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我連著幾天都心神不寧。
開門關門都下意識地先透過貓眼往外看,生怕那個高大的身影又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下班接了小滿,也總是腳步匆匆,恨不得立刻躲進家門,反鎖兩道。
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林野沒有再來敲門,沒有電話,沒有微信。他就像突然出現(xiàn)時一樣,又突然消失了。
這反而讓我更加不安。
我老是會想起他當時說的那些話,和……那個吻。每天都擔心他又突然出現(xiàn),作出一些讓我無法接受的行為。
一周后的周四,我照常擠晚高峰地鐵去接小滿。托幼班的老師看到我,松了口氣:「小滿媽媽,您可算來了,小滿下午有點低燒,剛才量了體溫,37.8度?!?/p>
我心里一緊,趕緊接過孩子。小滿蔫蔫地趴在我肩上,小臉有點紅,呼吸也帶著點熱氣。
「您回去再觀察觀察,多喂水?!估蠋煻?。
我抱著滾燙的小人兒,心里又急又亂。打車軟件排隊五十多位,晚高峰的公交地鐵根本不敢?guī)〉暮⒆尤D。
正焦頭爛額,一輛黑色的SUV無聲無息地滑到我面前,停穩(wěn)。車窗降下,露出林野沒什么表情的側臉。
「上車。」他言簡意賅,甚至沒看我,目光落在前方。
我抱著孩子,僵在原地。心里天人交戰(zhàn)。
「這里不能停車?!顾a充了一句,語氣平淡。
后面已經(jīng)有車在按喇叭。懷里的小滿不舒服地哼唧了一聲。
我一咬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nèi)很干凈,有淡淡的皮革味和車載香氛的味道。他等我坐穩(wěn),立刻平穩(wěn)地駛入車流。
「去兒童醫(yī)院?」他問,目光看著前方。
「……先回家吧,剛吃了藥,觀察一下?!刮业吐曊f,注意力全在懷里的孩子身上。
他沒再說話,只是調(diào)高了車內(nèi)空調(diào)的溫度。
一路無話。只有小滿偶爾難受的哼唧聲。
他開車的技術很好,穩(wěn)而快,在擁堵的車流里也能找到最有效率的路線。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專注地看著路況,下頜線繃得有點緊。
到了小區(qū)樓下,我抱著孩子下車,生硬地說了句「謝謝」。
他沒回應,卻也跟著下了車,鎖車,跟在我身后。
「你……」我停住腳步,警惕地看著他。
「我?guī)湍惚先?。」他說的很自然,伸手過來要接小滿。
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p>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沉了沉,沒再堅持,但也沒走,就那么跟著我進了單元門,上了樓。
站在家門口,我摸鑰匙的空隙,他已經(jīng)無比自然地從我懷里接過了孩子。動作依舊熟練穩(wěn)妥。小滿似乎對他并不排斥,甚至在他懷里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我抿著唇,心里亂糟糟的,開了門。
他抱著孩子徑直走向次臥,輕車熟路。我跟進去,看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滿放進嬰兒床,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拉好小被子。
那副細致專注的樣子,再次沖擊著我的認知。
他直起身,看向我:「體溫計,退燒藥,溫水?!?/p>
我愣愣地去客廳拿來醫(yī)藥箱。
他接過體溫計,甩了甩,仔細看了看,才輕輕給小滿夾上。然后又去看退燒藥的說明書,確認用量。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我像個局外人一樣站在旁邊,插不上手。
一種荒謬又無力的感覺攫住了我。
他怎么會……怎么對這些這么熟練?他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怎么會懂得照顧生病的小孩?
量完體溫,還是有點燒。他兌了溫水,用喂藥器小心地給小滿喂了藥。小滿有點抗拒,哭鬧了兩聲,他極其耐心地哄著,手法甚至比我還老道。
喂完藥,他去衛(wèi)生間打了盆溫水,浸濕毛巾,擰干,然后極其自然地看向我:「擦擦身子,降溫會舒服點。」
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接過毛巾:「我,我來吧?!?/p>
他點點頭,退到一邊,靠著門框,看著我。
那目光的存在感太強,我手下都有些慌亂,盡量忽略他的視線,輕柔地給小滿擦拭脖頸、腋下、手心腳心。
小滿漸漸舒服了些,不再哼唧,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
我稍稍松了口氣,直起腰,一回頭,就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他一直都在看著我。
那眼神復雜極了,有關切,有心疼,有一種深沉的、我無法承受的溫柔,還有那晚那種毫不掩飾的、幾乎要將人灼傷的滾燙。
我的心猛地一跳,慌忙避開他的視線。
「謝謝……你好像,很會照顧孩子?」我試圖用閑聊掩蓋尷尬,也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聲音沒什么起伏:「巡演的時候,隊友的孩子生病,幫忙照顧過幾次。」
這個解釋似乎也說得通。但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空氣再次陷入一種微妙的凝滯。
我攥著毛巾,指尖冰涼。他的存在感太強,幾乎填滿了這個小小的房間。那些被我強行壓下去的混亂和悸動,又蠢蠢欲動地冒出頭。
「時間不早了,你……」我下了逐客令,聲音干巴巴的。
他站直身體,卻沒動,反而朝我走近了一步。
我瞬間繃緊,下意識地后退,小腿抵住了嬰兒床。
他停在我面前,距離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氣。他低下頭,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
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從我驚慌的眼睛,慢慢滑到我因為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我的呼吸屏住了。那個狂風暴雨般的吻的記憶瞬間回籠,嘴唇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想做什么?
他只是抬起手,用手指極其輕地碰了一下我的眼角。
「黑眼圈很重?!顾f,語氣聽不出情緒,「沒睡好?」
我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偏開頭。
他的手頓在半空,然后緩緩放下。
「我走了?!顾罱K什么也沒做,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了次臥。
我聽到客廳門被關上的聲音。
整個人脫力般靠在嬰兒床邊,心臟還在狂跳。
這一次,他沒有強吻我,沒有說那些讓我心驚肉跳的話。
可他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眼神,都比那個吻更讓我慌亂。