán)紫色?!皩Σ黄穑瑢Σ黄?!李陽,我不是故意的!”王倩倩急得快哭出來,
抓著趙雷的胳膊,“趙雷哥,都怪我,笨手笨腳的,把李陽的心血都給毀了。
”趙雷立刻安慰她:“怎么能怪你?是他自己非要站在這擋路。一張破紙而已,毀了就毀了。
”他甚至沒看我一眼。我看著那團(tuán)濕透的、已經(jīng)看不出字跡的廢紙,
心里最后一點(diǎn)幻想也破滅了。我默默地把它收起來,轉(zhuǎn)身走出茶水間。背后,
傳來王倩倩帶著哭腔的聲音:“趙雷哥,李陽他會不會很傷心啊?
”以及趙雷不耐煩的安慰:“理他干嘛?一個廢物,傷心也是活該。
我?guī)闳タ次倚聦懙母遄印!蔽易叩阶呃缺M頭的垃圾桶旁,把那團(tuán)廢紙扔了進(jìn)去。幸好,
我昨晚謄了三份?;氐轿业某鲎馕?,我從床板下拿出另一份干凈的稿紙,又找出一張舊報紙。
報紙的中縫里,印著一個地址:省城音像出版社,征稿處。我沒有再猶豫,找出信封和郵票,
將我的希望,投進(jìn)了街角的綠色郵筒里。3 你的狗弄臟了我的鞋半個月過去,
郵筒吞掉的那封信,石沉大海。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點(diǎn),擦不完的灰塵,搬不完的道具,
還有孫主任永不停歇的辱罵。趙雷因為那首《初雪》,
在市里的青年詩人比賽中拿了個三等獎,更是春風(fēng)得意。文化館要為他開一個詩歌朗誦會,
表彰這位“青年才俊”。我自然是被派去干雜活的。朗誦會當(dāng)天,后臺亂成一鍋粥。
我負(fù)責(zé)給上臺的領(lǐng)導(dǎo)和嘉賓端茶倒水?!袄铌?,那個穿中山裝的是文化局的王局長,
你給我機(jī)靈點(diǎn),水燙了涼了,我扒了你的皮!”孫主任壓低聲音在我耳邊咆哮。我端著茶盤,
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里。王倩倩今天穿了一件嶄新的粉色連衣裙,像一只花蝴蝶,
圍在趙雷身邊?!摆w雷哥,你今天真帥!”“倩倩,你今天也很美。
”趙雷的目光里滿是得意。我低著頭,想從他們身邊繞過去。“汪!”一聲狗叫,
一只白色的小京巴突然從王倩倩的裙子底下鉆出來,直直撞在我的腿上。我一個趔趄,
茶盤晃動,幾滴熱茶濺了出來,正好落在趙雷那雙一塵不染的白球鞋上,
留下幾個淡黃色的污點(diǎn)。整個后臺瞬間安靜下來。趙雷的臉立刻黑了?!澳闼麐寷]長眼睛嗎?
”他一把推在我胸口。我踉蹌著后退兩步,撞在道具箱上,后背生疼。王倩倩立刻蹲下去,
抱起那只小京巴,驚呼道:“雪球!雪球你沒事吧?有沒有被燙到?
”她緊張地檢查著小狗的爪子,似乎那只狗比我這個活人重要一百倍。
趙雷指著鞋面上的污漬,怒火中燒:“李陽,你知不知道我這雙鞋多少錢?
你一個月的工資都賠不起!你他媽是故意的吧?看我今天開朗誦會,心里不爽是吧?
”“對不起,是……是狗突然沖出來?!蔽以噲D解釋。“你還敢狡辯!”趙雷的聲音拔高,
“你一個廢物,撞了人弄臟了鞋,還敢怪狗?你連條狗都不如!”王倩倩抱著狗站起來,
怯生生地拉住趙雷的胳膊:“趙雷哥,你別生氣,別為了這點(diǎn)小事耽誤了朗誦會。都怪我,
我不該把雪球帶來的?!彼焐险f著“都怪我”,眼睛卻惡狠狠地瞪著我,一臉怨毒。
“這事是我的錯,要打就打我吧,別怪李陽了。”王倩倩說著,還挺了挺胸,
一副為我求情的委屈模樣。她這番“懂事”的表演,更是火上澆油。
趙雷心疼地把她拉到身后:“倩倩,這怎么能怪你?你就是太善良了!有些人就是賤骨頭,
給臉不要臉!”他轉(zhuǎn)向我,眼神陰冷:“李陽,現(xiàn)在,立刻,給我跪下,把我的鞋舔干凈。
不然今天這事沒完!”讓我跪下?舔他的鞋?后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
有幸災(zāi)樂禍,但更多的是看熱鬧。孫主任快步走過來,不是為了解圍,而是為了訓(xùn)斥我。
“李陽!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趙雷同志道歉!你想毀了今天的朗誦會嗎?
你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任嗎?”他的話,等于是在逼我下跪。我看著趙雷那張寫滿傲慢和殘忍的臉,
看著王倩倩那張藏在柔弱后面、盡是得意的臉。我的拳頭在身側(cè)收緊。
就在我準(zhǔn)備豁出去跟他拼了的時候。一個清脆的女聲在門口響起?!皢眩@兒挺熱鬧啊。
趙大詩人,好大的威風(fēng)?!笔橇洲?,上次在市里演出的那個小有名氣的歌手。
她今天打扮得很時髦,穿著一件喇叭褲,抱著雙臂,斜倚在門框上,
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鬧劇。她的出現(xiàn),讓趙雷的氣焰收斂了一些。“林薇同志,你來了。
”趙雷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拔也粊?,怎么看得到趙大詩人逼人下跪的好戲?”林薇走進(jìn)來,
目光掃過我,又落回趙雷的鞋上?!安痪褪且浑p鞋嗎?至于嗎?”王倩倩抱著狗,
委屈地說:“林薇姐,你不知道,趙雷也是……”她話還沒說完,林薇就打斷了她:“閉嘴。
你的狗弄臟了我的鞋,是不是我也得讓你跪下給我舔干凈?”王倩倩的臉,
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趙雷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后臺的氣氛凝固了。就在這時,
一個工作人員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封信?!皩O主任!李陽!有你的信!
是從省城來的,加急的!”4 你偷的這首歌,歸我了那封信的信封是牛皮紙材質(zhì),
上面“省城音像出版社”的紅色印章,像一團(tuán)火。孫主任一把從工作人員手里搶過信,
眼神狐疑地在我臉上掃來掃去。“省城來的?加急?”他嘀咕著,
手指已經(jīng)粗暴地撕開了封口。他根本沒把我這個收信人放在眼里。我沒有阻止他。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我知道,審判的時刻到了。孫主任抽出信紙,一目十行地掃過,
他臉上的肥肉開始不自然地抽動。
“……《大約在冬季》……反響熱烈……詞曲稿費(fèi)……伍佰元整……”他念出聲來,
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咕噥。“五百塊?”趙雷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搶過信,
眼睛瞪得像溜圓。當(dāng)他看清信上的每一個字時,那張自命不凡的臉,瞬間扭曲了。“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就他寫的那個白開水一樣的玩意兒?能值五百塊?出版社的人都瞎了嗎?
”他狀若瘋狂。五百塊,在1985年,對一個普通工人來說,
是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攢下的巨款。而現(xiàn)在,這筆巨款,砸在了他最看不起的廢物,
李陽的頭上。王倩倩也湊過去看信,看完后,她臉色發(fā)白,
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林薇吹了聲口哨,走到我身邊,
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可以啊,小子,真人不露相?!睂O主任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青,由青轉(zhuǎn)白,
最后,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我厲聲喝道:“李陽!你好大的膽子!說!
這首歌你是從哪偷來的?”我迎上他的目光:“我自己寫的?!薄胺牌ǎ 睂O主任唾沫橫飛,
“就你?一個連大學(xué)都考不上的廢物,能寫出這種歌?這肯定是你在哪抄的!你這是剽竊!
是犯罪!我要報警抓你!”趙雷也反應(yīng)過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附和道:“對!
一定是偷的!主任,我早就覺得他不對勁!他這種人,為了錢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這首歌的水平,根本不是他能寫出來的!”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滿是惡毒的快意。畢竟,
只要坐實(shí)了我“小偷”的罪名,就能把他剛才丟掉的面子全都找回來。
王倩倩也柔柔地開口了,走到孫主任身邊,輕輕搖著他的胳膊:“舅舅,您別生氣。
李陽他……可能也是一時糊涂。為了我們文化館的聲譽(yù),這件事可不能鬧大啊。萬一傳出去,
說我們館里出了小偷……”這話,看似在勸解,實(shí)則是在提醒孫主任,
這件事可以內(nèi)部“解決”。果然,孫主任眼珠一轉(zhuǎn),陰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空白的稿紙和一支筆,扔在我面前的桌上。“李陽,我給你一個機(jī)會。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威壓感撲面而來。“你現(xiàn)在,寫一份聲明。就說這首《大約在冬季》,
是你偶然發(fā)現(xiàn)的一份無名手稿,為了支持單位的文藝工作,你主動上交。
”“這首歌的著作權(quán),屬于我們文化館集體所有?!彼D了頓,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笑容。
“至于這五百塊稿費(fèi),念在你發(fā)現(xiàn)和郵寄有功,館里可以獎勵你……五十塊。
”“剩下的四百五十塊,將作為我們文化館的創(chuàng)作基金。而這首歌的署名,
為了對外宣傳方便,就寫趙雷的名字。畢竟,他是我們館里重點(diǎn)培養(yǎng)的青年詩人。
”“你要是簽了,今天這事就算了。你要是不簽……”孫主任拖長了聲音,
指了指桌上的電話,“我現(xiàn)在就給派出所打電話,讓他們來好好查查,你這個‘小偷’,
到底還偷了些什么!”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凝固了。趙雷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得意,
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只已經(jīng)被逼入絕境的獵物。王倩倩低著頭,嘴角卻微微上揚(yáng)。
我看著桌上的白紙和黑筆,它們像一個張開大口的深淵,要將我徹底吞噬。
就在孫主任的手即將拿起電話聽筒的那一刻。辦公室的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了。
一個穿著藍(lán)色制服的郵遞員,和一個西裝革履、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中年男人環(huán)視一圈,目光最后鎖定在我身上,他的表情有些激動。“請問,哪位是李陽同志?
”他身后的林薇,沖我俏皮地眨了眨眼。中年男人無視了呆若木雞的孫主任和趙雷,
快步走到我面前,緊緊握住我的手?!袄铌柾?!你好你好!我是省音像出版社的總編,
我叫周海!我聽了你的歌,專程從省城趕來!人才?。∧憔褪俏覀冞@個時代需要的天才!
”5 我辭職周??偩幍氖譁嘏辛?。他那雙透過金邊眼鏡看過來的眼神,
充滿了欣賞和急切,和我身后那幾道陰冷、貪婪的目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天才”兩個字,像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孫主任和趙雷的臉上。
孫主任臉上的肥肉抖動著,強(qiáng)行擠出一個苦笑:“周……周總編?您怎么親自來了?哎呀,
快請坐,快請坐!李陽,還不快給周總編倒茶!”他企圖重新掌控局面。趙雷的臉色慘白,
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王倩倩則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臉上的柔弱和得意都僵住了。我沒有動。我抽出被周海握著的手,平靜地看著孫主任。
“孫主任,你剛才說,要報警抓我?”孫主任的笑容凝固了,額頭上冷汗直流?!安徊徊?,
李陽,你聽錯了。我是說……要報警……嘉獎你!對,嘉獎你為我們文化館爭光!”“哦?
”我拿起桌上那份空白的“聲明”,遞到他面前,“那這個‘集體創(chuàng)作’,還要不要簽?
”周海的眉頭皺了起來:“什么集體創(chuàng)作?”他看到了桌上的信,拿起來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