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樗灭B(yǎng)牛牛。牛牛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牛牛很乖，從不吵著要新衣服，

也不鬧著去游樂園。她最大的樂趣，就是等陳二晚上收工回家，

聽他講那些在外面要賬時(shí)編出來的“英雄故事”。陳二總是把那些欠錢不還的老賴，

說成是被惡龍抓走的公主，而他，就是去拯救公主的騎士。“爸爸，你今天打敗惡龍了嗎？

”牛?？偸潜犞请p清澈得像泉水一樣的眼睛，滿懷期待地問。“打敗了，

”陳二會(huì)摸著她柔軟的頭發(fā)，滿嘴酒氣地吹牛，“爸爸一腳就把惡龍踹飛了，

它哭著把金幣都還給了公主?！迸Ｅ＞蜁?huì)咯咯地笑，笑聲像一串銀鈴鐺。那串銀鈴鐺，

在一個(gè)月前，被一輛闖紅燈的黑色轎車，碾碎了。陳二那天正好去外地要一筆爛賬，

等他接到交警電話，瘋了一樣趕回來時(shí)，只看到停尸間里那張蓋著白布的小床。他不敢掀開，

他怕。他怕自己賴以活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就這么斷了。可他還是掀開了。

那張他親過無數(shù)次的小臉，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冰冷僵硬。額頭上有一個(gè)很大的傷口，縫了針，

像一只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陳二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他就那么站著，

站到兩條腿都麻了，站到停尸間的管理員不耐煩地催他。他腦子里空空蕩蕩，

像是被人用勺子把所有東西都挖走了，只剩下一個(gè)呼呼漏風(fēng)的空殼。肇事司機(jī)跑了，

現(xiàn)場沒有監(jiān)控，只有一個(gè)目擊者說看到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轎車。線索就這么斷了。

警察說會(huì)盡力查，但這種案子，希望渺茫。陳二沒再去找過警察。他知道，這世上有些事，

警察管不了。他得自己來。回到家，一個(gè)不到二十平米的單間，空氣里還殘留著牛牛的味道，

一種淡淡的、像牛奶一樣的甜香。墻上貼著牛牛畫的畫，一張歪歪扭扭的全家福。畫上，

三個(gè)人手拉著手，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

陳二把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張牛牛用過的小書桌上，

挨著她最喜歡的那個(gè)缺了耳朵的兔子玩偶。他坐下來，點(diǎn)了根煙，煙霧繚繞中，

他仿佛又看到了牛牛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